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要,这个理由满意了吗?”
平安符被她手一挣,就掉在了地上,干净整洁的红色锦布上沾了灰尘。
一眨眼,之前还融洽的气氛又坠到了谷底,恰时,门被叩响。
临白听见公主喊进来后,推开门,就见刚才还好好的祁大人坐在凳子上闷闷不乐,手心里还握着个红色边角的东西。
而他们公主,见他来了,嘴角起笑,朝他招手,跟他们大人的情绪形成鲜明的反差。
临白:……
这是又、又怎么了呢?
她笑着说:“饭菜这么快就做好了?”
临白看了眼她身旁坐的人,谨慎地点头,让开后面两个侍卫。
侍卫们各端了碗清淡的玉米粒大米粥,里面还浮着稀碎软烂的肉沫,香味直直飘进屋里。
除了粥,还端了几碟小菜,只不过以素菜为主,清淡却色泽鲜亮。
两个侍卫放下碗具走来,临白说:“卑职先告退。”
他用眼色示意这两个侍卫快点走,然后头也不抬地转身关上门。
下台阶的第一步,他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房门,好似一眼能望进屋里的面色复杂地叹气。
玉米粥最香了,姜昭昭没理祁憬舟,捧起瓷碗吹了吹,小心地抿在碗边尝了一下。
就一点点的味道叫她双眼放亮,下步就用勺子舀起来,吹了几口散热就喝了下去。
太幸福了。
熬了一宿,喝上色香味俱全的粥暖暖肚子,夹一筷子的青菜添味,姜昭昭脸上都写满了开心。
而她身边的人还没动筷,拾起平安符后就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他没有看她,姜昭昭也能感受得到他的幽怨。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就在她以为他不打算吃了的时候,这人又把平安符收好,动起筷子。
下瞬,他在素菜上挑开一圈圈的葱花,拨到盘边。
姜昭昭动作一滞,祁憬舟不挑食,她挑。
葱花是能吃,可她不爱吃,遇到就会撇到一边,上辈子她撇过几次,后来就是祁憬舟动手帮她先撇到一边。
“臣失礼了,葱花沫臣不喜吃。”
他一边说一边动作不停,动作缓慢仔细。
“不是说不挑食?”
祁憬舟说:“忘了,现在倒想起来了,公主介意么?”
“不介意,我又不挑食。”
又是一阵的沉默,两人各吃各的,一顿饭下来称得上相安无事。
只不过祁憬舟几乎没怎么动筷子,粥只喝了一半,他先放下筷子,等着姜昭昭吃完。
“不吃了?”
见他吃的少,姜昭昭看了看自己吃的量,没忍住问了一句。
祁憬舟“嗯”了一声。
从这声“嗯”里,姜昭昭才琢磨出一点味来,祁憬舟好像在闹别扭。
他不开心了,她看着他不开心,她就更开心了。
“你们习武的人,平日也吃这么多吗?”
“这不劳公主费心。”
他实在没胃口吃不下,加上姜昭昭说的话堵在他心上,更吃不下。
“我只是随口一问,祁大人怎么就以为我费心了?”姜昭昭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舒服地喟叹一声。
“祁大人放心,本公主断不会因此小事就费心的。”
“……”祁憬舟侧头见她满眼惬意的笑,眼里不悦浓重起来。
他以目光圈着她,启唇问道:“那公主能因为什么费心?”
姜昭昭眼皮一跳,为来得及应答,就见他冷哼道:“不知昨晚照看臣了一夜,算不算得上费心?”
完了,她又把自己绕坑里了。
祁憬舟这辈子嘴跟铲子一样,一挖一个坑,就等着她跳。
外人都看得出来,姜昭昭身为公主能照看祁憬舟一夜,属实算得上费心。
“那算举手之劳。”她真诚地道:“本公主觉得,祁大人可能对费心有误解。”
“要说费心,还得是尚驸马一事。”
姜昭昭熬了一晚,衣衫却平整,她挺直了背,上半截白颈从红色衣领里延展出来,仪态端正优雅,摆足了公主的架子。
她苦恼地叹声气,惆怅地看向祁憬舟,“眼看生辰宴就要过了,本公主却连驸马的人选也没想好。”
“要是一直留在宫里也不妥当,母妃见我定要唉声叹气。”
德妃就是盼着姜昭昭尚得一个好驸马,日子美满幸福,下半生无忧无虑,让她病死也得以瞑目。
说完这话她停顿了一会儿,目光在祁憬舟身上打量。
随后她身子前倾,一双眼如柳暗花明地闪烁着光瞧着祁憬舟问。
“听闻祁大人名声颇佳,想必也认识京城里不少好儿郎。”
祁憬舟听了此话,抬眸与她对视,黝黑的眸中压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欲要一点点地吞噬着光。
少女仰看着他,目光狡黠,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感受,只顾她自己的开心。
“不如祁大人跟我推荐推荐?”
