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还没忘记正事儿,十分顺手地捏了捏他的耳朵。
“那你以后是不是要尊重我的意愿,听我的话,绝对不强迫我?”
“我何时强迫你了?”
男人话还没说完,江月立马接上,“先前在襄州,你还把我关在院子!”
陆燊理亏,只好闷闷地道:“我是怕你出去找别人不要我了。”
江月见他神色黯然,忽然就想到,他从小被母亲抛弃,想来是最怕离别,患得患失的,于是便养成了这个霸道性子,一旦有什么稀罕的,就要紧紧抓住,不留一丝让人逃走的机会。
至于对姬谙的敌意,她换位思考一下,若是陆燊在外头有一个红颜知己,虽以朋友相交,可若是他整日出去找她聊些风花雪月的,她自然也是要吃醋生气的。
不过把她关在院子里就是不对,江月就同他说:
“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把我关起来,说好听点的是关起来,说不好听点就叫囚禁,你看你这是尊重我吗?一点都不尊重我,你要是有意见便直接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你说出来你不高兴的地方,我才知道自己做的什么让你担心了,才能想办法让你安心。从前每回一遇到事儿,你就冷着张脸不说话,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谁知道你在气什么?我可不想猜来猜去的。往后无论有什么事,咱们都有商有量的,是不是就不用吵架闹别扭了?”
江月说了这一大长串,末了,还要揪着男人的大耳朵,对着他的眼,娇娇道:“我刚刚说的什么,你再复述一遍。”
陆燊就哎哟一声,乖极了,“好好好,总之便是从今往后无论有什么矛盾,咱们都把话敞开了说,有商有量的,不要冷战,是也不是?”
江月满意地点点头,嘴唇抿了抿,伸手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也不看他,就这么低垂着眉眼,有些害羞地小声说:
“那,我们和好了?”
“当然!”陆燊兴奋,“我们和好了,再也不闹别扭了!”
他高兴得唇角一直上扬,压都压不下来了。
江月眉毛一挑,立马就说:
“那明天我去给姬公子送琴谱行不行?”
男人唇角瞬间耷拉下来,充满着不情愿。
“你不相信我吗?”
男人不说话,江月就作势翻身不理人了,“那我们还是不要和好了吧。”
“好吧。”
“嗯?听不见。”
“好!”
男人加大声音,咬了咬牙,大不了,多派几个人跟着便是。
江月就高兴了,转过身来圈着男人的脖颈,奖励地亲了亲他的下巴。
男人一下就激动了,笑闹着压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和好了的缘故,这会儿他眉眼清亮,笑声清朗,身子也没有先前那么滚烫了,江月心里忽然闪过一个疑问,闹了这么久说了这么多,她都快忘了,这男人不是说中了药吗?怎么这会儿瞧着也不像啊?
她狐疑地盯着他,忍不住就问出了口。
“你不是中药了吗?”接着目光下移,瞄了瞄眼,“先前不是说难受极了、快要炸开了吗?”
陆燊‘欺负’她的动作一顿,猝不及防间眸光有一丝躲闪。
“好啊,陆燊,你是不是骗我的?”
“你根本就没有中药,是不是?”
“莫非你是想假装中药,故意借机来欺负我吗?”
“你可真行啊,堂堂大将军竟然沦落到要陷害婢女下药的地步吗?”
陆燊:”
还不是你这个小丫鬟,太难搞。
“我突然想起还要去书房处理一些公务,你先睡吧。”
男人被说得面色羞赧,轻咳了咳,手忙脚乱地起身往外走。
还要躲避后头飞过来的软枕。
“站住!难不成先前那回你也是装的?”
第51章 051江姑娘不见了!
宫里贵妃娘娘找奇安大师,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姬谙进宫面圣也是有另外的由头和伪装。
而他的下榻之处,却是他自个儿早就安排好的,连陆燊都不知道具体在何处,不过回京的路上,早便告知江月了。
是以,第二日,江月便带着琴谱,出了将军府前往姬谙的住处,当然不可避免的,身后跟了葛副将等一干小尾巴。
若不是陆燊实在是离京太久,刚回京公务太多,抽不开身,他都想亲自陪着去。
虽则昨夜二人把事情都说开了,他也知道江月不会同姬谙有什么暧昧关系,可是,这心里总归是有些酸的。
城郊军营里面的士兵们,这一整天便苦哈哈地感受到了自家将军的坏心情,稍稍犯一个平日里不算错的错,都会被惩罚。
陆燊从来没有觉得有哪一天这么漫长,从早上出门便盼着回府,好不容易熬到午后,却不知为何,隐隐有些心慌,眼皮一跳一跳的,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没一会儿,就见葛副将匆匆忙忙地赶来军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口出惊人。
“江姑娘不见了!”
