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4
谈轻歌是聪明的。她知道禹墨一定会追上来,而自己现在脚上还有伤,势必不能逃脱。她把自己隐身在大堂柱子的侧后方,看着禹墨冲到大堂,冲出酒店,四处张望,然后掏出手机。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先是祈珺瑶,现在又是唐语辰,禹墨跟前女友们还真是纠葛不清啊,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再趟这趟浑水。在看见禹墨掏出手机的同时,谈轻歌顺手摁下了关机键。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禹墨听着手机里温柔的声音,觉得自己的心好冷。
看了一眼仍旧在酒店门口彷徨的禹墨,谈轻歌转身进了洗手间。在镜子面前,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但实际上却一滴眼泪都没有留,只是,心口的疼痛让她感到窒息。
良久,重重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呼出,谈轻歌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随后,她选择了从酒店的侧门,打车离开。
尽管今天喝了酒,禹墨仍旧不管不顾,开着车出来,希望在路口能遇到谈轻歌。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禹墨是了解谈轻歌的,这里是她最后的避风港,以今天的事情对她的冲击,谈轻歌一定会回到这里,虽然,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是哪个门。
禹墨有些后悔答应谈轻歌要留给她一定的空间,比如,留着那串琉璃之眼,再比如,她住所的具体位置。他知道他不可能取代凌楚寒在谈轻歌心中的位置,虽然总有些不甘,但正如那天晚上谈轻歌所说,有些事情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成为谈轻歌的一部分,深入她的骨髓,不可能也无法抽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担心如果把谈轻歌逼得太紧,会适得其反。但显然,当时答应留给谈轻歌的空间,成了眼前和谈轻歌沟通的最大障碍。
于是,就在出租车快到禹墨惯常把她放下的路口时,谈轻歌看到了禹墨的座驾。谈轻歌对司机说了句:“师傅,麻烦掉头,我们走另外一条路。”
自从谈轻歌住进“蜗牛壳”,她从没有走过正门,而总是从路口的小区抄近道回家。托禹墨的福,谈轻歌终于走了一回小区的正门。小区门卫看着这熟悉的面孔,有些诧异。
“谈小姐。”小区门卫打了个招呼,“还没在这里见过您呢。”
心情低落的谈轻歌隔着车玻璃对着门卫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回到“蜗牛壳”的谈轻歌连灯都没开,把手包一丢,蜷缩在沙发上,把头深埋在胸前。
原本在看到那一幕时就应该滴落的泪水,在此时肆虐,眼前,不断闪现着刚才见到的场景。果然,除了凌楚寒,没有人是真的完全属于自己的。“坏蛋,我的心好痛啊。”谈轻歌就这样,在黑暗中蜷缩了一宿。
路口禹墨一直没有等到谈轻歌,一次次重拨着谈轻歌的号码,却一次又一次被那温柔的声音浇得内心冰凉。然后,禹墨开始编辑短信:“轻歌,对不起,我们能谈谈吗?”“轻歌,我就在路口,能出来见一面吗?”“轻歌,不要就这么离开我。”“轻歌,求你了” ……但屏幕始终没有回应。
禹墨把脸埋在方向盘上,泪水从眼角滴落,心仿佛被掏空,禹墨觉得,好无助。
等他第二天早上被阳光照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车上呆了一宿。
想着谈轻歌是个负责任的人,禹墨决定,过了元旦一上班,一定要找谈轻歌把事情说清楚,虽然他隐隐地觉得,这次的事情,似乎……有些难办。今年的冬天,无论是圣诞夜还是跨年夜,都好冷。
感冒尚未痊愈加上心绪不宁,谈轻歌睡得并不安稳,尽管第二天依旧是假期,她还是很早就醒了,而且很难得地没有休息日综合征缠身。
谈轻歌很快做出了一系列决定,定了回U国的单程机票,打了一封辞职信,并决定这几天找个时间到公司把东西收拾一下,把交接清单准备好。至于交接给谁,谈轻歌已经顾不上了,她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城市,逃离这里的人和事。
而回到禹家老宅的禹墨面容憔悴。
“哥,你昨天去哪了?电话还关机了。”由于心力交瘁在车上迷迷糊糊呆了一宿的禹墨显然没有注意到手机已经没电了。摇摇头,没说话,禹墨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剩下门口的两对夫妇面面相觑。
封家骏上前拍了拍禹墨的房门,“喂,什么情况,我们都知道事情很糟,但你不说说什么情况,我们也没办法帮你想办法啊。喂,禹墨!”
