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惊慌着避让,就看到了脸色惨白的男人。
他跪在地上,额头上满是汗珠,左手捂着右手,显然是很痛苦。
时初妤也有些错愕,她迟疑了一下,目光锁定在悠闲站立的闻樾身上,轻声问:“怎么了?”
闻樾嗤笑了一声,说:“偷偷摸摸要偷我东西呢,被我抓个正着。”
这种社会渣滓,还是不要脏了时初妤的耳朵。
时初妤也没怀疑,闻樾全身上下写满了有钱人,小偷盯上他也正常。
地上的男人面露愤怒,想要说话,但转念一想,偷东西总比耍流氓体面。于是忍着痛,没解释。
电梯里的人纷纷嚷嚷着要把他送去警察局,男人脸色难看,死死地盯着闻樾。
男人手臂的疼痛现在还没有退去,可见闻樾使了多大的劲儿。
他想上去给闻樾一拳,出出气,可看他随意地倚在电梯上,耷拉着眼皮,很漫不经心地样子。可周身气势太盛,再怎么随意,都有点让人望而生畏。
男人心里怂了,迁怒一样狠狠的瞪了一眼对他指指点点的路人。
正好到了楼层,电梯门打开,男人爬起来,趁人不备,撞了几个人,就冲出去了。
众人有些可惜:“应该把他送去警察局的,被他跑了。”
这个电梯里大部分都是女人和小孩,不敢上去硬碰硬,唯一一个看着高大的男人,气势太盛,不像是“见义勇为”的热心市民。
时初妤刚刚险些被撞了,只是在男人挨到她之前,有一只温热的大手将她往后扯了扯,她一时不备,就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冷调的古龙水香味,有点像阳光下的雪松,清冷里还带了点阳光的气息。
很熟悉的味道。
时初妤愣了一下,随后自己站稳了脚跟,礼貌地道了一声谢:“谢谢。”
说完,往一旁移了移,尽量与他离得远一点。
怀里的馨香很快离去,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嗓音沙哑,眼底划过一抹失落,“不用谢。”
闻樾将刚刚一直在把玩的手机随手塞进口袋里,目光继续移到了她身上。
“叮”的一声,18楼也到了。
时初妤走出电梯,来到了1802,输入密码后,她扶着门,说:“我朋友不喜欢陌生人进他家,麻烦你在门外等一等。”
未经主人家邀请,时初妤不会擅自将人领进房间。
更何况,只是检查一下颜料的质量,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
闻樾脸色有一瞬间僵硬,想起来上楼前时初妤确实劝告过他让他留在楼下。
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温声说:“没关系,我等你。”
门砰的一声关上。
闻樾脸色再次一僵,随后笑了笑,还真是利落呀。
这时手机传来信息提示音。
【周叶:闻总,刚刚您说的那个男人我们已经将他扭送到警察局了。】
他看了一眼,脸上的柔和肉眼可见地退了下去。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觊觎他的东西的人向来没有好下场,更何况,对方还妄图沾染时初妤。
想到这,他眼底划过一抹狠戾,完全是他作为商人的睚眦必报。
他低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敲字。
【好好照顾他。】
以他的能力,让男人吃点苦头轻而易举。
周叶看到消息的一瞬间,只觉得后背的汗毛倒竖,为那个猥琐男默哀了几秒。
惹谁不好,非得惹闻樾。
他是出了名的狠辣无情。
*
时初妤按照时献的描述,找到了专门用来画画的房间。
不愧是时家二少。
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顶级配置。
桌面上搁着几支Porsche Design Arc Line自动铅笔,在阳光下笔身呈现深蓝色,很梦幻。
窗户前摆了一个画架,上面是一副未完成的画,画里的人物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还没有填充五官。
不过笔触细腻,色彩运用也很活泼。
艺术家的情感寄托于作品,喜怒哀乐,往往一看他们的作品,就能清楚地感知到当时他们作画时的心情。
时初妤一看见这幅画就觉得满满的欢乐。
时初妤笑了一下,想来时献有喜欢的人了。
她没有多看,找到了时献要她检查的颜料。
包装盒很严实,她看了一下,拿出手机,调整好角度,准备拍一个开箱视频。
时初妤拿了把美工刀,小心翼翼地把纸箱裁开,露出了木盒包装。
颜料是德国Schmincke的Mussini油画颜料套装,一套就要四万多,可以说,除了家里有矿,这种级别的颜料,普通人都用不起。
时初妤眼底也冒起淡淡的亮光,认出来这是典藏版的一套36色颜料套装。
价值不菲。
她压下心中的激动,仔细地检查颜料。
好在她大学时候学过颜料的鉴别方法,否则拿到这样一套珍品,乱搞一通,说不定这套颜料就毁了。
*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闻樾撩了下眼皮,旋即眯了眯眼,站直了身体。
时献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家门口站着的那个男人,好心情瞬间变得很差。
几步走出去,时献背上背着一个包,衣服上还有颜料印记,显然他一忙完就从学校里赶过来了。
时献没料到会看到闻樾,一想到这个男人让时初妤过得很不幸福,他心里就冒起一团火。
“你怎么在这里?”
