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问:“只能用一次吗?”
010打起精神:“任务期间内有效。”
薛阎君对这个还是有点得意的,毕竟要准确判定任务期间不是个容易的事,地府的外卖系统才刚刚起步,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宋清扬点点头:“哦,那还行。”
薛淮:到底谁是领导?
宋清扬并不知道她随口几个问题竟让领导怀疑起了人生,她晚上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六点多就要起床上学。
自从上大学,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起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中学总要求学生周六上学,上学也不是去听课,就是做做试卷或者自习,唯一的仁慈大概就是周五晚上可以不用自修。
宋清扬打着哈欠,上厕所刷牙洗脸换衣服一气呵成,又梦回苦逼的高中生活。
徐辛婷和庞继华已经出门了,折叠餐桌摊在客厅里,上面摆着一锅青菜瘦肉粥。
林川洗好了两人的碗,给她盛了碗粥晾着,见她打哈欠,还以为是自己昨晚睡觉翻身吵着她了。
“对、对对不……起。”
宋清扬:“……?”
“翻、翻身吵吵……你你。”
啊这。
弟弟你也太会找锅背了叭!
她现在看林川,就像在看一个敏感脆弱的小可怜,虽然全世界都苛待他,但小可怜还是又听话又懂事,不仅处处体贴长得还清秀可人,除了刘海过于丑陋没什么缺点。
就连他结巴都像纯情少年的紧张害羞,可可爱爱。
太招人心疼了。
宋清扬:崽,忘了徐辛婷,妈妈骑车车养你。
薛阎君这时候刚上班,眯在宋清扬思想角落里的010也打起了精神,它虽然不知道宋清扬具体在想什么,但可以感应到那种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情绪,那就是母爱。
010:我就睡了个觉又错过了什么?
宋清扬不知道010在想什么,她正骑着车车带着娃去上学,琢磨着今天是周六,要不要周日带孩子去理个发。
林川不知道宋清扬在想什么,他被按在单车后座上,老老实实地坐着,只觉得姐姐最近有些异样,好端端地突然就对他亲近了起来。
他一边怀疑有什么别的条件,一边又对这突如其来的善意手足无措。
直到宋清扬说:“川啊,姐姐明天带你去理发吧?”
林川:?
她果然想干点啥!我就说我的姐姐不可能突然变好!
宋清扬看他不讲话,又催他:“去不去?不去我可把昨天的事告诉妈了。”
这熟悉的告状威胁的语气,是她,是林欣没错。
正在战战兢兢提防的林川骤然得了一种“果然如此”的安心感,一下就松懈了:“嗯。”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答应了件什么事时,宋清扬已经把他丢下车了,还撂下一句:“你那两个同学,告诉他们,想喝奶茶可以,先给我他们的□□号。”
宋清扬说完就走了,林川站在初中部的楼下,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当天下午放学,宋清扬在停车场见到了林川,他手里还捏着个皱巴巴的小纸条,她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眼,很满意。
又上下扫了一眼林川,见他身上干干净净的,就自己去开锁推车了。
少年站在那儿,被红外线扫描仪扫了一遍似的,周身不自在。他总觉得林欣是发现什么了,只是,为什么她要管这件事呢?
他还记得上个学期期末,他早上在操场打扫公区卫生,正扫了干涸的沟渠边的落叶,拢做一堆。学号挨着他的袁杰和班里其他几个人扫着扫着就停手了,说没吃早餐肚子饿了,找他“借”钱。
他怎么会有零花钱呢?
自是又被羞辱了一番。
那时天蒙蒙亮,空气中水雾未散,他被几个人推推搡搡,倒在了刚拢好的落叶堆里。落叶上沟渠的淤泥污了他满手,散了他满头。
他坐在那里,隔壁班的人在扫不远的公区,朝这边看。穿过操场去食堂的零星几人也投来目光,袁杰见有人看,心里的恶念更加膨胀,仿佛为了证明什么,他拿那把大扫帚扫向少年的头:“哟,瞧瞧这小结巴脏的,爷给你清理清理!”
狼狈又滑稽的少年,在众人的笑声中合上眼之前,见到了一个身影。
那是他一母同胞,品学兼优,路过操场要去吃早餐的姐姐。
她皱眉看了他一眼,那鄙夷的眼神刺痛了他,刺得他不得不闭上眼,捂住脸,才不至于泪流。
所以,她现在终于忍够了他,要和袁杰他们一起,修理他这个碍眼的弟弟了吗?
可是袁杰他们又是什么好人?他亲眼看见过某个晚修放学后,他们把一个小女孩子堵在巷子里,动手动脚。
林欣要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呢?殊不知与狼谋皮,反容易被倒咬一口。
他有些阴暗地想:不告诉她,她会怎么样?会同样被拉入泥潭吗?