房间里毫无回应。
“什么情况?他追上谈轻歌了没有?是彻底没戏了?”封家骏看着另外三个人,显然,这些问题是问了也白问。
“开工以后看看情况吧。轻歌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她还是天禹的员工,就算要走,也要交辞职报告和进行交接的。”颜承捷算是一语中的,“等要元旦后见到轻歌,再好好说说。”
“怎么说?说什么?”昨天的场景在旁人看来,确实有些……夸张了。而谈轻歌的表现,在乐思涵看来,已经很有风度了。乐思涵觉得,自己要是谈轻歌,在那样的情境下,一定先上前甩禹墨一巴掌。
“那个唐语辰想干什么?”搂着女友,封家骏不解。当初,是唐语辰不想和禹墨一起回国,才分手的,现在又穷追猛打的。“什么公主,什么灰姑娘,什么订婚,我觉得丫特么就是欠抽。”封家骏说的自然是唐语辰在酒会上有些想当然的言辞凿凿。舒服地靠在封家骏身上的乐思涵附和地点点头。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这是颜承捷的结论。谈轻歌与禹墨,就像当年的自己与禹璃,他们尽管出身寒门,却依旧有着自己的骄傲。谈轻歌的骄傲比诸自己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不用说,谈轻歌好不容易才卸下厚重的保护壳。面对这样的打击,颜承捷觉得,谈轻歌的反应真的已经算是很冷静了。
Part 45
元旦假期刚过,新一年工作日的第一天,一大早,禹墨早早来到公司。事实上,他自从那天大清早回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回想着与谈轻歌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着事情该怎么解决,三天都没怎么睡。
当他顶着紧张而疲惫的身体匆匆忙忙出现在法务部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法务部的人正围在谈轻歌的座位前,不知在说些什么。
禹墨急忙上前,桌上很整齐地摞着每个项目相关资料以及交接清单,但谈轻歌所有的个人物品都不见了。禹墨的心猛地一沉,然后,冰冷的目光转向法务部的负责人容天铭。
显然也在状况外的容天铭被自己大老板阴沉的眼神吓了一跳,好半天,才轻声说:“上午过来就是这样。给谈专员打电话,一直关机。”
禹墨一直觉得以谈轻歌的专业和负责,不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但眼前的情况却告诉他另一种现实。
“如果她过来,记得通知我。”禹墨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法务部。留下一帮不明所以的法律精英们,窃窃私语。
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看到秘书送进来的盒子和袋子。禹墨顿时觉得有些不妙。果然,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谈轻歌生日那天他买给她的那件晚礼服,一旁的袋子里,是那天晚上一起送给她的配饰,高跟鞋,以及那串紫水晶手链。
禹墨阴沉着脸,拨通了秘书的电话:“Fiona,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早上来的时候就放在我桌上,上面附了张字条,写着要转交给您。”电话里,秘书对于禹大老板冰冷的语气有些战战兢兢。
禹墨无助地坐在沙发上,把自己的头深深埋了下来。
办公室的门开了,进来的是显然刚刚收到消息的封家骏和颜承捷。
“够狠,够直接,够决绝。”这是封家骏看到这一切时的反应。事实上,谈轻歌的行为,封家骏很少有能跟上的,因此,他从来都认为自己和谈轻歌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怎么办,显然她是不打算再出现了。”颜承捷的结论不仅毫无建设性,还让禹墨原本就阴沉的脸又黑了一层。他多么希望谈轻歌和一般的女生一样,跟他大闹一场,这样,至少有机会能像她解释事情并不是她看到的那样,而现在,连解释的机会谈轻歌都不给他。
尽管有一堆的文件等待他审阅,禹墨却始终不能安下心来。看了一眼手中的那支派克笔,那是谈轻歌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和其他人送的礼物比起来,这支笔显然不够看,但在禹墨看来,它就像是谈轻歌随时陪着她见证着他的每个批示,每场签约。把笔紧紧攥在手里,禹墨把头靠在椅背上,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
临近中午的时候,禹墨忽然接到秘书转过来的法务部容天铭的电话,说谈轻歌过来提交辞呈。顾不上挂上电话,禹墨直冲门外,却迎面碰上自顾自走进办公室的唐语辰。
“你来干什么?”禹墨皱眉。
“墨,我来约你一起吃午饭啊。”唐语辰的神情俨然是禹墨的小女友。
“我没空。”禹墨很不耐烦。
“总是要吃饭的嘛,有什么事情,吃完饭再处理。”唐语辰上前拉住禹墨的胳膊,忽然,目光落在那盒晚礼服上,“这是送我的吗?墨,我就知道你会对我好的。虽然比不上我们家的最顶级产品,不过也不错了,我很喜欢。”
禹墨阴沉着脸,一把夺过那盒礼服,把唐语辰拽出办公室, “Eileen,通知保安,把唐小姐带出去,以后不许她再踏进天禹。”然后,连电梯都没等,直接走楼梯,赶往法务部。
谈轻歌显然只是为了完成当面提交辞呈的工作,不管自己曾经的上司脸色如何,更不管是否有人挽留,谈轻歌面带着一如既往的浅笑,把辞呈往容天铭桌上一搁,“所有文件都在电脑里,存储的位置也都标注在每个项目的档案里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工作中的谈轻歌本就是个极有条理的人,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突然离职会使交接的人找不到相关文件,至于交接的人接手资料之后的事情,那就不在谈轻歌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当禹墨急匆匆地出现在法务部办公室的时候,谈轻歌已经搭乘电梯下了楼。等禹墨搭乘下一班电梯冲出公司大楼,看见谈轻歌驾着自己的跑车,绝尘而去。
她真的就这么决绝地走了,当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啊,禹墨的失落之情溢于言表。而当他转身看到被保安带出大楼的唐语辰时,根本连招呼都懒得打,视而不见地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留下一脸不甘的唐语辰不听地咒骂着无辜躺枪的保安。
三天了,谈轻歌的电话依旧关机,发出的短信也如石沉大海,谈轻歌就像完全消失了一样。有些不知所措的禹墨终于想起了谈轻歌的紧急联络人,谈轻尘。
“喂,你好?”