闻樾挑了挑眉,明白了,时初妤口中的朋友就是时献了。
他抿了抿唇,道:“当然是阿妤带我来的。”
他故意在“阿妤”两个字上温柔了语气,显得两人多亲昵一样。
时献瞬间炸毛:“你们都离婚了,你还死皮赖脸地黏她干什么?”
闻樾很不喜欢时献用的形容词,但不可否认,他现在的确有点死皮赖脸。
他语气淡淡:“这是我和她的事情。”
言外之意就是,别多管闲事。
时献瞪着他,一脸的维护之意:“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再纠缠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闻樾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觉得很刺眼,他勾了勾唇,似乎嘲笑他不自量力。
时献气息滞了滞,脸也有些发烫。
的确,论能力他比不上闻樾,论长相,尽管他长相不错,他还有未退的稚气。闻樾成熟稳重,是更受女人喜欢的皮相。
时献气急,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冷静下来。
他把包勾了勾,讽刺地说:“既然喜欢那什么小明星,就去追啊,玩什么替身游戏?恶不恶心?膈应谁呢?”
闻樾一愣,随即脸色有些怪异,问:“什么替身?”
时献脸上的嘲弄更明显了,“怎么?敢做不敢当?”
说完,他直接打开门,砰的关上门。
时献想到这两天听到的传言,心里更是心疼时初妤。
被人当替身,任何人都会难过吧?
偏偏众人都对她有误解,都在嘲笑奚落她,言语间的鄙夷和幸灾乐祸让人窒息。
他当时在一旁听着,都没忍住动了手,要知道,时初妤听了三年。
这样一想,他有些后悔,刚刚应该揍闻樾一顿的。即使打不赢,也不让他好过。
*
确定颜料没有质量问题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将细管装好。
刚打算离开,就听到屋外传来开门的动静。
她收好手机,走出房门就看到了刚刚回来的时献。
“时献?”
她有些惊喜,问道:“你不是说你忙不过来,不会回来吗?”
所以他才拜托她来检查颜料。
时献很快调整好脸上的怒意,露出一抹笑:“姐姐。”
他把包放下,语气轻快:“我翘班了!活动还有几天呢,我偶尔偷下懒没关系的。”
时献几天没见时初妤了,还有些想她,如今她距离自己这么近,不来看一趟,他会觉得非常遗憾。
反正学校离小区也不远,来回一趟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时初妤看他衣服上许多污渍,显然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回来了。
她上前把他脸颊上的颜料擦去,嗔怪道:“哪有这么急?脸都没洗干净。下次收拾好再慢慢来,我人在这里又不会跑……”
她虽然语气是嗔怪,心里却是有些感动。
这样被人放在心上,是很久没有过的事了。
自从父母去世,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形单影只。即使嫁给闻樾,也从未在闻樾那里得到过温情。
闻家都是些不欢迎她的人,更被指望他们能够关心她,对她好了。
时初妤眼睫颤了颤,心湖泛起涟漪,有些酸,像是委屈。
有点像是一只受了风雨的鸟,终于找到了温暖的窝,家人会给她安抚,驱散她周身的疲倦。
时献听着时初妤的话,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咧嘴笑了笑,“这不是着急见你吗?”
时初妤抿唇笑了一下,倒也没再责怪他了。
“颜料我检查过了,没问题,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时献笑容一僵,连忙说:“姐姐,你吃晚饭了吗?”
