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成仙尊嘴角勾起狭长的线,说:“我不是人。”
小狐狸围着他哒哒哒地转了两圈。
突然贴过来,在他的裤腿上蹭蹭。
它仰起头,嘴角上提,模仿出一个人的微笑,说:“我……也不是人。”
东成仙尊睫毛颤了两下。
小狐狸又蹭蹭他,奶声奶气安慰道:“你……不伤心……”
东成仙尊的心竟也颤了两下。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
不知哪里来的狐狸,却在这竹林里待下了。
一竹妖一令狐相伴数日。
每日,他练剑。
小狐狸便在旁边看着。
看着小狐狸掰着狐狸短腿,不得章法——
他也偶尔教她几招,逗着它叫几句师尊。
小狐狸得了趣,自告奋勇要当剑修。
他便命它每日晨练。
谁知,某日,小狐狸一去不回。
再打探到,已经是几里路外绝情谷的狐狸了。
绝情谷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小狐狸咿咿呀呀一阵,已然不记得他了。
他也不是没上门讨狐狸。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不想失去。
可进了绝情谷合欢派,岂是世间男修能讨的回来的?
几千年里,宗门被男修们打得坏了又好,也不见得有谁成功。
几次三番无果,他只能作罢。
心中忧郁了几日,光霁长老却找上门来。
“我今日算到一卦,有一机缘。”光霁长老说:“机缘来了,是时候去凡间历劫了。”
东成仙尊一喜,讨教道:“是什么劫?”
光霁长老讳莫如深道:“情似双丝网,中有千千劫[1]。”
他又说:“你若懂了什么是有欲有情,才会懂什么是真正的无情无欲。”
东成仙尊又问:“若是一世不成呢?”
光霁长老目光深沉,说:“那就再来一世。”
东成仙尊:“……”
-
蒋天晟缓缓睁开眼睛:“我睡了多久?”
司机道:“不过五分钟。”
蒋天晟视线挪向车窗外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轻声道:“迟了。”
司机不解:“什么迟了?”
上一辈子。
这一辈子。
他自前世赶来。
却还是在她的故事里迟了。
一迟,又是一辈子。
第93章 她是他的锦上添花,她是他的……
医院。
令狐雪正在打针。
席云岫抱着她。
护士小姐姐的声音很温和:“破伤风需要肌肉注射,来,把裤子往下褪一点——”
“什么?”
令狐雪睁大眼睛怀疑狐生。
她立刻哭丧了脸,“我不打针了,我已经好了。”
护士小姐姐看来是个不追星的,笑道:“你老公抱着你呢,不疼的啊。”
令狐雪身子扭来扭去:“我不要他抱着我,也不要打针。”
惊慌之中,丝毫没有发现自己默认了什么。
席云岫的嘴角翘得老高。
虽然他没奢求这么快她能改口回来,但是想想也让他心潮澎湃。
席云岫箍住她,耐心解释:“听话,这里不比你来的地方,还是打一针放心。不然我出去,你自己在这里?”
令狐雪立刻蔫巴巴的。
她又不想没人陪。
护士小姐姐笑着说:“很快就好的,不用担心。”
令狐雪在他怀里扭成一个麻花,最终妥协道:“你不准看——”
她伸手去捂他的眼睛。
席云岫嘴角翘得更高了,亲亲她的掌心,说:“我不看我不看。”
他闭上眼睛,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英挺的鼻梁抵在她小巧的俏鼻尖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你监督我,看我有没有睁开眼睛好不好?”
小狐狸整个人脸红了个彻底,耳朵都要喷出蒸汽来了。
以前的时候,怎么会觉得他高冷,还巴巴地学了那么多攻略呢?
