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樾这才离开。
时初妤知道自己技术不行,也没有走太远,就在这一块空地里滑一滑。
正当她觉得自己走远了一点,准备返回的时候,她听到了脚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
她弯了弯眼,转头。
入目的是一个穿着红色滑雪服的人,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一双眼睛也藏在深色护目镜后。
个子娇小,看身材是个女人。
时初妤愣了一下,说:“对不起,这里是私人雪道,不可以随意进来的。”
她以为是误闯进来的其他俱乐部会员。
对面那人脚步停住了,沉默地站在原地。
时初妤心里涌上不太好的感觉,她微微凝神,随后疑惑地喊了一句:“赵嘉妍?”
对面的人冷笑了一声,摘下护目镜:“没想到时小姐还记得我啊?我以为你把人搞得这么惨之后就会忘了呢!”
眼前的人赫然是沉寂了大半年的赵嘉妍。
她当初的广告和代言都解约了,时凛又有意无意地将她雪藏了,她闯了祸,身后再也没有闻樾让她狐假虎威。
很快,曾经那些被她欺辱过的人,纷纷回踩,赵嘉妍就渐渐地消失在了娱乐圈。
当初时初妤有段时间非常在意她,想到她就如鲠在喉。
后来离婚了,想开了,渐渐也就没将她放在心上了。
再后来,她有了自己的事业,更是将她抛之脑后了。
今天忽然见到她,还有些惊讶。
赵嘉妍见时初妤有些讶异,恨得牙痒痒。
她好不容易在娱乐圈爬到了那样高的位置,时初妤一出现,就让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化为泡影。
她这段时间,接不了戏,根本没有收入来源。
而她又习惯了奢华的生活,一时之间根本适应不了。
她听说闻樾和时初妤离婚时,心里还很痛快。
觉得时初妤日子过得比她惨。
可后来,闻樾一改以往的高高在上,开始不停地追逐时初妤,她心里又不平衡了。
凭什么她生活艰难,时初妤还能获得闻樾的爱?
她想要挽回闻樾,可闻樾对她似乎死了心,搬出陈哲也不足以让他动摇。
那时她才知道,闻樾这次是动了真心了。
少了闻樾的支持,她生活质量水平直线下降,后来,她为了维持生活,她不得已委身一个老男人。
那个男人又老又丑,肥胖的身躯每次压在她身上时,她都忍不住作呕。
她每天靠着老头,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虽然每天晚上,她都怀念以前站在荧幕前受人追捧的时光,她夜夜懊悔,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可最近老头的妻子发现了她,打上门来,将她赶了出去。那老头就是个怂货,拦都不敢拦一下。
好在她收拾行李的时候,看到了当初闻樾送给陈哲的那张滑雪俱乐部会员卡。她才想来雪场碰碰运气。
她决定了,她无论如何都要求得闻樾的原谅。
她不贪心了。
只要闻樾能够保证她的生活,她再也不会想着嫁给他了。
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时初妤。
“时初妤,你的欲擒故纵玩得不错啊!冷了闻樾好几个月,他现在恐怕是更爱你了吧?”赵嘉妍阴阳怪气地说道。
时初妤不欲理她,这人眼睛里的恨意如有实质,她相信,如果眼神能杀死人,她现在都已经死了千万次了。
赵嘉妍不满地瞪她一眼,拦住她的去路,看出来她身上的设备非常高级,顿时说:“你命真好啊!居然还是时家失散多年的千金大小姐。”
时初妤不得已停下脚步,说:“如果你说完了,你能让开吗?”
赵嘉妍最厌恶的就是她永远都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好像她有多高贵,而自己在她眼里,又多卑微一样。
赵嘉妍抱着手臂,冷笑了一声:“时初妤,你真恶心,总让别人产生一种不如你的错觉。”
时初妤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她心里阴暗,反倒责怪别人心思坦荡。
简直不可理喻。
时初妤不想和她待在一起,这里就两个人,她不太会滑雪,没有安全感。
赵嘉妍见她又要离开,顿时拉住她的手臂,说:“你不能走!”
时初妤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好不容易平衡了身体,她也有些生气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时初妤冷冷地问道。
这句话很平常,可赵嘉妍却被她这句话激得情绪失控。
“我想要光鲜亮丽地活着!凭什么你们一个个找到自己所爱,我就要陪一个恶心的老男人!时初妤,我不就是算计了你吗?你能确定你这辈子没算计过人?没有那也是你还没到绝境的地步!我想嫁给闻樾有错吗?明明是我先出现,凭什么最后你来横插一脚?当初他都要娶我了,就算我离开了三年,他依然会娶我!都是你破坏了我们的婚姻!”
