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对方是个残废,可仍然报以热情。
最热情的莫过于身为医院院花的一个女医生。
那个女医生对闻樾一见钟情,每次来查房的时候,都很殷勤。
时初妤那段时间正好忙,她来探病的时候,查房都结束了。
女医生自己长相漂亮,同时又是院长的女儿,从小到大对自己都很自信。
刚开始接近闻樾的时候,那个人冷冰冰的,矜贵傲然,很不好接近。她以为有权有势的男人都该如此。
碰壁了很多天也没有放弃,后来时间久了,她也有些生气了。
刚要去问问闻樾的想法,就看到那个清冷的男人眉眼温柔,整个人的气势都收敛了下来,清和得像是春风,让她瞠目结舌。
她再度沦陷,下一秒就看到了一个长相明艳的女生在他面前。
女医生这才明白,那个男人心里有个很爱很爱的人,所以才会对她视而不见。
一直骄傲的女医生还没开始,恋爱就结束了。
俊美多金,温柔深情。
尽管温柔和深情都是给另一个女人的偏爱。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她开始关注起时初妤。
可能是因为不甘心吧。
女医生发现,那个女人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很有教养的模样。
她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水彩气味,女医生猜测她应该是画家或者是设计师。
那个女人和闻樾的感情很好,他们会坐在安静的病房里,一个人处理工作,一个人埋首画画。
也会在天气晴好的时候,时初妤推着轮椅,两个人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散步。
两个人明明没有很热烈的爱恋,却让人移不开眼。
在弥漫着绝望的医院中,女生似乎带着光,让人感觉到岁月静好。
小年夜那天,她偷偷地在闻樾的病房门口,放了两份饺子。
时初妤一开门,就看到了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塑料袋,她愣了一下,笑着对闻樾说:“今天又有人给你送东西了。”
闻樾正坐在床上,他腿上架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闻言,头也不抬,“扔了。”
闻樾知道这个医院有人对他心怀不轨,他一点也不想搭理他们。
冰冷的光打在他深邃的五官上,无端有些冷意。
时初妤心说,闻樾谷骨子里还带着薄情,依旧是那个没教养的人。
时初妤将塑料袋子举在身前,晃了晃,揶揄说:“今天小年夜,说不定人家看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医院,好心送温暖呢?”
闻樾闻言,眸子眯了眯,语气有些危险:“一个人?你不陪我?”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语气有点凶,立刻换了副表情,“小年夜我都不能出院,大家都回去了,这里太冷清了……”
时初妤看着闻樾无缝切换,一下子变得委屈巴巴,有些好笑。
她提着塑料袋,走到病床前,微微弯腰,脸凑到闻樾面前,明亮的眼眸盯着他,“我留下来陪你,那我也不能回去和父母一起过小年啦?你要这么补偿我?”
闻樾看着眼前这张巧笑倩兮的脸,眸色深了深,他一把将腿上的电脑扔开,右手轻轻地握着她的脖颈,左手将她的眼睛遮住。
吻很温柔,唇齿相贴,两人情不自禁地战栗了一下。
时初妤眼睛被挡住,世界一片黑暗,感官更是敏锐。
她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也能感受到腰间滚烫的大手。
闻樾也好不到哪里去,手下柔软纤细的腰际线,掌下如蝶羽般乱颤的眼睫,无一不撩动他心弦,让他溃不成军。
良久,时初妤脑袋晕乎乎的,她隐约听到了窗外有烟花盛放,伴随着抵低哑深情的告白,传入她的耳中。
“我爱你。”
时初妤的手慌乱地砸下,砸在电脑的键盘上,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闻樾缓缓退开,他眼眸明亮地看着她。
他的眼尾熏的微红,还有未散的□□,眼底一片热烈,映着五彩斑斓的焰火,让时初妤有些灼烫。
她闪避开了闻樾的眼睛。
闻樾眼底的光渐渐熄灭。
他以为两个人重新开始了,她也给了他机会,就代表着她爱他。
“是我操之过急了,阿妤,对不起。”
闻樾嗓音低沉,他说:“我爱你是我的事,你不回应也没关系的,你不用有心里负担。你能陪着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时初妤眼睫颤了颤,她生硬地转移话题:“我们还是来看看今天给你送的什么礼物吧。”
闻樾见她没有回应,眼底划过失落,但想到她这些天陪着他,会对他笑,朝他撒娇,他心情又好了。
时初妤转过身,打开塑料袋,发现里面两盒饺子,还带着温度。
她愣了下,“今天送了两份?”