他怎么其实这么……
令狐雪一时脑子短路,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只觉得他的骚气,连九尾狐狸都要甘拜下风,输了输了。
不过,被席云岫这么不要脸地一打岔——
令狐雪只“哼唧”了一声,就成功地打完针了。
护士小姐姐帮她整理好衣服裤子,满脸堆着姨母笑,说:“你老公对你真好。行了,没事了啊。之后打针的地方会有轻微的肌肉酸疼,是正常的,二三天之后就没有了。”
席云岫睁开眼睛,把她在怀里放正。
手掐在她的腰间,看着她脸红的像个立正坐直的西红柿,懒洋洋地挑眉道:“疼吗?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他好浪荡!
合欢派的九尾狐狸也自愧不如!
她狠狠踢了他一脚,跳下来气呼呼地往前走。
席云岫被踢了一脚,眉头反射性地一皱,脸上却是笑吟吟的。
看上去像是头被踢了。
他朝护士点点头,大掌抓起小狐狸的羽绒服,长腿迈大步,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对了。”席云岫说,“这里正好——”
还没说完,小狐狸就突然转过头来。
脸上还是红扑扑的,但是眼睛已经亮晶晶了——
她想起什么,舔舔嘴唇,说:“奶奶也在这个医院,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席云岫嘴角的话吞了下去。
在心里融化成一片温热——
怎么会有这么可人的人?
怎么能让他运气这么好,恰好碰见?
席云岫一直不信命。
因为命运对他从来都不公平。
但是现在他突然想信命了。
即使他之前人生有那么多的坎坷伤痛,只要命运把她送到他面前,他就感念且珍惜。
席云岫把脸上的懒散拿掉,正色了几分,大步跟上,说:“来,我带你去。”
-
自从上次令狐雪来过,老太太的状态就好了不少。
说是好了不少,但也是只抢救的次数少了,吊着命罢了。
席云岫不管多忙,每天会来一段时间。
但是老太太大多时候都是在昏睡,清醒的时间一天也就几个小时。
此刻,他摸摸小狐狸的脑袋说:“今天来的不巧,太晚了,奶奶睡了。我们之后早点再来?”
令狐雪摇摇头。
从贴身的秋衣里,翻出一个挂在脖子上的小红布袋,看着特别像个小学生。
她打开乾坤袋,在里面翻箱倒柜——
终于高兴道:“找到了。”
乾坤袋中飞出一颗金丹,金光闪闪,立刻就照亮了病房。
像是固态的金风,浮光跃金般闪耀。
这颗金丹亲近小狐狸,在她身边悠悠地旋转,不时亲一亲她的脸颊。
小狐狸想起天尊说——“这金丹本就是你的。”
不知为何,眼眶有点红,眼睛突然变得湿漉漉的。
这种感觉模模糊糊,她也不太明白。
席云岫问:“这是什么?”
令狐雪高兴地收起不明的伤感,说:“这是天尊给我的金丹!”
她还不懂。
这金丹是万年灵狐的内丹所化——
吸万物之灵气,养天地之造化。
百年之内,能救一人。
而救的上一人,便是芜心天尊。
当年,人界大乱。
人妖魔大战,地裂丛生。
这一战极其惨烈。
殒命的妖、仙,不计其数。
芜心天尊本是下凡游历,却为了补地裂亏了根本。
小狐狸的父亲内丹殒一息尚存,娘亲也是万年灵力尽失,难以在纷乱中活命。
存亡关头,她以内丹相赠,救了当时的芜心道修一命。
她只说了两句话:“道修如平安无事,若困潦,求能照拂我儿;若腾达,愿您能兼济天下。”
夫妻二人殒命。
唯独留下不足月的小狐狸。
小狐狸鼻尖碰碰金丹,有点不明的酸楚,但心里又是高兴的。
她手指掐诀,用灵气推着金丹在席老太太的身体走了一遭——
再出来时,金丹的金光不在,像是一块普通的黄金珠子一般。
小狐狸打开乾坤袋,把金丹收了回去。
她的灵力尚浅,耗费了不少力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席老太太的气顺开,面色也红润起来,这下像是真的熟睡了。
席云岫心中一紧,眼睛发酸,声音有些颤:“你做了什么?”