时初妤眉眼冷了下去。
赵嘉妍心里还是这样想的吗?没有一丝悔改?
“你一直利用闻樾的愧疚,不会羞愧吗?”
时初妤冷冷道。
“陈哲都已经死去多年,你还一直吃着他的血,他让闻樾照顾你,是爱你,可你呢?你在随意践踏他的爱。我都替陈哲不值。”
赵嘉妍眼神呆滞住了,她脑海里想起曾经很爱她的那个男生。
她也曾真心爱过他。
后来,他离开太久了,她早已忘记如何爱他了。
赵嘉妍眼眶充血,狠狠地说:“不许你提他!”
时初妤叹了一口气,知道赵嘉妍已经改不过来了。
她趁着赵嘉妍愣神的时间,慢慢地往外走。
她努力地调整步伐,雪上行走她还不太熟练。
正当她全神贯注于脚下时,后背猛地传来一道力,她下意识翻转身体,抓住了赵嘉妍的手。
赵嘉妍此刻脸上满是癫狂,她喃喃道:“我要让一切都回归正规,只要你消失了,什么都会变回来!”
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她要让时初妤永远的消失。
她没想到时初妤反应这么迅速,抓住了她的手。
赵嘉妍用尖利的指甲去挠时初妤,时初妤吃痛,皱起眉头,却死死不放手。
她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身后,不知不觉,两个人竟然来到了一出陡坡。
那极近垂直的角度,让她有些心惊。
赵嘉妍也发了急,她本来就不是为了滑雪,所以很多装备她都没有,行动也方便了很多。
她直接撤下胸前的胸针,径直刺向时初妤的手。
时初妤刚开始还能忍着,可赵嘉妍疯了一样,下手很狠辣。
最后,她脸色苍白地松了手。
后背砸在雪地上,并没有很疼,天选低战,她看到了一道白色的影子,毫不犹豫地俯冲了下来。
他来的急,热咖啡泼洒在胸前,一大片黑色,很难看。
时初妤脑袋晕乎乎的,心想,好在闻樾来了,等会儿能把她及时送去医院了。
可她没想到,那人一个飞跃,直接舍弃了滑雪板,扑过来抱住了疾速翻滚的时初妤。
时初妤感觉到了自己周身的雪化开,落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
翻滚让她头晕目眩,腹部中也是一片翻滚。
可她无端放下了心。
时初妤感觉到抱着她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可她晕乎乎的,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条陡坡并不长,没一会儿,他们两个人停了下来。
时初妤被闻樾牢牢地锁在怀里,完好无损。
闻樾躺在她身下,让她趴在柔软的身体上。
时初妤脸色苍白,整个人酸软一片,根本站立不起来。
她的耳朵贴在闻樾的胸腔上,耳膜上传来激烈的心跳声。
天空中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雪,纷纷扬扬,越来越密集,两人身上渐渐覆上一层白雪。
“闻樾,你怎么样?没事吧?”时初妤缓了一会儿,急声问道。
身下的人动了动,声音缓慢地出声:“我没事,别担心。”
说着,他抬了抬手,似乎想要摸一摸她的头,可抬了很久,都没抬起来。
时初妤眼神微变,她从闻樾身上爬下来,这才看清楚,闻樾白色的雪服上逐渐洇开猩红的血色。
闻樾的唇色也趋近于无色,像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时初妤脸色白了下去,她抖着嗓子,“闻樾,你流血了……”
说着,她忽然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从衣服口袋里找手机,可她没脱手套,如何也塞不进去。
时初妤眼眶顿时红了,抖着手开始解绑带,脑子里一片空白。
“打电话,让人来接我们……”
时初妤喃喃道。
可她指尖颤抖,好几次都没有解开屏幕。
闻樾忽然抬起手,声音有些虚弱:“阿妤,我有些冷。”
时初妤眼泪忽然落了下来,她跪坐起来,想要将他抱在怀里,可害怕乱动,让他伤得更重。
闻樾唇微微扬起,“你抱抱我,好吗?”
