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如今相关词条已经上了热搜,有成千上万的人关注这件事,要是自己跟聂慈道歉,他们会怎么看待她?
雪依坐在书桌前,修剪得宜的指甲狠狠抠住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状的瘀痕。
她明白雪长轩不会帮自己,便走到空无一人的楼梯拐角,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妈妈,您看微博了吗?那个聂慈已经找到了证据,我的名誉全毁了。”雪依嗓音微带着哽咽。
比起性情和善的雪长轩,颜桦只在乎雪依这个女儿,即使孩子做错了事,她也是心疼大过责备。
“报道上的照片我看到了,应该不是合成的,要是想把事情压下去,必须从这个叫聂慈的博主身上入手。你用作练习的玉球已经雕刻了整整两年,她为什么会选在这样的时间节点发难?”
身为母亲,没有谁比颜桦更了解雪依的性情,女儿看似温和柔弱,实际上最是要强,无论在哪方面都想争第一,今天摔得这么狠,心里肯定难受。
雪依眼眶微微泛红,嗓子哑得厉害,“之前叔延为了我,去聂家借阅雕刻笔记,我只想看一眼,没想到聂家母女不但拒绝此事,还使出这种手段打压我。”
“依依别哭,事情还有转机。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魏叔延原本叫聂延,他跟聂慈是什么关系?”
“聂慈是聂南舟收养的女儿,也算是叔延的姐姐。”
最开始雪依还以为聂家的雕刻笔记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哪知道事情居然一步步偏离了她的计划,甚至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
“天底下没有不疼爱孩子的母亲,你跟叔延一起,去找聂南舟,求她让聂慈删微博。”颜桦提议道。
“恐怕聂慈不会同意。”雪依心里没底。
“总要试一试再说。”
雪依轻轻颔首,她找到了魏叔延,见面以后,眼泪扑簌簌往下落,配上那张水盈盈的眼睛,让魏叔延禁不住心生怜惜。
“叔延,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想名誉扫地,沦为众人的笑柄,只要聂慈愿意删除微博,一切就能恢复如初。”
雪依倚靠在魏叔延怀里,面颊蹭了蹭青年的胸膛,一举一动尤为乖巧,可眼神却阴鸷的可怕。
等那条微博删除,她势必要让聂慈付出代价!
“依依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魏叔延沉声道。
这天聂慈刚走进店里,便看见一对年轻男女坐在桌边,女人双眼红肿,青年则不断拍抚着她纤瘦的脊背,低声安抚。
“妈,雪依已经知错了,您能不能让聂慈高抬贵手,放过她?”
说这话时,魏叔延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耐,普通人可能难以察觉,却瞒不过聂慈的眼睛。
“删不删微博是小慈的事,我不能代她做决定。”聂南舟正色道。
“您是聂慈的养母,照顾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不能代她做决定?您开了口,聂慈一定会答应。”
一阵脚步声传来,打断了魏叔延的话,他回过头,恰好对上女人那双清凌凌的杏眼,明澈至极,仿佛能看穿他内心所有的想法。
“小慈,你怎么来了?”
聂南舟迎上前,拉住养女的手臂。
聂慈知道魏叔延看不懂手语,索性从兜里翻出纸笔,龙飞凤舞写道:【你想让我删微博对不对?】
魏叔延紧紧攥着纸条,一字一顿道:“我知道你在乎雕刻笔记,我可以保证,你删除微博后,我和雪依绝对不会再打雕刻笔记的主意。”
【雕刻笔记本来就是聂家的,你求别人办事,竟然用不抢夺他人的东西作为交换条件,你觉得合理吗?】
魏叔延俊朗的面庞变得扭曲,他咬牙切齿的问:“那你想怎么样?”
聂慈看着聂南舟秀丽的面庞,抬笔写下一行字:
【我可以删除微博,但你必须把聂家的鬼工玉球还回来。】
“你做梦!”
魏叔延毫不犹豫的拒绝,魏家以珠宝生意为主,即使他还没接管公司的业务,也清楚库房中珍藏的玉器有多名贵,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哪能轻易交给别人?
【在你心里,究竟是鬼工玉球重要,还是雪依重要?】
魏叔延噎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旁边的雪依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雪依,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父亲看重鬼工玉球,我不可能轻易将这东西让给他人。”
【你们请回吧,没有鬼工玉球,我不会删除微博。】
雪依脚步虚软的走出面馆,她咬住下唇,试探着问:“叔延,我能不能出钱买下鬼工玉球?”
魏叔延自然不愿让心爱的女人为难,他拧眉思索半晌,道:“不用你出钱,我会说服父亲,让他把鬼工玉球拿出来,这东西原本就属于聂家,现在只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当天夜里,他回到魏家老宅,冲着管家问道:“爸在哪儿?”