闻樾微微坐直了身体,说:“两份?”
他也有些诧异,以前一直都是一份。
时初妤把饺子拿出来,递了一份给他,笑着说,“小年夜快乐,闻樾,你要健健康康,平安喜乐呀!”
闻樾眉骨柔和下来,眼神缱绻,低低应到:“嗯。”
我想和你一起,平安喜乐,白头到老。
第73章 阿妤,你爱我吗?
两人吃完水饺,时初妤就离开了。
而闻樾的笑也一瞬间消失。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躺在床上,艰难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以前无法入睡的日子里,他每晚都是依靠安眠药入睡。如今他想要和时初妤好好的,所以决定戒掉安眠药。
可断药的日子里,副作用很大,有时候折磨得他很痛苦。
尤其是每天深夜降临,体内的躁动因子得不到药剂的安抚,总会在他的身体内拉扯着他的神经,生生的疼。
感知觉更加敏锐,让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伤口的刺痛,每次换药,他都是强颜欢笑,可他们不知道,那无疑是再次将他的伤口撕裂。
他不想让时初妤担心。
闻樾后背已经爬上了一层冷汗,他唇色几近透明,死死咬着唇,口腔里弥漫开血腥气。
等反应渐渐消退,闻樾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额角的发丝已经成了一缕一缕的,很狼狈。
闻樾慢慢舒展四肢,他现在手脚发软,使不上一点力气,可他还是轻轻地捏住了被角,将自己妥善放在被子里。
晚上着凉了,明天时初妤又该担心了。
闻樾睡不着,可他还是闭上眼睛,细细回味刚刚和时初妤待在一起的时光,嘴角无声挂着笑。
有些人,光是想一想,心里就柔软得一塌糊涂。
……
第二天,时初妤没来医院,来的是闻母。
闻母过了一段时间的调整,状态已经好了很多。至少看见闻樾的腿,也不会动不动就要流泪了。
闻母和时初妤轮流来医院照顾闻樾,说是照顾,也不尽然,旁边都有专业的护工。
不过是陪伴而已。
闻母每天都会带着骨头汤来医院,闻樾闻着味,都知道今天喝什么汤。
一个人喝了这么久的骨头汤,早该腻了。
闻樾本来念及闻母一片心意,也没说什么,可一天三顿,顿顿有汤,他也有点腻了。
“妈,下次您可以换一种汤的。”闻樾说。
闻母说:“这对你伤势有好处,腻了也忍着。”
说着,她二话不说就给闻樾倒了满满一大碗。
闻樾皱眉,闻着汤的味道有些反胃,断药让他的食欲不太好。
“不想喝。”
闻母端着碗,问他:“真不喝?”
闻樾撇开头,沉默以对。
闻母沉默片刻,忽然说:“不喝也行。”
她将碗一放,忽然拿起手机,翻找了一会儿,说:“我问问阿妤,看她怎么说。”
闻樾额角跳了下,想要阻止她,可一想到什么,又沉默下来,让闻母打电话。
那边似乎有点忙,响了好一会儿才接电话,“喂?”
她的声音有点喘,那边的声音也很嘈杂,似乎正在忙。
闻樾耳朵不自觉竖起来,上半身微微前倾。
闻母看了他一眼,温声说:“阿妤你在忙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时初妤嗓音轻柔:“没有的,今天工作室放假,所以有点吵闹。”她似乎是开门走出去,在一个安静空旷地方,声音夹杂着担忧:“是闻樾出什么事了吗?”
闻樾紧紧抿着唇,不过眼底已经带着笑意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问问你闻樾平常喜欢吃什么啊?我这边做的饭菜他好像不太喜欢吃,你对他更熟悉一点,我就来打扰你了。”闻母笑着说。
闻樾脸色好了点,好歹闻母没说他挑食死活不喝汤,不然他觉得自己以后没脸见人了。
时初妤沉吟了一会儿,报了一串菜名。
她心思细腻,生活中观察闻樾的一举一动,对于他的喜好还是清楚的。
说完,时初妤又说:“要不以后我来准备闻樾的餐食吧,我的厨艺还行,闻樾以前也吃得惯。”
闻樾皱眉,一把抢过闻母的手机,“不用了,你那么忙,你别听我妈胡说,她就是爱操心,我在医院吃得挺好的。”
闻母:“……”
闻母愕然,觉得这一刻,自己里外不是人。
时初妤也愣了,没想到闻樾就在一旁,她想了下,说:“你千万别嫌弃饭菜,你生病了,很多东西都要忌口,调味料也不能多放,所以菜的味道会不太好。等你病好了,很多东西就能吃了。”
闻樾捏着手机,眉眼温柔,嘴角眼尾都是藏不住的欢喜。
挂了电话,他看着手机,还有些不舍地摸了摸。
闻母看他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心里有些无语,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谈了恋爱的儿子会是这幅模样?
