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娘还能骗你?”虞母站起来,说道:“先不说这个了,我现在去将那李公子打发走。”
她气势汹汹出门,但没过片刻一头雾水地回来了。
“葭葭,咱们家隔壁新搬来了个邻居啦。”
“?”虞葭奇怪,所以呢?
“那公子真是好人才,知礼又端方。”
“娘,怎么了?那人您之前在寺院也见过的,当时您可不是这么说呢。”
“哎呀,”虞母说道:“当时肯定是误会,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是那等无状之人?”
“一定是那李公子自己不小心。”虞母自顾自道:“也是,就李家公子那样的,考了多年才考上童生,让个路都能落水,还将这事怪你头上,能出息到哪去?当初我可真是眼瞎看上他做女婿!”
“依我看,隔壁那位公子就挺不错!”
“娘。”虞葭赶紧打住她:“到底怎么了?您不是出去赶走李公子的吗?”
“嗨,”虞母摆手:“都不用我出马,你猜我出门看到了什么?”
“什么?”
“李家公子见了我立即灰头土脸落荒而逃,羞得都不敢见人。”
“为何?”
“早在之前隔壁那位公子出门将人教训了一番。”虞母欣慰道:“听说那小伙子口齿伶俐、能言善辩,肚子里的墨水跟海似的,圣人道理滔滔不绝。反正就是直接戳穿了李家的肮脏心思,街坊邻居们都拍手叫好呐。”
虞母感叹:“真是个好小伙啊!”
“好小伙”傅筠此时正坐在书房喝茶,继续听下属禀报庶务。
等事情禀报完了,宋景琛还没舍得走,不停拿怪异的眼神打量他。
“有话就说!”傅筠被他打量得烦。
宋景琛问:“你向来不爱管闲事,为何方才要出去训那李公子?”
“他太吵。”
“我不信。”宋景琛摇头,仍旧看稀奇似的看着傅筠。
“我并非因那女子才出手相帮,”傅筠难得地解释道:“那李公子此举,真是枉读圣贤书。”
“就这?”
“不然呢?”
“啊呀,”宋景琛说:“我之前来的时候见城西有两户人家吵架,那寡妇带着孩子被骂得极为可怜,您要不去帮一帮?”
傅筠冷冷地瞥他:“看来你很闲!”
“……”
宋景琛接收到危险暗示,立即拍了下额头:“我想起来还有件事没做,我先走了先走了。”
.
虞葭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屋子,实在想不通那个男人为何要帮她。
她摇了摇头,再摇了摇头,看得婢女很是不解。
“小姐,您想什么呢?”
“你说那人为何要帮我?”
“或许…”婢女道:“也是看不惯李公子恶心人的作风?”
“真的?”
他看不惯?
虞葭想,那人的作风好像比李公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吧,怎的他还看不惯了?
虞葭想了会儿想不通也就懒得想了。但她这人恩怨分明,别人帮了她,那就得谢谢人家。
只不过……
这要怎么谢?
送什么谢礼合适呢?
虞葭坐在软塌上呷了口茶,片刻后吩咐道:“杏儿,你去将我那些放零嘴的匣子拿过来。”
她想好了,既然送什么都不合适,那就送她自己做的零嘴吧。
正所谓——礼轻情意重!
片刻后,虞葭敲响了傅宅的门。
第6章
傅筠恰巧正在院中边走边思索事情,听得门房那边问:“虞姑娘,有什么事?”
他转头看去,就见虞葭从门缝露了颗脑袋进来,刚好也看到了他。
虞葭立即站直身子。
“何事?”傅筠走过去。
“我听说你帮我赶走了李公子,”虞葭不大自在道:“特地来感谢你。”
“不是帮你。”
“?”