他看着她的笑,积压的闷气一下子涌上来。
俩人无声的对视,谁都不肯退让半分软一点神情。
“臣不知,公主还是问他人吧。”良久后,祁憬舟先让开了视线,不与姜昭昭目光争执。
“如果公主是要拿臣取乐,恐怕公主找错人了。”
“臣说过,只要公主喜欢,臣以为皆可以。”
他冷漠地说:“公主还有要问的吗?”
刚才她待他如君对臣,问话的姿态十足十的公主气派,暗地里表明他不能不回。
况且此问题,没有不回的道理。
那么他也以臣的身份告知她,如她的愿。
姜昭昭心里空了一分,轻咬牙齿,面上不显,笑着眨下眼回了身子,“没了。”
“那请公主歇息吧,臣也陪您吃完饭了。”祁憬舟恭敬地道。
他是亲昵拉她衣袖笑着进来的,此时恭敬了语气,做出请的动作要她出去。
“好,祁大人好生休息。”姜昭昭起身,客套了一句后迈步离开。
殊不知,在她门刚关上的一刻,祁憬舟捂着嘴拿帕子抵住,吐出一口献血。
猩红色粘稠的液体粘在白净的素帕上,一大片被浸染。
他估摸着姜昭昭已经歇下后,才拉开房屋的门。
临白冷不防门打开,被吓了一跳,抬头就见他们祁大人脸色如灰土,快赶上昨夜毒发的状态了。
祁憬舟唇角还残留一丝血迹,瞥见这红,临白心咯噔一声。
“我不太舒服,去请陈太医来。”
在临白的眼里,他扶住门框倒下,姿态狼狈。
陈太医留在此地,一夜忧心的没睡,得知祁憬舟烧退了他去了一眼,确定人没事,便躺在躺椅上眯了一会儿。
小药童还在背医书,门被人急促敲响。
他快速踱步而去开了门,正冷声要呵斥此人无礼数,胳膊上一紧。
临白握住他的胳膊晃,“快喊陈太医!祁大人又昏过去了!”
***
姜昭昭一睡就是一天,睁眼看窗外,天黑透了。
她打个哈欠下床,穿好衣服走出门外。
肚子里空空如也叽里咕噜叫了两声,想起早上祁憬舟吃的那一点饭,姜昭昭想:这人不会饿死吧?
又想到他让自己离开那个态度。
呵,还是饿死算了。
麻木着推开门,姜昭昭礼貌地问了门口守着的侍卫。
“祁大人饿死了吗?”
侍卫:“?”
“啊不,本公主问他怎么样了。”她看到侍卫疑惑地看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从容地改了口。
“祁大人……他……”
侍卫纠结道,一句话他他他了半天。
祁憬舟在昏过去前吩咐临白这事儿不许泄露,临白请完太医便又告知了他们,全程神情复杂。
“怎么了?”姜昭昭等的不耐烦,一蹙眉问。
“没什么,祁大人已经睡了,还请公主放心。”
姜昭昭看他犹疑不定,敏感地感觉到异样。
“什么意思?他上午没睡?”
侍卫慌张摆头,眼神闪躲。
姜昭昭:“……”
肯定有问题。
她要往祁憬舟那间房去,侍卫拦住她,“祁大人说了,外人禁止入内,他要好好休息。”
“祁大人说了算还是本公主说了算?”姜昭昭淡声警告他:“你可要想清楚了。”
等姜昭昭走到祁憬舟房门口,扣门的手又落下,她是怕他有事。
但万一他没事……
“公主让让,得给祁大人换药了。”小药童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吓一跳,让开路。
“伤口的药?”