他担心时初妤出去会碰到闻樾,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我从上午忙到现在,一口水都还没喝呢!要不姐姐你陪我吃饭吧?”
时初妤顿时关心起来:“两餐都没吃吗?”
时献点了点头。
好在肚子给力,这个时候“咕噜噜”响了一声,佐证了时献的说法。
时初妤蹙了蹙眉,柔声说:“不吃饭怎么行呢?更何况你还一直在干活……”
她把肩上的包放下,问:“我给你煮碗面条吧?”
担心时献觉得太简单了,她温声解释:“饿了两顿的话,吃太油腻了胃会受不了。”
时献忙不迭点了点头,“都行。”
时初妤转身去了厨房。
冰箱里食材应有尽有,时初妤挑了西红柿和鸡蛋,打算做个西红柿鸡蛋面。
她的厨艺很好。
以前为了讨好闻母,她曾去过烹饪班。
虽然并没有让闻母喜欢她,但她一手厨艺却是练出来了。
时初妤现在想想,身上多一门技艺也是非常好的。
但以后她不会为了别人去学,而是为了自己,为了让自己有更高质量的生活,更精彩的人生去学。
时初妤动作利落地开火,随后打蛋液,纤长的手指翻飞,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待汤沸腾后下面条,她隔着厨房的玻璃门问:“你喜欢劲道一点的还是柔韧一点的?”
时献正趴在门上的猫眼上,想看看那个男人还在不在。冷不丁听到时初妤的话,做贼心虚,就有些被吓到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他故意大声说:“柔韧一点的!”
于是时初妤便趁机开始切葱花,打算让汤沸腾地久一点。
时献见时初妤仍在认真地煮面条,松了口气,继续趴在猫眼上。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视野里出现一个人,他似乎知道门后面有人,整个人紧紧盯着猫眼,眼睛有些凌厉,还有些阴鸷。
闻樾整个人阴沉沉的,刚刚他听到了门内的动静,大致猜测出,时初妤在给时献煮面吃。
时献觉得闻樾的眼神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了。
他背脊发寒,心底却满是得意。
呵,慢慢等着吧!
这算什么,对比起他对时初妤造成的伤害,这只能算是利息。
时献顿时心情愉悦,小跑着去厨房,眼巴巴地等着吃面。
时初妤将葱花一撒,嫩绿的葱叶点缀在面条上,非常漂亮,让人垂涎欲滴。
时初妤盛了满满一碗面给时献,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她也没吃晚饭,正好陪时献一起吃。
刚要端出去,时献抢着把碗端走了。
时初妤笑着跟出去。
时献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被烫得一直呼气,时初妤急忙替他倒了一杯水,“慢点吃。”
时献终于咽下去了,吃完就惊喜地说道:“好好吃!”
时初妤笑意温柔地看着他:“那你多吃点。”
做出来的食物能被人夸赞和喜欢,也能让人感到愉悦。
闻母讨厌她,自然不会夸她。
闻樾性格内敛,喜欢或厌恶,也从不会表达。
这样沉闷的反应一度让她很沮丧。
现如今看到时献的反应,她不可抑制地漾出了笑。
有点小骄傲。
时献闷头吃面,吃得满头大汗。
时初妤吃相更斯文,不像时献那样狼吞虎咽,但也速度不慢。
这也是她练出来的一向技能。
工作室有时候忙起来,连吃饭都是奢侈,时初妤很注重身体健康,不到迫不得已,她不会落下一顿饭。
为了赶时间,吃饭速度就练起来了。
两人几乎同时放下筷子,时献把汤都喝完了。
时献主动把碗抱进厨房,打算洗碗。
不过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时家二少,哪里知道洗碗,拿着洗洁精挤了大半瓶,弄得洗碗槽里全是泡泡,溢得满地都是。
时初妤无奈,温声说:“还是我来吧。”
时献俊脸窘红,局促地站在门口。
时初妤朝他笑了笑,宽慰道:“没事的,不会洗碗。”
和闻樾一样,明明很多事都能得心应手,可一些平常的小事却是手忙脚乱,频频出错。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闻樾。
生活上的闻樾有些笨手笨脚,日常生活中显得有些笨拙。
若是被人看见了,根本无法和商场上那个杀伐果断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时初妤手顿了顿,忽然想起来刚刚她让闻樾在门外等她。
她看了一下壁钟,已经晚上九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