虞葭抬眼,愣是从傅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点自己自作多情的意思。
她愣了下,这种感觉很不好。
被自己的死对头误会自作多情,怎么看都是自己落了下风。
但她是不会承认的,笑了下:“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归该感谢。”
“我虞葭向来恩怨分明,”她继续道:“该谢的绝不含糊。”
说着,转身从婢女手上取过布包递给他。
傅筠没接。
虞葭就塞给了门房小厮,然后昂着脖颈瞪他一眼,输人不输阵地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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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筠回到书房,先是坐在桌边将之前想的东西写下来,然后折叠好装入信封,戳上火漆交给随从:“派人送去上京。”
“是。”随从接过信笺,但怀里还抱着那包谢礼,犹豫了下说道:“大人,这个……”
傅筠视线下扫,鼓鼓囊囊的一包,也不知里头是什么,近距离闻着还有一股炒干货的香气。
他向来不贪口腹之欲,淡淡道:“拿出去处理了。”
“是。”随从抱着东西出门。
过了会儿,宋景琛进门,一手摸着把瓜子边嗑边坐下来。
“你明日又要去烟柳巷?”
“嗯。”傅筠擦完手,将长巾搭在架子上:“他们主动邀了我。”
“我说,你何苦这么拼命。”宋景琛说:“为了查点案子你牺牲这般大,我都看不过去了。”
“牺牲什么?”
“色相。”
“……”傅筠睨了他一眼,见他嗑瓜子嗑得毫不自觉,还将瓜子壳扔在桌上,问道:“你哪来的瓜子?”
“要不要吃一颗?不是我说,雁县这地方吃的东西真是一绝,连瓜子都炒得这么香。”
傅筠顺手接了一颗过来,懒懒地剥了壳。
宋景琛问:“怎么样?”
傅筠道:“尚可。”
“实不相瞒…”宋景琛笑:“这是隔壁那位姑娘的谢礼。”
傅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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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虞葭准备出门去见岑青青。
“杏儿,快把之前打的头面拿来,”虞葭道:“我今日就戴那个。”
虞母在一旁帮她整理衣裳:“今日风大,仔细皮肤吹裂了。”
“娘,我戴帷帽呢,不怕。”虞葭催促:“杏儿快点呐。”
虞母满脸无奈,只好嘱咐道:“那去了你岑伯父家就早些回来,莫要再去别处。”
虞葭吐舌,憋着张无辜脸。
虞母戳她额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心思,带这般好看的头面不就是想去别处耍?”
“那好不好嘛?”虞葭晃着娘亲的手臂:“今日是青青的生辰,我们说定要好好耍的,而且我听说城西来了个杂耍班子,在那搭台已经半个月了,一直都想去看看呢。”
“女儿顺便去香粉铺给娘买玫瑰膏子回来。”虞葭拍马屁道:“我娘长这般好看,可得好好保养。”
“我都一把年纪了,还保养什么。”
“谁说的?”虞葭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平日里走出去大家都说咱们不像母女,倒像姐妹呢。”
“你这个皮猴呀,”虞母好笑:“那就快去快回,莫要耍太久。”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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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风有些大,虞葭戴着帷帽站在门口等马车过来。因怕风将脸吹干了,她双手扯着帷纱,袖子下滑,露出一截白皙好看的手腕。
少女身姿窈窕,素衣乌发,背着清晨的霞光站着。臻首娥眉,俏丽动人。
傅筠出门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脚步顿了下,而后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背着手也站在自家门口等马车。
虞宅和傅宅中间也就隔了堵墙,门口的石狮子都是紧挨一起望月。
因此,两人距离也着实近,近到想装作没看见都难。
虞葭昨日道谢不成还砸了人,有点心虚。想了想,干脆将帷帽取下来,对傅筠打了个招呼。
“早啊。”
傅筠闻声不动,倒是一旁的宋景琛笑嘻嘻:“早呀,虞姑娘这是去哪?”
“去见好友。”
“今日天气甚好,出门访友实在合适。”
“嗯,”虞葭说道:“今日是好友生辰,晚些还会去看杂耍。”
“啊!”宋景琛称赞:“我听说了,是城西新来的杂耍班子吗?确实是很有意思。”
“嗯。”虞葭对这个宋景琛感观极好,觉得这人不仅热情还很有礼貌。反观那个背着手站的男人……
傅筠淡淡地瞥了眼两人,转而对宋景琛说道:“你话很多。”
宋景琛:“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跟邻居搞好关系至关重要,虞姑娘你说是不是?”