“公主不知道吗?祁大人上午吐血了,师父又熬了两副药让他喝下去,不然又是高烧。”小药童疑惑看着姜昭昭说。
门口立着的临白抹了一把脸,他谁都记得告知了,唯独忘了给他们祁大人看病换药的两人。
第59章 梦话他说:“昭昭,别跳!”……
“公主,祁大人他……”临白挪了步子挡在姜昭昭身前,他挠挠头思索该如何解释。
姜昭昭见小药童拎着木箱走进去,开门的瞬息见到床上躺着的人,门一关上又看不到了。
收回视线看向临白等他的话。
“祁大人说了,公主还是自己歇着就好。”他没敢把后边的话也说出来。
原话是:公主来了也叫她回去,让她好好歇息,免得两人再起争执。
这话临白怎么敢当着姜昭昭地面说,只能砍了半截如是道。
“严重不严重。”姜昭昭神情淡漠,依在门框上抱臂问。
“吐血算吗?”临白小声犹豫了一下回。
夜色浓重,屋里的烛火明暗交映,扑朔的光穿过窗户扑向外面,卷入浮动的夜风。
姜昭昭一半的身子处在阴影里,一半的身子被光微微照亮,外袍的轮廓发着金色边的光辉,流光易转。
她没说话,看向了夜空,上面什么也没,虚无的很,大概不是好天气,连个星星也没。
临白忐忑地站着低头看地上自己地鞋尖,半晌后,他听见了声音传来。
“不算。”
不用想也知道,估计是被她话气得,偏偏不能当着她的面动气。
但那又怎么样,他提得,她提不得?
算不进伤势里,算他祁憬舟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外袍边缘的流光消失在漆黑的夜里,随人一同隐没。
公主到底在乎他们祁大人吗?临白看着姜昭昭离去,迷惑地想。
回了屋子里,姜昭昭吩咐人做了饭菜,自己围着炭火盆搬个凳子坐下,手里捧着一本早上让人临时去买的神话话本。
一页翻开,上面看了寥寥几行又翻开了下一页。
字看进眼睛里却没看进脑子里,她看书很少揉搓书页的边角,这会儿翻一页揉搓一页,书角卷皱再被人来回捋平。
暖黄的光洒在她周身,手指在书页上轻点,书页有些翻得快,有些停留许久也不见动一下。
许是意识到自己看不下去,姜昭昭烦躁地合上书叹口气。
她把书搁在桌子上,开始围着桌子转来转去,皇宫里靠着话本打发时间从不觉得无聊,在这儿却一刻也静不下心。
屋里暖洋洋地,她越转越心烦意乱,干脆敞开窗户,凉风入内吸走暖意。
姜昭昭烦躁的心也平静下来,感受着扑面带着露寒的凉风,她闭上眼深呼吸,告诉自己没必要那么在意祁憬舟。
左右不过是日后再也不见的人。
“公主,该吃饭了。”门外的侍卫叩响门,姜昭昭转身去开了门。
门开开,一个宫女站在她的面前。
彩霞拎着两个包袱冲姜昭昭笑笑,“奴婢来晚了。”
她身后的侍卫提端着饭菜进了屋子放下告退,门口的姜昭昭看着熟悉的人眼眶有些湿润。
“奴婢回宫安排好事情就赶紧赶来了。”彩霞回宫一刻也没停,跟着彩云俩人忙里忙外,最后决定将彩云留宫里照看宫殿。
姜昭昭一把抱住她,有些哽咽地说:“让我抱一会儿。”
彩霞哭笑不得拍拍姜昭昭地背,“外头冷,公主先进屋里头再说。”
“我不冷。”抱着彩霞的姜昭昭吸一口气闷闷地道。
谁知道她这两天是以怎样的心情熬过来的,人生地不熟,除了祁憬舟没一个认识的人,他毒发的时候握着他的手都是冰的,从心底一路凉到四肢。
好不容易害怕恐惧的心情没了,祁憬舟又三番五次气她,姜昭昭当时的心情要是拿着斧头劈柴,绝对又快又狠。
在深夜寂静中,只有呼吸声是真实的,在漫长的夜里,她精神紧张到最大,无人陪她抗这一份煎熬。
半夜祁憬舟烧得糊涂,她悬着的心一直放不下,直到天明时他毒褪去她才舒缓出好长一口气。
好在彩霞终于来了。
她缓和完自己的心情才松开手,俩人进屋关上门,隔开黑暗的天。
“公主怎么开了窗?”彩霞撂下包袱后注意到了窗户是大大敞开的,屋里一丝热气都没,她跑过去关上窗户问。
姜昭昭坐下,边拿筷子边回:“屋里热就开了。”
“这个天还是不要开了,容易着凉,祁大人病了没什么,您要是病了可就问题大了。”
公主要是着凉病了,又要咳嗽又要发烧,祁大人在这儿她大抵也不会回皇宫。
不竟是折腾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