小狐狸有些累,绵绵软软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仰头看他,嘴角带笑:“奶奶没事了!可以长命百岁——”
她又伸出一根指头,严谨地改正:“不止百岁。”
见席云岫没有说话,她着急地解释,生怕他不信似的,“真的真的,这是天尊给我的金丹,百年内能救一人。”
席云岫脑中轰鸣,千般万种的情绪齐齐涌上来,哽咽在喉头。
他艰难地说:“百年才能救一人?你怎么就用了——”
不仅用了。
没有半分犹疑。
甚至都没有问他。
如果小狐狸问他“要不要救老太太?”——
这会是个无比艰难的问题。
他一方面想让她留着给自己,一方面又说不出“不救老太太”这话——
若是她问了,无论怎么回答,他怕是今后都会陷在懊悔之中。
爱、孝,从此难两全。
但是她甚至没有问,就做了。
一颗怎么样的剔透玲珑心,才能毫不犹豫地做出这样的决定?!
令狐雪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仰起头甜笑,理所当然道:“我又没有要救的别人。”
她咬咬手指,又开始担心别的有的没的:“要是别人发现,他们会把我抓去做研究吗?或者抓我去见道士?”
不知是不是压在他肩头长时间的重担一下子被移除,席云岫觉得头昏脑涨,脚底发软。
他往后退了半步,坐到沙发上。
手拉着令狐雪往前,把人拽进怀里。
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头放在小狐狸的肩膀上,良久。
小狐狸坐在他腿上,不明所以,以为是他累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这个姿势让她肩膀有点麻,扭了扭身子。
席云岫的头才从她的肩膀缓缓移开。
耸耸肩,肩膀有些湿。
她侧看一眼,肩头蕴湿了一小滩带着席云岫体温的水渍。
“别人不会发现的。”席云岫延迟地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声音低低沉沉带着点哑。
他又抓过她紧紧抱在胸前,喉头哽咽,评价道:“傻狐狸。”
-
二人合衣在老太太的陪护房里睡了一晚。
席云岫一晚上处理了不少事情,睡得也不深。、
但睡着的那几个小时也是紧紧把小狐狸护在胸口的。
像是生怕一觉起来,人就不见了。
第二天五六点钟,老太太的转院就办好了。
老人家大概也是懵的。
一觉醒来,身体的状况比五十岁的那会儿还要好上不少。
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种情况——
抓着二人的手翻来覆去地问“这是不是回光返照”。
好容易安定把老人安顿好在临时的京郊私人医院,又答应了一万遍下午就回来看她。
席总终于牵着小狐狸的手,走在京郊的乡间小路上。
小狐狸撅着嘴,不是很高兴——
她的手机没电了。
这对于一只现代社会的九尾灵狐来说,简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席云岫抓过她的手机放进兜里,哄道:“一会儿回去就给你充电。”
小狐狸十分擅长横向比较:“要是奕铭哥哥,就会随身带充电宝。”
席云岫坦然接受批评:“我的错,以后一定随身带充电宝。”
小狐狸还不知道自己又上热搜了。
虽然说,这段时间,她在热搜上就没有下来过。
但是,直接搞摊微博一整个晚上的大场面,还是比较少的。
这第一,是因为席延直接起诉李芷晨故意伤人罪。
显然她本来不准备放过她的包子妹妹,却一不小心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而李芷曦也不甘再做包子,和陈诚聊过之后,直接发了长文,把来龙去脉放在微博上。
引发了全网对于家庭教育的一场深度讨论。
然而,娱乐圈新闻和社会新闻接轨还不是最激动人心的。
最激动人心的是,娱乐圈新闻还和财经头条接了轨。
席延官博宣布总裁席云岫的全部股份都将转让给令狐雪。
审核一旦通过,席延的最大股东将会是令狐雪。
而席云岫依然任总裁一职,成为拿零花钱的高级打工人。
席云岫连分手协议都懒得写了。
他还有什么不能给她的?
她是他的锦上添花,她是他的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