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昭自知对这辈子的祁憬舟过于排斥,所以对上彩云彩霞探究的眼神也不自觉有点心虚。
她咳嗽一声移开了视线,然后道:“这酒先放桌子上吧。”
上好的梨花酒就这么放了一下午也没人动,她不开口,那酒就放在那里,不退还给祁憬舟也没人提这酒该怎么处置。
傍晚,趁着有时间,彩霞拉住了彩云。
“咱们公主是跟祁家三公子有过节么?怎么看起来很抵触啊。”
彩霞想起前两天晌午的事情,她真没想到祁憬舟还能买了酒送进宫里。
“我还想问祁三公子他怎么突然对咱们公主示好了呢。”彩云给彩霞说了玉笛的事,俩人眼里都闪着八卦的神情。
天上月亮渐渐出头,屋里的姜昭昭打了个哈欠,撑着脸继续看书,她余光看到自己的脚,整个视线又挪到了脚上。
脚自由地转动两圈,还是有一点疼,不过已经能下床走路了。
谢天谢地,这脚终于快好了!
姜昭昭觉得自己在宫里憋很久了,再不去外面透透气,怕身上要发霉。
良久后,姜昭昭就在看的快睡着时,彩云进了屋里。
“公主,德妃让您明日去她那儿一趟。”
“为什么?”姜昭昭疑惑,她母妃才不会没事喊她呢。
心里又升起不好的预感,她听见彩云一字一句道。
“给您选驸马。”
姜昭昭忽然感觉,因为脚伤快好的快乐,瞬间没了。
第5章 驸马她要找到她更喜欢的。
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姜昭昭转身仰躺在懒椅上,扯过书盖在脸上,发出了一声叹息。
“行了,我知道了。”
驸马,驸马……
两个字默念,眼睛闭着,脑海里浮现的还是祁憬舟的面容,姜昭昭更烦了。
她赌气似的想,京城好儿郎这么多,她就不信找不到另一个她喜欢的!
做人要懂得取舍,她这辈子放弃祁憬舟,说不定会遇到更好的良缘。
遇不到……姜昭昭出路都想好了,搬出宫住,心情好了养几个好看的男宠,心情不好了就拉着彩云彩霞踏遍山河,看一看这大好河山。
彩霞拿了新的木炭来换,暖炉里添上新炭,烧得更旺了,屋子里暖洋洋的。
她看了一眼躺在懒椅上脸上盖着书的姜昭昭,此人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胸口,均匀的呼吸声从书下传出来,八成是睡熟了。
正要叫醒时,彩云拉住她,制止了她的动作。
“嘘——”
“咱们公主这一段都睡得不好,就让她先这么着睡吧。”
彩霞点头,轻轻将书拿开,彩云取了薄毯子来盖在姜昭昭的身上。
梦里的姜昭昭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她被二哥欺负了,躲在后花园哭泣,有个小男孩儿看见了她。
小男孩明明不大,却板着脸,一脸严肃的告诉她:“你别哭了。”
姜昭昭只觉得这语气是在凶自己,于是哭的更厉害了,哭声憋都憋不住。
小男孩高她一个头,却蹲了下来,从袖子里拿出帕子,递给她。
梦里的她继续哭,小男孩没办法,眉头皱着,似是不知道拿她怎么办。
然后他语气依旧很凶,动作却温柔。
他轻轻擦去了她脸上的泪,一边擦一边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就不要再哭了,会变丑的。”
听到这话的姜昭昭,在梦里果然止住了哭声,只不过眼眶湿润,一双眼睛委屈巴巴盯着小男孩看。
见她止住了哭声,小男孩儿露出了笑容,他起身道别,离开了姜昭昭的身边。
梦里小男孩一笑似明月星辰亮眼,即便梦里的姜昭昭很小,也不由看待了,不自觉抬手挥别那个小男孩。
“下次再见,我给你带糖吃,不许哭了哦。”
这句话姜昭昭长大后就忘了,自然就别说吃没吃到那颗糖。
睡了小半个时辰,她睁开了眼,周围烛光昏暗,她扭头,看见了一旁打盹的彩云彩霞。
悄悄地,姜昭昭拉开毯子,下了懒椅,坐在桌边撑着脑袋看桌子上的酒壶。
时间过去的太久,做了这个梦,她好像才隐隐约约觉得小时候确实发生过这么一件事情。
更不幸的事情是,梦里的小男孩,长的好像祁憬舟。
那岂不是,小时候就对人家心动过?
觉得自己眼光实在糟糕之余,又不得不承认,让祁憬舟做她驸马,有一半原因都是因为人家的脸。
美色误人啊!