陆燊有一瞬间的怔愣,半晌才好似回过神来,声音隐隐有些抖。
“你说什么?”
“将军,江姑娘不见了!”
顶着陆燊要杀人的目光,葛副将忙把事情经过说出来。
“事情是这样的,今日我听从您的吩咐,护送江姑娘去奇安大师的府上,按照江姑娘给的地址到了府门前,姑娘说,未事先同奇安大师说好,就不便带着属下们一同进去,否则太过无礼,她自己进去把琴谱放下,就会马上出来。
于是我们几个便在府门前守着,不过,等了又等都未见得姑娘出门,后来,实在是等得急了。属下几个觉得事情不妙,就冲进了府,找到了奇安大师,却未见江姑娘的身影,把府上搜遍了都没找到,一个大活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
陆生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大步走向黑云,利落地翻身上马,马鞭一扬。
“带路。”
“啊?是,将军。”葛副将反应过来,忙也骑上马,在前头领路,往姬谙住处赶去。
本以为此次秘密进京,姬谙定会选个僻静偏远的住处,不料到了地方,居然是三教九流人员混杂的城南区,这边院子挨着院子,密密麻麻的,热闹极了。
陆生没有下马,见院门紧闭着,目光冰冰冷冷地抬起手,往前挥了挥,葛副将见到这个手势,一惊。
这是要直接撞门?
这可真算是擅闯民宅了。葛副将一瞧自家将军面上一片阴云笼罩煞气逼人的模样,也顾不得其他,咬咬牙,带着人冲上前狠狠一撞,不太费力的,这院门就开了。
陆燊直接骑着马进了府。
入目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无,葛副将心里也急,人是在他手上丢的,此刻便格外积极一些,十分机灵地冲进去里头院子把姬谙给拎了出来。
可怜往日风度翩翩,潇洒风流的奇安大师,像个小鸡仔一样,就这么被葛副将狼狈地拎到了陆燊面前。
陆燊高高坐在马上,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就这么一个弱鸡的文士,身无三两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有什么值得做朋友的?
想到因为他人还丢了,陆燊面色一沉,跳下马,猛地就掐住了姬谙的脖颈,单手将他举起离了地,直到他脸色涨成猪肝色,也紧紧地掐住没有松手,可见是真的狠极。
“咳咳,放开我人、不在我这里放开我,要喘不上气了。”
姬谙那双平日里提笔写字,抚琴作画的手,用力地掰着掐着自己脖梗的大手,却一点儿用也没有,大手纹丝不动。
直到他两眼一翻,眼看就要晕过去,陆燊才猛地将他松开,任由他瘫坐到了地上。
“说。”
向来潇洒随性、爱好风花雪月的姬谙,见识了陆燊这幅狠样,心里后怕。他到这时才明白。什么叫从战场上杀出来的将军,身上带着浓浓的通天彻地的煞气,一个眼神都叫人胆寒。
他咳了咳,嗓音有些沙哑:“人真不在我这里,江姑娘言而有信,进来放下她之前答应给我的琴谱,就转身走了,坐都没坐,茶也没喝一杯,实在不知你们为何说是我将她藏了起来,我视江姑娘为知己好友,为何要对她不利?”
陆燊深深望着姬谙,记起从襄州回京路上,他听到姬谙问江月为何甘愿做一个他的通房丫鬟,而不去外面闯一闯。
江月的回答是,他不会放她走,而不是她不想走。
听到她不见了的消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句话,会不会昨夜的敞开心扉、表白和好,都是她哄他的,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同意她出府来找姬谙,而后姬谙将人藏好,送出京城,逃离他身边?
心里慌得厉害,陆燊紧紧咬着下唇,只要一想到她要从他身边逃开,便心如刀绞,恨得眼睛通红。
她怎么能骗他?怎么敢、怎么忍心!
直到人不见了的这一刻,陆燊才终于明白,自己对这个小丫鬟早就已经情根深重,无法自拔了。
“将军,将军!”葛副将担忧地望着陆燊,发现他竟然将自己嘴唇都咬得出血了。
陆燊没有在乎,心中万千思绪翻滚,最后又死死盯着姬谙。
既然快要被掐死了,都说没有藏人,会不会,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她不是故意要逃离他的身边,而是遭遇了其他不测?
“将军,您还记得吗?江姑娘其实是两三个月前咱们班师回京路上遇见的,当时她一副衣衫褴褛逃难的模样,这次消失,会不会是同她家里人有关?”葛副将忽然想起来这件事。
陆燊心中一动,这才发现,他对江月的来历一无所知。她不是府上的家生子,不过是半途被捡回来的,随后就自己求着留在府里当丫鬟,从前,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没听她提过,他也一无所知仔细想想,确有蹊跷之处,她一个丫鬟,怎么那么会抚琴呢?她之所以一身狼狈,会不会是从哪里逃出来,身后有人追赶?