然后心里又有些发酸,可是能让他改变这么大的人,却无法永远陪着他。
这次闻樾也没嫌弃了,端着骨头汤一饮而尽。
闻母陪他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
闻樾住院期间,并不是无所事事的,他带病办公,比谁都拼。
所以说,优秀的人,为什么能够站在顶端,天赋和努力,他们花的不比旁人少。
周叶在上午十点的时候,把今天要处理的文件带来了医院。
他也不轻松,闻樾住院,他医院公司两头跑。
不过,闻樾给他发了三倍工资,周叶做得还挺高兴的。
闻樾照常吃了药,才开始处理文件,他的钢笔忽然没有墨水了,周叶翻了一下公文包,也没有找到填充的墨水,他说:“闻总,我出去买一瓶,您等一等。”
闻樾应了一声。
周叶快速起身,转身离开了病房。
正在这时,周叶的手机响了起来,闻樾手指顿了顿,随意地瞥了一眼,发现手机在周叶外套口袋里。
副作用之一,易激怒,脾气不太好。
偏偏这铃声没完没了,闻樾刚开始还能忍,后来耐心告罄,一把捞过外套,刚要把手机关机,就看到屏幕上跃动着的人名。
“付医生”。
闻樾的主治医生。
闻樾眸光闪了闪,按理说他的伤口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可他住了这么久的院,也没听医生提起过出院。
如今他的主治医生却绕过他,找周叶。
闻樾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指尖迟疑了一下,划了接听。
“周助理,你在忙什么呢?我这十万火急的事情,你也不接电话,不知道急死个人啊?”付医生是个急性子,还不等这边开口说话,直接自顾自说:“你让我找的那个专门治疗腿部神经的专家我联系上了,他可是国内外最好的神经医生了。在他手上,也曾遇到过闻总那样的病例,他也治愈了。所以,我们这边没办法,说不定人家有办法呢?”
“我说找个时间约一下,趁早给闻总治疗,免得拖到后面,越难治愈,不残废也给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
付医生激动的说完,发现对面没有声音,他迟疑地看了一眼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他自言自语的说道:“没挂电话啊,怎么都没声儿?”
他迟疑地喊了一声:“周助理,你在听吗?”
他听到对面沉重缓慢的呼吸声,随即是一道冰寒低沉的声音:“付医生,你来我病房一趟,我想听一听关于我的病情。”
那边说完,果断挂了电话。
付医生:“……”
完了。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完了。
付医生飞速赶到闻樾的病房时,一个紧急刹车在门口停了下来,他深吸了口气,做好了被花瓶砸的心理准备,这才拉开门。
里面安安静静的,也没有他想象中的,迎面而来的花瓶。
那个男人身姿笔挺地坐在病床上,病号服穿在他身上,反倒有种高定西装的感觉。
他脸颊有些削瘦,五官斧凿刀刻般深邃,只是一双眸子雾沉沉地看着他。
付医生胆颤心惊地走到病床前,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闻总。”
闻樾眼皮掀了掀,嗓音低沉:“说吧。”
付医生想起来闻母的叮嘱,刚要扯个谎,男人眼底杀意蒸腾,带着狠意:“我不想听到一句废话,你也别糊弄我,你不行,我找其他医生。”
付医生觉得他行!
斟酌了片刻,他说:“当初您摔下去的时候,腿撞到了石头,后来不停地翻滚,骨头错位,腿部神经受到了损伤,所以,您的腿极大可能……可能走不了路。”
闻樾看着他,不发一语。
付医生觉得毛骨悚然,这么平静,更让人害怕了。
闻樾觉得上天给他开了个玩笑。
他满怀希望地,满心欢喜地,想要携手一个人,走到天荒地老,最后白头偕老。
可医生告诉他,他的腿废了,他以后就是个残废,是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