雪无声地落下,他的眼睫上落了雪,又化成了晶莹的水珠,让他看起来很脆弱。
时初妤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小心翼翼地将闻樾抱在怀里。
闻樾睁着眼睛,温柔地看着她,瞳孔很亮,像是落了星光。
“我记起来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也是穿着白色的连衣裙……”
“你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雨里,很狼狈。我当时却想啊,小姑娘像是一株用不凋零的花,默默承受着风雨。鬼使神差,我出手帮了你。”
“咳咳……”
闻樾口中猛地咳出一团血,整个人的生机迅速流失。
时初妤紧紧抱着他,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缓慢,身体也有些冰凉了。
“树下求婚的那一次,原来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
“真抱歉,我把你忘了。”
第71章 他的爱意昭然若揭
赵嘉妍不知道,自己这一推,受伤的不是时初妤,而是闻樾。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陡坡下方的那一团血迹,慌了神,终于清醒了过来。
她愣愣地看了一样自己的掌心,喃喃道:“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她就惊慌失措地跑了。
*
时凛匆匆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坐在急救室门口,失魂落魄的时初妤。
她脖子上白色的围巾已经沾满了血迹,血迹干涸,像是一朵朵枯败凋零的红梅。
时凛心下大惊,走上前,四下打量了一下时初妤,见她除了脸颊上有些擦伤,其他部位都没有大碍时,才松了一口气。
神色凝重地看了一眼还亮着红灯的抢救室。
他接到时初妤的电话时,她话不成句,声音透着一股无助和恐慌。
他提着心,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柔声安抚后,才知道,出事的不是她,而是闻樾。
时凛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急忙丢下一众工作,来了医院。
他看到了那个向来温柔淡然的小姑娘,此刻头发有些凌乱,蜷着身子,可怜巴巴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时凛心里刺痛了一下。
他叹了一口气,手轻轻地搭在时初妤的脑袋上,揉了揉,“阿妤,会没事的。”
时初妤身体僵了一下,抬起一张苍白的小脸,她应该是哭过了,眼眶有些红,脸颊上也满是泪痕,看见他,然后直直落下泪来。
时凛蹲下身,轻柔地替她擦眼泪,轻声哄道:“闻樾一定会没事的,这里有最好的医疗团队,他会没事的。”
时初妤漆黑的眸子亮了一下,低声重复了一声:“真的会没事吗?”
时凛重重地点了下头,“是的。”
时初妤眼睛里有了神采,也不知道是说给时凛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声音里满是坚定:“他一定会没事的。”
时凛见她终于有了点生气,欣慰的笑了一下,握着她的双肩,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地上凉,你别坐在地上。”
时初妤顺从地站起来,脚一动,才发现双腿有些麻木了,她压下那股麻意,一步一步挪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只不过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抢救室的门。
听到了消息赶过来的闻母一下子看到了门外的时初妤,她冲上来,语气急切地问道:“闻樾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就进医院了呢?”
她还在家里陪朋友打牌,接到时初妤的电话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她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急匆匆地往医院赶。
一路上,她脑海里闪过太多的画面,这一年来,闻樾自从和时初妤离婚后,和她越来越疏远了。
后来,时初妤越来越成功,也越来越多的人在背后说她没眼光,一颗明珠被她当成了鱼目,丢弃了。她也不是没有后悔过。
看着以前虽然清冷的儿子,如今越来越孤僻难接触,也渐渐地变得沉默寡言,毫无生气。一场情伤,让他日日活在愧疚悔恨之中,寝食难安,她同样也心痛得无以复加,渐渐地开始反思自己。
一旦人端正了态度,摒弃了偏见,曾经那些人的好,也就会一一浮现出来。
她渐渐地看到了时初妤的优点,也意识到了,自己那些年,有多么的刻薄讨厌,和电视剧里那些恶毒婆婆,没什么不同。
亏她一直认为自己身份高贵,礼仪出众,可对待自己的儿媳妇,却是苛刻又挑剔。
那么好的一个孩子,硬是给她搞得产生了心里阴影,连踏足闻家都战战兢兢。
闻樾说的没错,她对时初妤犯了大错,一生都难以弥补。
后来,时初妤与他不见面了,她看见闻樾意志消沉,浑浑噩噩地活着,也就释然了。
他要娶时初妤,就娶吧。
至少,他在她身边,也像个人了,不像是一个冷冰冰的机器。
想通了的闻母面对时初妤,不再是气势汹汹,反倒带着柔和,一进来医院,虽然担心闻樾,但也没有像以前一样,二话不说就将错怪罪到了时初妤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