陆燊闭了闭眼,冷静下来,吩咐葛副将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再说一遍,看有什么疑之处。进了府守在门口,却不见人出来,是否从别的地方出去了?是否见到有什么可疑的人?
没想到这一问,还真找到了蹊跷之处。
“江姑娘进去后不久,我有听到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葛副将目光望着院子四周的围墙,忽然心中一动,“起初不明白那是什么声音,如今想来,听着就像是从墙上重重跳下来落地的声音!”
院墙虽高,一旁却栽有树木,未尝不能借力□□。众人立马就对着那围墙好一番勘探,果不其然发现了痕迹。
姬谙本想着大隐隐于市,才住到这人员密集度城南,院墙的另一边,就是另一户人家了,今日午后下过雨,泥土还微微湿着,墙根下有几个脚印,虽则均是男子尺寸,可一见便知,跳墙之人身上负有重物,不然脚印不会那么深。
众人对视一眼,终于明白,江月是被人掳走了,说不准就是打昏之后被背着从床上跳下来,从这边的院子出去了。
先前葛副将把搜查重点都放在了姬谙的院子,一心以为是姬谙将人藏起来了,姬谙在自己家里被人如此无礼的对待,自然也是没个好脸,还以为是陆燊故意派人来找茬。
两方都没有好生沟通,这会儿终于找到了正确的线索,接下来的追踪便势如破竹了。
不需要问别人,葛副将便知道有一辆马车从隔壁这个院子驶了出来,这条街的院子出去都要经过这个巷子,说不准那车上载的人正是被掳走的江月。
陆燊派人回府调来府兵,开始全城追踪搜查。
然而等真正寻到人,陆燊恨得目眦欲裂,几欲滴血。
城外的乡下大院里,一面张灯结彩,一面挂满白幡,气氛诡异至极,厅堂里一半红,一半白,喜堂与灵堂共存,一对新人被架出来,其中男方面色假白,浑身似乎无力,全靠身后有人架着,行动呆呆木木,十分诡异。
而女方,被红绸堵了口,双手后负被绳索捆住,面容惊恐。
堂前有司仪唱礼,竟就要压着二人拜堂了!
关键时刻,陆燊一路打马冲进来,拯救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儿。
江月,终于可以,在昏迷醒来面临这个诡异的情形后,放心地再次晕了过去。
天可怜见,吓死她了!
第52章 052.
陆燊接住瘫软下来的江月,冷厉目光在堂内一扫,这红白交加喜堂与灵堂并存的场景,分明就是一个冥婚现场。
葛副将带着府兵,迅速控制了整个大院,堂类人员一片混乱,陆燊心内怒意滔天,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目光对准那坐在高堂的一男一女,拳头捏的咔咔直响。
那二人竟然是当朝左相,及左相夫人。
也难怪有胆子去绑他的人。
此时此刻,二人正被闯进来的一干人等闹得惊慌不已,尤其是见到为首之人竟然是陆燊,不由得额角冷汗直流,目光躲闪着,就欲在下人的掩护下逃走。
逃走自然是不可能的,带着将军府府兵赶来的葛副将一声令下,也不顾这是当朝左相大人,直接将二人截住,控制了起来。
“慢着——”左相大呼一声,“陆将军,你我二人均为贵妃娘娘效力,平日里政见统一,往日又无个人仇怨,为何要为了区区一个小丫鬟搅了老夫的好事?老夫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不想他在地底下孤冷啊!”
见走不了,左相只好同陆燊攀交情,抬出宫里的贵妃娘娘,希望能放过他一马。
本朝历来是禁止行这些冥婚陋习的,也就是左相位高权重,又实在是哀痛死去的唯一的儿子,才敢顶风作案,可也只能低调的进行在城外乡下举行,这个事情如果被陆燊捅出来,放到明面上,那定然是会被御史不断弹劾攻击的,严重的,皇帝震怒之下,丢了官也不一定。
冥婚冥婚,是亲属或是基于哀痛惋惜死者、或是基于风水之说,要为死者找一位阳间活人结亲,等拜完堂礼成之后,自然要把新娘子送到阴间去与死者会合,也就是说,会将新娘子活活埋葬。
这新娘子的选择,自然也有方方面面的讲究。左相与左相夫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方方面面都合适的,就是江月原身,不料临到要举行冥婚时,竟然给她逃了。
直到一个多月后,左相派出去寻找的人才在街上见到丫鬟打扮的江月,追查之下才知道她竟然好运地进了将军府,成了陆燊身边的丫鬟,看着还很是受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