毕竟御史大人的俸禄,根本就不够一家子锦衣玉食。
“镖被抢了!”大舅兄气得肥脸抖动,“就在离城不远的地方被抢的!那镖是米仓老板的,他从江南那头买的十八箱上好稻米,全被抢了!他现下要我们赔偿!”
冯其石连忙安排了下去,还特意找了刑部和大理寺的人。
那些被扫晕的打手也醒了过来,但事发突然,他们根本什么都没来得及观察,就被人一剑扫晕了。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问了个遍,也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来。
冯五一张脸铁青:“肯定是纪云汐找人干的!”
可没有证据指明是纪家干的,他们就算知道是纪家下的黑手,也没有任何办法。
冯家人只能自我安慰,那纪家只抢了一镖,他们可是抢了纪家八家赌坊。算算还是他们赚了。
结果,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数月,大庆镖局的镖接二连三被抢,根本走不进上京城。
哪怕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让镖局的人严防死守,也于事无补。
镖还是一个个被抢,钱赔了一家又一家。
镖局的镖各种各样,大庆镖局运送的都是最稳妥的镖,也就是粮镖。
他们基本在江南和上京城之间走镖,将江南水乡上好的稻米、面粉、黄豆、茶叶等运给在上京城开店的老板们。
能在上京城把生意做大的老板,身后势力都不简单。
大庆镖局根本不敢不赔。
冯家的库房几近破产,而原本空荡荡的吴家粮仓,却在短短数日内全满了。
小小的编修大人吴惟安,每日从翰林院回来,不管再晚,都必定要去粮仓瞅上几眼。
宝福每回都很替她家小姐无语。
就这些粮食,小姐家的粮仓早八辈子就放满了,送小姐小姐都嫌占地方。毕竟小姐家的库房,有更值钱的金银财宝需要放。
第40章 五哥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圆脸管事跟在一边,问道:“公子,我们何时停止抢镖?”
吴惟安将装着稻米的盖子盖上:“大庆镖局关门了吗?”
圆脸管事摇摇头:“尚未。”
吴惟安勾了勾唇:“你家夫人想看大庆镖局关门。”
圆脸管事明白了:“是,公子。”
吴惟安双手负于身后,看着这叠得满满当当,几乎连人都要走不过的粮仓,眼里染着笑意,但嘴上却悠悠叹了口气,颇为感慨:“最毒妇人心呐,我都替冯家心疼。你说说他们惹谁不好,去惹云娘?这不是找死么。”
圆脸管事死死绷着张沟壑丛生的脸,紧紧抿着唇没接话。
粮仓之外,宝福刚巧路过,便听到了这段话。
她脸一横,眼一竖,拳一握,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地走了。
圆脸管事的耳朵动了动,他看自家公子一眼,公子没什么反应,他便也没管。
吴惟安迈步从粮仓离开,漫不经心地问:“宫里冯贵人那安排好了么?”
圆脸管事道:“已按照公子的吩咐,都安排好了。”
吴惟安嗯了一声,迈步离开。
他步伐优雅休闲,看起来就知道心情极佳。
圆脸管事那张皱纹满面的脸依旧没什么表情,十分细致地锁上粮仓的门。可心里却忍不住吐槽。
公子也好意思说最毒妇人心?
最毒的难道不是公子他自己??
夫人至少只是想冯家镖局关门,公子他却想将冯家斩草除根呐。
惹谁也不能惹吴惟安。
否则圆脸管事为何要跟着他这么多年,连剪窗花都忍下来了?
因为比起钱,命它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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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太阳将要落山,菜香味从厨房里溢出。
最近,毒娘子烧菜烧得非常起劲。毕竟公子婚前,她只能去市集捡别人剩下的烂菜叶。就那烂菜叶,她能给煮熟就不错了,还想她费心思烧?那是不可能的,烂菜叶配不上她的好厨艺。
可今时不同往日。
夫人来后,家里的食材瞬间上了一个全新的档次,菜是农民每日刚从菜地里摘下便送过来,都是最嫩最新鲜的,叶片还挂着露水。肉更不用说了,以前十天半月才能有一回肉可烧,可现下上好的猪肉牛肉羊肉海鲜,多得数不胜数,只要毒娘子和宝福说一声,半个时辰内就能给她送到。
这简直是大厨的天堂。
毒娘子卯足了劲头下厨,那晚膳叫一个丰盛。
毒娘子将菜摆好后,宝福便去房里叫纪云汐。
纪云汐放下手中算盘,正打算起身,便见宝福一脸愤怒。两个脸颊气得像河豚。
纪云汐一看,当场就笑了:“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了?”