“想什么呢?”宋清扬推了车出来等了半天,林川都没动静,一扭头就看到他站在原地发呆,魂儿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她抬手就给了他一个暴栗,就像在来地府前在家里敲那个九岁的小堂弟一样,十分顺手。
敲完了才反应过来,此弟非彼弟,她心里有些愧疚地看过去,见林川被打时缩了下脖子,却乖顺地不吱声。
一时更加后悔自己的行为了:孩子天天挨欺负,精神恍惚点怎么了!她怎么能打人呢!
又怂兮兮地问010:“这样不会加重他的怨念吧?”
打都打了,才问,也是心大。
010想起她上次跟怨魂摊牌也是说上就上,心里给她贴了个“冲动派”的标签,它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抽了抽嘴角:“不会。”
于是她又大胆了起来,豪气地一拍座椅:“上来,姐带你回家。”
林川表情复杂中带着些迷茫,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总觉得,这个姐姐,可能学习学傻了。
宋清扬没傻,她觉得自己聪明着呢。
她晚上回去就跟徐辛婷要下周的伙食费,骗得两百元的“小可怜拯救计划”启动资金,第二天一大早就揣着钱带着弟弟去搞事了。
周日早上九点半,荣康镇某网吧内。
顶着一头帘儿刘海的少年看了看隔壁打LOL的大哥,又看了看身后给主播刷礼物的大叔,斜对角看过去还有个摊在座位上通宵补眠的小年轻。
而他一身校服,坐在林·年级前三·乖乖女·欣旁边,迷茫地看着她点开了桌面那只小企鹅。
注册,登录,添加好友,一气呵成。
林家没有电脑,姐弟俩只有林欣有手机,还是那种老人机,照理林欣应该不懂得怎么操作,至少不应该这么熟练。
然而她就是这么熟练,熟练得像个天天泡网吧的惯犯。
林川的眉头都要皱成个“川”字了。
他眼看着气质乖巧的少女添加了那两个人的好友,然后友好交流——
木斤:hello,是袁杰/周正涛同学吗?我是林川姐姐。
袁少/涛涛很绝:哟,美女好,是要约我出去喝奶茶吗?
木斤:【害羞表情】不是啦,人家有个那样的照片想给你看看惹~袁少/涛涛很绝:!!!!
林川:!!!!
他按住宋清扬敲键盘的手,整个人身上写满了震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暴露出陌生一面的姐姐:“你、你你你……!”
看把孩子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宋清扬安抚地拍拍他的手,然后提起来放开,成竹在胸地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淡定,看我的。”
在袁杰隔着屏幕心跳加快的兴奋催促下,在旁边小老弟震撼痛心的眼神里,她悠然自在地上传了一个手机视频,然后用快捷键截了一张图,发过去。
只见那截图上面,两个下半身衣衫不整,露出半边花白屁股蛋的男初中生捂裆看过来,两人的脸及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袁杰:草!
袁家两个大人正在收拾餐桌,就听见儿子房里突然“砰”一声响动,后面还跟着一声惨叫,像是踢了一脚什么把自己踢疼了。
袁母担忧地隔着房门问:“儿子?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踢到桌子了!”
应付走袁母,面目狰狞的男初中生咬牙切齿回消息:“你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木斤:小同学不要怕呀,你们都是在做好事嘛。
木斤:你说如果我发到贴吧,让大家都知道你们的事迹,是不是很棒呀~袁杰脸都白了,这他妈放出去,别说上学,他估计在这个镇子上都待不下去了。
袁少:你到底想怎么样?
木斤:不想怎么样,你们动我弟弟,我以牙还牙而已。
妈的。
袁杰暗骂一声,他飞快地把截图和消息转发给自己的好兄弟,“林欣那个小□□,她偷拍了我们俩!”
对面回得也很快:“我已经知道了,她也找我了。”
“那现在怎么办?”
“别急。”周正涛憨厚的脸上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来,“只是一张截图,什么也不能说明。我们都是男的,没被看到什么,说起来,她林欣进男厕所,难道不值得说道?”
“看图说话嘛,编个故事的事。”他慢条斯理地敲下最后两个字,“容易。”
第21章
袁杰和周正涛口风一致,满口答应不再找林川麻烦,宋清扬半信半疑,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她也不戳破,反正,她现在勉强也算是个有金手指的人,有什么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她笑眯眯地叉掉聊天框,退出登录,抓起旁边震惊脸的小老弟:“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林川猝不及防被拉得差点摔倒:“去、去去……”
宋清扬拖着人从网吧出来,上了自行车沿街漫无目的地骑行。
林川坐在后面,一直回想方才照片的事。林欣的种种举动完全出乎他意料,除了不在情理之中以外,甚至还有些出格。
他不知道她出于什么动机做这些事,也就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甚至总怀疑她为他做的越多,他需要付出的未知的代价就越大。
少年酝酿了半天,准备问个清楚,还没张嘴,就听到前面的人惊喜地道:“就它了!”