“你好,谈先生,我是禹墨。”
谈轻尘是知道禹墨的,除了两次在谈轻歌被送医院时见过面之外,谈轻尘也在自己妹妹的言谈中知道了这个可能是自己未来妹夫的人是自己妹妹的大老板。对于终于有另外一个人能够走进妹妹尘封已久的心灵,谈轻尘还是很高兴的。当他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父母的时候,两位老人也是很欣慰的。但考虑到谈轻歌的心理状态,谈光熙专门告诫谈轻尘不要操之过急,一切顺其自然。于是,尽管一家人都知道谈轻歌可能有个当大老板的男朋友,却从来没有跟谈轻歌正面提过,也没要求谈轻歌把他带回家。
谈轻歌还没有想过把禹墨正式介绍给谈家人,禹墨似乎也从来没有想过。恋爱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而且两个人正式开始的时间并不长,更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无论是谈轻歌还是禹墨,显然都没想过把这件事情提上日程,虽然,由于工作关系,谈轻歌实际上已经和禹墨的家人、发小、死党见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禹先生。”电话那边的人显然有些意外,“请问有什么事吗?”
“轻歌在吗?她的电话关机了,我联系不上她。”禹墨觉得,还是直接一些。
“诶?昨天她来电话说她休假了,要去趟U国。”
“休假?U国?”禹墨的心猛地一沉,顿觉不妙。
“有问题吗?您找她有急事?”对于禹墨的疑问,谈轻尘有些莫名其妙。
“哦,可能是人事部门还没报到我这里,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跟她联系,请问,怎么样能联系上她?”谈轻歌显然没把她和禹墨之间的事情告诉谈轻尘,禹墨也不想多提。
“这样啊,她现在应该在飞机上,要不您先给她发个邮件,她下飞机看到了会联系您的。”谈轻歌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把用于家人联络的电话号码告诉其他人。禹墨算是其他人吗,谈轻尘并不确定,但还是谨慎些为好。
“哦,好吧,谢谢你。”挂下电话的禹墨彻底绝望了。邮件,完全不靠谱啊。
Part 46
谈轻歌回到U国已经一个星期了,绝大多数时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手中不听摩挲着琉璃之眼。对于谈轻歌的这种状态,黎家人非常担心,这和当时凌楚寒去世的时候是似乎一样,却不见纵情的宣泄,而是黯然神伤,也更为沉默。
“小懒猪,别再窝在床上了,要长毛了。”黎君平在父母的授意下,走进谈轻歌的房间,看见谈轻歌正在黑暗中发呆。拉开窗帘,让阳光照射进房间,黎君平看到谈轻歌有些空洞的眼神在突然照射进来的阳光中咪了一下,又恢复了空洞,心疼不已。在他看来,谈轻歌经历了太多,也受了太多苦,他不希望再看到她受到伤害。凌楚寒是自己的死党,他们在一起可以说是因他而起,后来凌楚寒发生了意外,苦的却还是活着的那个。
好不容易看到谈轻歌开始了另一段感情,还没等黎君平被正式介绍给对方,她却又扔下一切回来了,而且看上去,受到的打击比之前更重。
“怎么了?”黎君平坐在谈轻歌的床边
摇摇头,谈轻歌换了个姿势,靠在黎君平怀中。或许,只有这个人的怀抱,才会让自己暂时感觉到既有安全感,又不那么孤单。
谈轻歌与黎君平的关系比谈轻尘更亲近,不是说她与谈轻尘关系不好,而是如果有事情的话,谈轻歌在情感上更倾向于依赖黎君平,这,可能就是血缘的力量。
“宁宁,你知道的,尽管楚寒已经不在了,他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如果你有什么话,我随时准备当你的听众。”凌楚寒是被一对牧师夫妇收养的,作为凌楚寒的死党,黎君平似乎也感染到了牧师的气质,加之黎君平对谈轻歌——自己的亲妹妹,永远有足够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