宝福气呼呼的:“小姐!我刚刚去了粮仓,听到姑爷和他家管事在说话,他们在说你!”
纪云汐挑眉:“哦?说我什么?”
宝福凑过去,将吴惟安说的话,原模原样说给了纪云汐听。
纪云汐嗯了一声,脸色疏离:“我知道了。”
宝福瞅着小姐的脸色,心想待会有姑爷好看。看她家小姐怎么收拾他!他居然敢背着小姐,在小姐身后说小姐坏话!
宝福跟在纪云汐后头走进吃饭的正厅时,刚好吴惟安从粮仓回来。
宝福当即又是一个白眼,看都不要看他。
纪云汐把这些看在眼里。她在桌前坐下,然后让宝福她们也下去吃饭。
她用膳时,向来不用下人们在一旁伺候。
很快,桌上便只剩下她和吴惟安两人。
吴惟安看着这满桌精致美味的佳肴,在思索先吃哪一道。
有时候选择太多,也不是好事啊。
吴惟安心情愉悦地想。
纪云汐看他一眼,冷不丁发问:“听说你在背后骂我?”
吴惟安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他一脸不可思议:“天呐,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纪云汐呵了一声:“说我心肠歹毒?”
吴惟安瞬间否认,脸色认真:“我可从未说过。云娘,你千万别听了有心人的挑拨。”
纪云汐直接忽略他的解释:“你真觉得我心肠歹毒?”
“云娘,你怎么会这般想。”吴惟安转过身,面向纪云汐,那双眼看着格外深情,“我怎么会觉得你心肠歹毒?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不清楚吗?”
纪云汐的视线从他脸上略过,语气不紧不慢:“最好是,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发生第二回,懂吗?”
吴惟安点头,摸摸鼻子,轻叹:“知道了。”
两人开始用膳,席间很是安静,但气氛也不尴尬。
纪云汐向来不是话多的人,而且她气场极稳,任何场合下,尴尬的都不会是她。
吴惟安更是,他向来不知脸皮厚为何物。尴尬这种情绪,是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
吃了一半,吴惟安忽然长叹一口气。
纪云汐看他一眼,夹了块鱼肉,没搭理他。
然后吴惟安又叹了口气。
纪云汐颇有几分无语:“你怎么了?”
吴惟安道:“你不觉得,你那个丫鬟,对我态度有些差吗?”
纪云汐挑眉:“所以?”
宝福是个很护短且不懂得隐藏情绪,心里怎么想,面上就如何表现的丫鬟。
在宝福眼里,她纪云汐和她哥哥们那都是世上最好的人,而其他外人,怎么看怎么不好。
宝福当年对杨卫添态度也极差,对吴惟安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那又如何?
宝福是她丫鬟,只要对她忠诚就足够了。
且宝福虽然态度不好,但该做的也都做了。
家里衣食住行,她也没因为看不惯吴惟安而缺斤少两,基本上也都给吴惟安安排的妥妥当当。
当然,宝福很抗拒吴惟安用她马车,估计是那面被拿走的羽人纹手镜的锅。
吴惟安商量道:“你不能和她说说,让她对我态度好一点?”
纪云汐哦了一声:“可我向来不管宝福,一切都随她。”
吴惟安:“御下有方,你看看雪竹他们,对你多好。”
纪云汐扬眉,看着他:“难道不是因为我过年给的红包?”
吴惟安:“……”
纪云汐慢斯条理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你也可以试着给宝福她们送点东西。”
吴惟安看了看天:“算了。”
态度差就差吧。
他无所畏惧。
纪云汐摇摇头,放下碗筷:“我吃饱了,先走了。”
吴惟安喊住她:“等等,家里粮仓库房都放满了,放不下了。但还有一些藏在郊外山洞中没搬回来,你那可有地方放?”
纪云汐摇头:“没有。”
吴惟安:“你名下房产不少吧?”
纪云汐颔首:“确实不少,但我有更贵重的东西要放。”
吴惟安:“那山洞里那些如何处置?”