“先生在书房里。”
魏叔延漫不经心的点点头,迈步上楼,站在书房外面,他心脏砰砰直跳,面上也难免露出几分忐忑。
敲门后,魏叔延缓步走入书房,魏振远年近五旬,但他常年养尊处优,如今丝毫不显老态,看着仿佛三十七八。
“爸,我想带走聂家的鬼工玉球。”
坐在书桌前的魏振远挑了挑眉,淡淡吐出两个字:“理由。”
魏叔延不可能把雪依供出来,他硬着头皮道:“鬼工玉球原本就是聂家的东西,您使出手段将玉球抢走,导致我无法在聂家人面前抬起头来,爸,求您把东西还给聂家!”
魏叔延没吭声,直接将桌面上的镇纸扔到魏叔延身上。
“蠢货!你以为我不知道事情始末吗?分明是雪家那个丫头捅出的篓子,你倒好,主动把责任往身上揽,你眼里还有没有魏家?”
魏叔延被骂的抬不起头,他不断央求:“爸,您就帮我这一次吧。”
魏振远揉了揉酸胀的额角,冷笑道:“我答应你,把鬼工玉球还给聂家。”
魏叔延眼底尽是不敢置信,整个人都快被扑面而来的狂喜淹没了。
“谢谢爸!”
魏振远摩挲着腕间的翡翠扳指,眸光变得格外晦暗。魏叔延还年轻,不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就算聂南舟母女得到了鬼工玉球,也保不住这样的宝物。
魏叔延离开后,魏振远派人放出了消息——真正的鬼工玉球在聂慈手里。
鬼工球的制作工艺本就复杂,再加上玉石特殊的质地,分层的难度极高,近些年来,没有一名工匠能做出五层以上的鬼工球。
而被魏叔延带走的那只,则是九层鬼工玉球,有多罕见不言自明。
雕刻界人品端方的名家不在少数,但也有品性低劣的人,眼见着九层鬼工玉球落在普通人手里,他们不动心思才是怪事。
魏叔延喜欢雪依,自然不忍心看她受委屈,拿到了鬼工玉球,他迫不及待来到聂家,把防盗门敲得哐哐响。
透过猫眼,聂渔晓看到魏叔延那张脸,不由皱了皱眉,慢吞吞的打开门。
“聂慈呢?”
纤细高挑的女人从工作室走出来,她站在魏叔延跟前,身量与青年相差无几,甚至气势还远远超过了他。
【东西带来了吗?】
魏叔延拍了拍怀里的锦盒,将盖子掀开一角,露出鬼工球莹润的玉料。
“你可以删微博了吧?”
【不急,你先签好这份协议】
聂慈拿出两份赠予协议,递送到魏叔延面前。
【协议公证过后,我会当场删除微博】
魏叔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聂慈这种小学都没毕业的文盲,竟然会利用规则捍卫自己的权利。
他虽然不耐烦,却也没有出言拒绝,毕竟多拖延一秒,便会给雪依多造成一分伤害。
等所有流程处理完毕,在魏叔延催促下,聂慈终于删除了那条微博。
关注此事的粉丝见状,纷纷转发庆祝。
【wobsp;聂慈是不是心虚了?否则她根本不会删除微博】
【我早就说过,雪依是冤枉的,偏偏你们这些键盘侠没有半点判断力,总是被舆论蛊惑,网暴那么善良的姑娘,好在我们依依足够坚强,不会被这些非议绊住脚步,以后做出更多优秀的作品,狠狠打那些人的脸!】
【不过那篇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又登了一下数据库,确实找到了该文章的pdf版本】
【依依跟聂家的渊源不浅,临摹一下鬼工球怎么了?这根本算不上抄袭】
【楼上把话说清楚,雪依妹妹和聂家有什么关系?】
【你们不知道吧?雪依的未婚夫就是聂家的后辈,临摹自家的珍贵器物而已,那个聂慈还真是少见多怪】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凤凰花又开的营养液~
第107章 哑巴玉雕师(七)
【恐怕雪依妹妹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打着聂家的旗号,控诉她剽窃,我估计依依消失这么长时间,就是去查聂慈的身份了】
【看聂慈删博的德行,绝对心虚了】
聂慈拿回鬼工玉球后,果然遵守了协议的内容,不但将微博删的一干二净,也没有针对此事再做出任何回应,让坐在电脑前的雪依松了口气。
雪依低垂着头,露出细白如瓷的脖颈,瞧着尤为纤弱。
魏叔延小心翼翼的将女人拥入怀中,哑着嗓子问:“依依,你真的愿意和我订婚吗?我会一辈子待你好。”
雪依神情诚挚的点了点头,双手攀住青年的肩膀,眼神晦暗不明。
她之所以这么草率的答应订婚,并不是因为她对魏叔延的感情有多深浓,而是形势所迫——
她必须与聂家后辈有足够密切的关系,才能洗去剽窃的嫌疑,将自己的所作所为美化成临摹。
魏叔延正是最关键的棋子。
此时此刻,即使事情已经解决,网络上的舆论也一边倒的偏向自己,却仍存在些许不和谐的声音。
他们觉得聂慈是被“公关”了,才会放弃控诉,突然删博。
“依依,聂家拿到了鬼工球不见得是好事,我听父亲提过,吴家对鬼工球很感兴趣。”
吴家与雪家一样,同属于雕刻世家,可惜他们家族在业内的名声却算不得好,不择手段搜罗以往的雕刻,甚至用了许多令人发指的方法。
“那怎么办?阿姨和渔晓不会出事吧?”