虞葭点头。
“对了,”宋景琛说:“虞姑娘昨日送的谢礼收到了,我们公子也觉得很好吃。”
傅筠:“……”
虞葭诧异地看了傅筠一眼,顺口接话:“既然好吃,那我回头再让人送些过来。”
宋景琛:“那敢情好。”
虞葭想着傅筠虽然面冷,但帮了她是事实,索性又诚心问了句:“傅公子喜欢吃什么样的?我届时多送点。”
宋景琛替他答:“我们公子喜欢嗑瓜子。”
傅筠忍无可忍:“你给我闭嘴!”
宋景琛:“……”
虞葭:“……”
虞葭心想,不跟他一般见识,回头送他一大包瓜子两清就是。
正巧这时候两家的马车都到了,虞葭跟宋景琛告别,重新戴好帷帽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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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青青难得有十足的理由偷懒,早就计划好了今日所有行程。两人先去城西看杂耍,然后在酒楼吃午饭,下午再去逛书肆买话本子。
卯时,虞葭到了城西最大的一家酒楼,马车刚刚停下,二楼窗户边就有人向她们招手。
“葭葭,这里。”岑青青早就来了,已经等了好半天。
岑青青跑下来拉她,边上楼边说:“这会儿吃午饭还早,我们先看杂耍。葭葭,你是不知道,这次来咱们县的杂耍班子听说是从上京来的,功夫很是了得……”
她啰啰嗦嗦,蹬蹬蹬上楼,进了门就走到窗户边瞧了眼:“啊,快开始了,葭葭你快来。”
虞葭将帷帽递给婢女,走到窗户边瞧出去,从这里正好看见街头打的戏台子,此时台下已经围了许多人。
就着等开始的空闲,岑青青八卦道:“上次遇到的那个林敏敏,你还记得吗?”
前些日子去取头面时在铺子门口遇到几个碎嘴的,打头的那个就是林敏敏。虞葭问:“怎么了?”
“呵呵,”岑青青说:“她现在正倒霉呢。”
“为何?”
“林敏敏的爹被抓啦。”岑青青悄声说:“她之前不是定了人家吗?还到处炫耀,但她爹爹被抓后,昨儿男方家里就来退亲,出了这等子丑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出门。”
闻言,虞葭眼皮跳了跳,总有不详的预感。
林敏敏家的情况跟她差不多,林敏敏爹爹花钱捐了个官,不过,是实权的官职,在县里当了个主簿。
“可说是何原因?”
“这我不知道,是锦衣卫去抓的人。”
“哦。”
虞葭心慌意乱的,连看杂耍的兴致都少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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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的雅间,几名歌姬或坐或站,姿态优美地抚琴弄曲。
傅筠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手上一只青花瓷酒杯随着曲调轻轻摇晃。他唇角噙笑,狭长的眼尾露出三分风流,看得歌姬们脸红心跳。
一名三十左右的男子陪坐在一旁,他低笑了下:“秦公子上次尤其喜爱的小桃红,这次也给您请来了。”
他拍拍手,随即进来一位红衣薄纱的女子,身姿婀娜妖娆,眉间一点梅花钿,风情万种。
“秦公子。”小桃红凑过来想坐傅筠腿上,傅筠不动神色迅速交叠双腿换了个坐姿。
面上却是笑得意味深长,还夹杂了点暧昧,吩咐她:“倒酒。”
小桃红嗲了他一眼:“公子真坏,又想灌醉奴家。”
“秦公子,”那人主动抢过小桃红的活儿,拎起酒壶斟了一杯递给傅筠:“上次您说的事……”
“你以为我骗你?”傅筠睨他一眼。
“不敢不敢,”那人拱手:“秦公子误会了,只是雁县些日子风声紧得很,我家主人说…还是得稳妥些才好。”
傅筠道:“我家就在上京,跟锦衣卫熟得很,你们雁县这点案子算什么,想让我帮忙,总得诚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