卖是不能卖的,容易被有心人察觉,会惹上点不必要的事端。
纪云汐耸耸肩:“你可以送人。”
吴惟安想了想:“但我不太舍得。”
纪云汐扫他一眼:“有舍才有得,你在家藏那么多粮食,放着发霉?”
说完后,纪云汐就走了。
吴惟安一人坐在桌前,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而后他喊来管事,低声嘱咐了几句。
接下来几日,上京城百户人家家中,都出现了一袋黑色布包。
那布包其实是破旧的黑色头罩。他们平时出任务,有时候黑色头罩会破。破了后,他们要拿着破了的头罩还回去,才能向上头要新的。
破旧的黑色头罩中,是四包纸。
一包包着米,一包包着冰糖,一包包着面粉,一包包着茶叶。
说实话,分量很少,但胜在品质很好,一看就是店里卖得最贵的那一档。
他们的直属上级告诉他们,这是主子体贴大家辛苦,特意给大家备的心意。让大家别张扬,低调些,自己偷偷在家吃就行。
他们都隶属于一个组织,组织没有名字,而且行事低调,外人想进组织几乎没有任何可能。毕竟不是他们选择组织,是组织看上他们,一步步试探接触他们的。故而江湖庙堂之中无人知晓。
他们隐藏在各处,在市井之间,过他们的日子,大多数时候都与平常人无异。
主子轻易不会让他们做事,往往几年可能都没有一个命令。但若是命令下来,他们就得拼尽全力把事情做好。
事情搞砸的结果,他们承受不起。
而且主子的命令向来很有分寸,不会超出大家的能力范围。
故而他们十分听令,也很是敬佩那位无名无姓的主子。
这回,收到这袋来自于主子备的小礼,大家心中除了敬佩,还有深深的感动。
他们时常在私底下讨论,讨论其他教派的人日子过得多么多么好,每年都能拿到很多银两,就算没有银两,逢年过节礼品也不少。
可他们呢?这么多年,他们一根毛都没见着。
甚至大多数时候,出任务花的银钱,他们还要自己先行垫付。
垫付之后朝上头汇报,也要等小半个月,才能最终把银钱拿回来,过程极其艰辛。
这么多年,吐槽的人不少,可从未有一人脱离组织。
因为钱虽然重要,但组织能给他们的,是钱买不到的。
而且组织几乎无所不能,除了经常没钱。故而大家越是了解,心中越是敬佩,越是敬佩越是深深的害怕与忌惮。
他们不会走,不敢走,不能走,也不想走。
有三人刚好是邻居,聚在一起闲聊。
“看来我们最近闲钱不少,都有银两给大家备小礼了。”
“是啊是啊,我前几个月垫付的银钱还没往上报,想着晚点,减轻上头的负担。但现下,我应该可以报了吧?”
“快报快报,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万一上头钱又不够,你这垫付的银两,都不知道哪年才能报下来了。”
“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回去算算,然后去找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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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休沐,但纪云汐一早就回了纪府陪哥哥们,家里只剩下吴惟安一人。
房内静谧,落针可闻,气氛剑拔弩张。
圆脸管事低着头,看着地板,一句话都不敢说。
吴惟安一张脸冷若寒霜。
他将厚厚一叠纸往桌上一扔:“怎么这回多了这么多?”
圆脸管事做好了逃离的准备:“弟兄们说,公子给大家送了小礼,想来近日手头宽裕。故而——”
说到这,他便没接着说了。
吴惟安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冷哼一声:“升米恩,斗米仇!真的是好心没好报,你们这些人太让我寒心。”
圆脸管事眼观鼻鼻观心,更是一字都不肯说了。
只要不涉及钱,公子其实很好说话。公子向来对下属包容,上回雪竹扫大街误事,公子也没怎么生气,事后只要雪竹不再犯也就过去了。他可以无视下属的一些小毛病,给个机会。
可涉及到钱,那就不好说了。暴怒可能只是下一瞬。
过了好一会儿,吴惟安揉了揉眉心:“急的先报了,不急的再拖拖。”
圆脸管事对此丝毫不讶异:“是。不过公子,那银两?”
吴惟安闭了闭眼:“用赌坊送过来的钱填上。”
他名下的四家赌坊,昨日纪云汐刚把上月净赚的银两送到他手里,他还没捂热呢……
圆脸管事愈发小心翼翼:“但估摸着,可能还有些不够。”
吴惟安紧紧抿着唇。
圆脸管事试探道:“要不要问夫人要?”
吴惟安冷冷扫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