酒壶上刻着“酒花坊”三字,金丝缎带围在酒壶口,凑近了还能闻到一丝丝酒香。
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姜昭昭喃喃道,她戳了戳酒壶,推近又推开,来来回回好多次。
在她发呆期间,彩云彩霞就站在她身后,俩人默默看着她们公主“忧愁”,而姜昭昭本人丝毫不知道。
“彩云。”
良久后,她出声,身后的彩云上前。
“怎么了公主?”
“退回去,就说谢谢祁公子的好意,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以后就不要往来了。”
这句话语气有点冲,彩云彩霞都抬眼看向了她,眼里写着好奇。
意识到自己过于抵触了,姜昭昭换了一个缓和的口气道:“当然,对其他人也一样,以后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要再让它们进掌珠殿了。”
彩云应了,收了桌子上的酒壶。
又是到嘴边的酒飞了,姜昭昭遗憾地看着被收走的酒壶,目送它被人拎出了掌珠殿。
第二天,祁府侧院,祁憬舟的书房酒柜上,多了一瓶女儿家爱喝的梨花酒。
***
“公主,您不进去么?”
景仁宫大门外,姜昭昭着一身鹅黄色的云锦梨花纹样的罗裙,头上簪花是月白玉的梨花簪,她未施粉黛的站在离宫门不远处的位置。
手里的帕子被拧成了麻花,步子却一动不动。
彩云疑惑地问,“还是您身体哪里不舒服?”
姜昭昭摇摇头,是太长时间没见母妃了,站在此处都有些陌生。
抬头看着天空上一群鸟儿飞过,姜昭昭才走向宫殿。
景仁宫的宫女太监见到姜昭昭立马下跪行礼,姜昭昭让人起身,走进了屋里。
大厅里,德妃捧着手炉,宫女给她捏着肩膀,她双眼轻闭,像在享受。
德妃年过三十仍风韵犹存,不同姜昭昭的是,她眉眼生的妩媚,眼睛一笑便令人心神一荡。
一向喜爱素雅的德妃穿了身墨绿色衣裙,发髻也是简单的样式,一支翡翠玉簪子点缀着,到让人觉得又稳重了几分。
注意到动静,德妃睁开了眼睛,看见姜昭昭进来,笑了。
然后向姜昭昭招手,示意对方来自己身边坐着。
这笑容依旧很温暖,姜昭昭湿了眼眶,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有阵子没见了,过来坐下,叫我仔细瞧瞧。”
另一个宫女去沏了茶,顺带端了点心搁在桌子上。
姜昭昭走过去,刚坐下,就听得德妃问道:“这一段养伤养得如何了?”
“回母妃,养得差不多了。”
有几年没见,这是姜昭昭重生后再次见到德妃,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很小心地开口,生怕自己哭出来。
这语气太过乖巧,引得德妃多看了姜昭昭几眼。
“脚上的伤还疼吗?”
“不疼了。”
一问一答,姜昭昭微微垂眸,手里的帕子不安分地被揉来揉去。
“怎么了?看起来不开心。”
德妃将手里的手炉塞给了姜昭昭,后者接过,摇了摇头。
“有一点。”
“说来听听,是谁能惹得咱们公主不开心。”德妃语气里带着宠溺,“要是有人惹得咱们昭昭不开心,那就罚他五十板子。”
姜昭昭抬头,看向了德妃,“是好长时间没见您了,所以不太开心。”
这话说的认真,德妃笑着摸摸姜昭昭的头。
“你呀,想见我让人通告一声,为娘不就去见你了么?”
德妃身子不好,故很少出宫,大部分都是待在宫殿里。
“怕累着母妃,女儿不舍得。”
闲聊了一会儿,慢慢地,姜昭昭低落的情绪缓和了许多,她捏着点心吃着,德妃让人去拿册子。
“马上十五生辰了,昭昭也该选选自己的驸马了。”
德妃一抬手,就有丫鬟拿来一本册子递到德妃手里。
该面对的终极要面对,姜昭昭试探地问:“我能不能不嫁人?就陪着母妃好不好。”
“傻孩子,为娘能跟着你多久。”德妃翻开册子,“今日喊你来,就是让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儿郎,没有咱们就再另挑,总能找到昭昭心意的。”
这册子里都是筛选过的人,上面男子样貌、姓名家室皆批注其中,姜昭昭没想到这册子有生之年能看第二次。
怀着满腔的感叹,她接过德妃递给她的册子,翻了起来。
册子一页一页翻过去,忽地在一页上停住,她看见画上的男子,再去看了眼姓名。
“顾元青,年十八……”
画中的男子眉目温和,唇角浅笑,长相貌美。
上辈子若不是出现了祁憬舟,姜昭昭大概率是想嫁给他的。
据说他待人温和有礼,年仅十八便连升三品,其父是朝中重臣,嫁给他也应当能过得不错。
后来……姜昭昭想起来了,后来顾元青被父皇重用,忙于朝堂,却迟迟没有娶妻。
德妃见姜昭昭在此页停留许久,笑道:“我对他也颇有好感,他在你舅舅手下任职,我托人打探过,是个好的驸马人选。”
不如试着接触接触?