他疑惑地顺着林欣看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小卖铺对面,早餐店旁边,赫然是一家理发店。店门口白底红字的招牌上写着“富强理发”,地上还有一个花花绿绿的旋转灯,正在欢快转动。
而最吸引宋清扬的是那灯旁贴着大红纸的牌子:开业大酬宾五天!理发一律八元!
手里只有两百刚刚还因未成年被网吧老板宰了一顿的宋清扬:啊,是我等穷鬼之光!
她吭哧吭哧把车停好,拖着林川进去,还没进门就扯着嗓门欢快地喊:“老板!理个发!”
店里只有一个小青年,看着二十来岁,正坐在客坐的沙发上玩手机,见到有客人进来,精神一振:“好嘞!”
他手脚麻利地一甩店里白色的理发披肩,“是哪位要剪?要剪个什么样儿的?”
宋清扬一拍林川:“给他剪个八块的!”
她有信心,就这娃那小脸蛋,随便剪个寸头都精神。
她打着小算盘,一抬头看到老板那一头前卫的绿毛,心里咯噔一下:!
老板已经把魔爪伸向了林川,他热情异常地把客人请到镜子前,一把把他摁在椅背上,披肩就围上去了,那速度之快,仿佛怕林川跑了似的:“小帅哥想好剪啥了没?”
宋清扬:想把这玩意染成绿的。
不是。
她脑子中毒一样循环这句语音,本来伸出去要阻止的手也没来得及阻止,就听见那头绿毛欢快地说:“没想好没关系,我来给你剪个我最拿手的——寸头!”
她颤抖的手顿了顿,调转方向,拍了拍林川的肩:崽,妈妈对不起你,剪完带你去吃顿好的。
小青年吹着口哨,已经对林川的头发动手了,一缕一缕的头发从他额前落下,像把他的创可贴撕去,露出带血狰狞的伤口。
少年死死闭着眼,手在斗篷里握成拳,捏出青筋。
宋清扬浑然不觉,她还在脑补林川那头本就糟糕的头发,将会被绿毛老板这个神奇的审美剪出丑陋的新高度。
她想起林川那卑怯的样子,顿觉心疼,脑内跟010哭诉:呜呜呜我对不起孩子……
010:?
010:我不理解。
它决定跟宿主进行一番友好交谈:“宿主似乎对林川感情不一般。”
宋清扬脑子里小人正在抹眼泪:“这不废话吗,谁家还没个弟弟,又是这么乖这么惨的,太招人心疼了。怎么没有个武力值爆表的小攻出现保护他呢……”
小攻又是什么东西?
分得清主次的010想了想,决定不多纠结,它抓大放小:“可是上次宿主对李雷的处理就很好,并没有投入过多的个人感情……”
哈?
宋清扬立刻转悲为愤:“一个打老婆的妈宝无能渣男,他能跟我们川弟比?他也配?”
她说着说着已经不记得方才的心疼了,因为她觉得系统这个三观有问题,身为一个好宿主,她必须给它灌输一下正确的观念:“你看我们川弟,他体贴、懂事、勤快、能吃苦,受了委屈也从不张扬,是个多么心性坚韧的孩子!你再看看李雷!”
“身在福中不知福,占了便宜还嫌占得不够多,拿姑娘的爱来当满足自己私欲的资本,完了害死老婆还倒打一耙说别人爱慕虚荣,笑死!他以为是他家境不好,就是不敢承认是他人品低劣!”
“别的不说,就说他的幻境吧,那令人作呕的三观,那活在虚假的幻想中,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夫行为,他比得上我们弟弟?”
她越说越来气,气到头顶都快冒烟。
理发店不大,少年就坐在她面前,刘海一点点变短,眼前忽然明亮起来,让他有些不适。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很丑陋。
张了张嘴,想让老板停下,目光一错,透过镜子看到后面的姐姐。只见她脸颊有些红,眼神有些亮,一副兴奋的样子,又想起刚才她拖着他进来的兴致勃勃,嘴唇抿了抿,还是没说话。
宋清扬不知道这茬,她要是知道,当场就要大喊一声:误会!弟弟!
她脑子里还在慷慨陈词,010被她说得莫名其妙有些同仇敌忾起来,它咳嗽两声,艰难地找回自己最初的意志:“……宿主,单单就幻境而言,林川的情况和李雷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