聂南舟和聂渔晓到底是魏叔延血脉相连的亲人,就算雪依对这对母女厌恶到了骨子里,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她眉心紧皱,刻意流露出几分急切。
“只要她们乖乖把鬼工球交出去,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凭着聂慈那股执拗劲儿,想必也不能轻易脱身。”
雪依背对着魏叔延,红唇轻启,无声的呢喃着。
只看口型,应该是聂慈两个字。
聂家。
聂南舟站在长桌前,怀中抱着四四方方的锦盒,明明没有多少分量,可她却觉得重逾千斤。
从小到大,聂渔晓鲜少见到母亲哭泣,这会儿对上聂南舟红肿的眼眶,她顿时有些急了,不太熟练的给母亲拭泪。
“九层鬼工玉球是聂家的传家宝,使用的玉料是最好的羊脂白玉,雕刻工艺在华国实属顶尖,无论拿到何处,都是令人趋之若鹜的重宝。”
“还是姐姐厉害,把鬼工球抢回来了,不然白白便宜了魏振远那个狗东西!”
聂渔晓虽然是魏振远的亲生女儿,但对这个便宜父亲没有半分濡慕之情,心底蕴着的只有厌憎。
聂南舟双眼紧闭,纤瘦的肩膀微微颤抖,“渔晓,既然九层鬼工球是重宝,你就该知道,凭我们母女三人,留不住这样的罕物。”
聂渔晓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面上血色一寸寸褪去,她张了张口,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鬼工球是祖上留下的宝物,不可能有人强抢吧?”
“想得到鬼工球有无数种方法,强抢只是其中之一。”聂南舟连连叹息。
在她看来,鬼工球虽然是祖辈留下的宝物,却打破了他们平静的生活,以魏振远的卑鄙无耻的程度,只怕鬼工球在聂家人手里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偌大的雕刻界。
正当母女俩商量的档口,聂南舟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不断作响。
聂渔晓瞥了一眼,发现是个陌生号码。
接通后,聂南舟直接按下了免提键:“聂女士是吧?我是岭南吴家的吴琥,听说九层鬼工玉球在你手里,这样的玉雕珍贵异常,亟待保护,若是聂女士不方便的话,吴家可以代为保管,我们两家的渊源极深,绝不会让鬼工球出现任何损伤。”
“多谢吴先生费心,我们会仔细存放鬼工球,不劳旁人记挂。”聂南舟出言拒绝。
“今时不同往日,聂家已经不再是百年前的世家之首,连有关雕刻的传承也断了个干净,与其勉强自己,还不如将鬼工球放到合适的地方,这样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整个雕刻界,都是难得的好事。”
活了这么多年,聂南舟从未见过如此无耻的人,她面颊涨得通红,猛地将电话挂断,显然被气得不轻。
“妈妈,您和这个叫吴琥的人认识吗?”
聂南舟摇头,“要是我所料不错,吴琥应该是吴家的小辈,百年前,吴聂两家便针锋相对,后来聂家人丁凋敝,后人不擅雕刻,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线,与吴家的接触也少了许多。
你外公曾经说过,吴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上说要保护好九层鬼工球,实际上却想将东西据为己有,这副虚伪的做派简直令人作呕!”聂南舟不断揉按着眉心。
聂慈走到聂南舟跟前,抬手比划。
【我有办法】
“姐,你有什么法子,快说啊!”聂渔晓急得不行,忍不住催促。
聂慈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了一行字,聂南舟看清以后,先愣了一下,不出片刻,她的神情倒是比刚才缓和了几分。
早在对魏叔延提出交易条件时,聂慈便预料到了如今的情况,自然会提早做出准备。
聂慈从“我爱大平刀”那里拿到了b市博物院馆长的联系方式,此时她编辑了一条短信,直接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