姜昭昭用手指点了点“顾元青”三个字,抬头看向德妃,嘴角上扬,声音朗朗。
“女儿也觉得他是个好的驸马人选。”
她又想了一下,接着道:“那就暂定是他吧,待生辰宴上,女儿跟他再接触一二。”
***
“公子不喝么?”
白芨小声问青木,他指了指酒柜上最显眼的位置,其上雪白的瓷瓶刻着“酒花坊”三字。
青木凑近他答:“宫里返回来的。”
白芨:“……”
“我也纳闷呢,往上一摆是要收藏么?”
酒柜上收纳了不同的酒,但他俩从没见祁憬舟喝过。
“你说咱们公子是爱饮酒还是不爱?爱喝也没见他喝,不爱喝了他收藏这么多干什么。”
白芨疑惑地问,青木敲他脑袋回:“你问我我问谁,不要总问些我不知道的!”
……
夜晚,祁府侧院的书房烛光通明,一人手握兵书端正坐着,茶凉许久,他却不在意地喝了几口。
祁憬舟有些疲惫地捏捏自己鼻梁,放下手里的书。
这是祁府,不是军营,可他有时候醒来,还是以为自己在军营。
习惯了厮杀,回到安逸之中,自然会觉得不适。
他抬眼望向梨花酒,眼里的神情有一瞬的悲伤,又转为了平静。
他从来不爱喝酒,可在上辈子昭昭离他而去后,他却不自觉地会喝起酒。
烈的酒他喝过、淡的酒他也喝过,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今天晚上,他才有些恍然。
他不喜喝酒,唯独想跟那个爱喝酒的人,再喝上一次。
第6章 前世世间的女子那么多,只有姜昭昭是……
九月的天渐凉,姜国边疆某处军营里,六名舞女赤脚踩在绒毛地毯上随着鼓点舞动,皆是肤白柳腰,穿着西域舞女的服饰。
每个拎出来都是能在青楼里挂上头牌的长相,红唇媚眼,边跳边笑,雪白的腰在烛火下更添诱惑。
“这是咱们特意挑的西域女子,祁将军若有看中的,直接带走!”
一个面色红润、肥头大耳的男子坐在主座上道,他裸着上半身,身上的赘肉叠了几层,怀里还搂着一个女子。
祁憬舟坐在下座,听完此话并未回答,只淡淡地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烛火烧得旺,他看了一眼舞女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垂眸捏着酒杯时不时喝一口。
今晚上是庆功宴,祁憬舟刚被调来此处不过一个月,思量许久还是参加了这晚宴。
除了他还有几名副将,皆坐在位置上饮酒看美人,姿态随意,高谈阔论。
只有祁憬舟一人是独自坐着,身边既没有舞女作伴,又无妾室作陪。
主座上的男子看了看祁憬舟,挥挥手,示意不远处站在祁憬舟身后的女子上前。
女子得了眼色,小心翼翼走到祁憬舟身旁,眼里是惊喜,还有一丝害羞,仔细看她的脸颊,已经微红。
都传言新来的将军相貌英俊,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男子安静地坐着,脊背笔挺,坐姿端正,垂眸看着桌子上的酒杯,不知在想什么。薄唇轻抿,流畅的侧脸弧线顺着目光隐进领口。
每看一眼,她的心跳就如鼓声般,敲地人紧张。
听闻这个年轻的将军娶了姜国的公主,但感情不和睦,后来公主死了,也没再娶其他人。
这里的军营风气颇乱,可这个将军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如果能被这位将军看上……
女子思及此,眼里的光更明亮了,指尖轻轻一搭就要落在男子的肩膀上。
下一瞬男子就看向了她,眼里是冷漠,她下意识地就收回了手。
“滚。”
冷冷的声音传进女子的耳朵里,她却意外地发现这位将军声音也悦耳,低沉不失清雅。
“将军何不……”女子话未说完,男子脸色阴沉下来,眉头微蹙,似是在隐忍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