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有人拐了下她胳膊,她立即闭嘴。
这明理暗里几双眼睛试探虞葭的反应。
虞葭确实听到了,那位表姑娘也见过,她除了觉得这些贵女们碎嘴和无聊之外,真没其他感觉。
傅筠对家里的那表妹是什么样的,她之前在别院的时候就见过,根本就懒得理睬来着。
再说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些人真是讨厌!
七公主发现虞葭不大高兴,也不好斥责身后几位贵女,她笑道:“葭葭,前面就到了。有许多仙鹤,白绒绒的极其好看,这是我父皇特地命人捉来给众人赏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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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设在菩恩殿,殿外边临近御花园,景致极好。到处都挂满了灯笼,亮如白昼。
宴席过半,男人们在里头推杯换盏,而女眷们则陆陆续续邀约出来看灯赏景。
“等会儿还有烟火呢。”裴诗瑶道:“我们先去桥上占个好位置,一会儿看得清楚些。”
“很好看么?”烟火虞葭也看过,在雁县的时候每年官府都会放许多烟火。
“当然,”裴诗瑶说:“宫里的跟外边的自然不一样,整整燃放两刻钟呢。而且不止宫里的人看,外头百姓站在街上也能看得着。”
虞葭倒是对外头更感兴趣,她问:“这会儿外头街上很热闹吧?”
“那当然,晚上不禁宵呢,我去年偷偷去过一回,可热闹了。”
“那今晚我们再去?”
裴诗瑶为难:“若我一个人还可以偷偷去,可带着你肯定不行。”
“为何不行,我们届时跟哥哥说一声不就是了?”
闻言,裴诗瑶眼睛一亮:“对啊,只要你想去,二哥哥一定会答应的。”
说着说着,两人就走到桥边。这会儿还早,这里没什么人,四周都种满了各样的花树。
“唉?”忽然,裴诗瑶拉着她躲在花树后面,指着湖对面说道:“你看,那里有人。”
还是一男一女。
隔着朦胧夜色虞葭觉得那男人身影颇眼熟,可仔细一瞧。
好嘛,居然是傅筠。
那他旁边的女子是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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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的另一边,傅筠原本是出来散散酒气,今日几个大臣拉着他喝多了些,想着今晚还有要事,便寻了个借口出来。
却不想,唐月彤看他离开后,也跟着到了这里。
“你有何事?”傅筠问她。
唐月彤咬唇站在不远处,她鼓起勇气出来就是有些话想对他说的。
明日过后,她就要跟随老夫人去寺庙祈福了,这一去兴许就是两个月不见。这两个月既是她给自己寻了个台阶保全脸面,也是争取婚事还转的余地。
因此,今晚,她想让表哥明白她的心意。
“傅表哥,”她走近几步:“我…我明日就要去寺里了。”
傅筠面无表情。
“我跟着表哥出来并没有其他恶意,我只是…”她顿了下,似乎难以启齿:“我只是想跟表哥说几句话。”
“什么话?”
“我爱慕表哥,也一心想嫁给表哥。”见他面色不大好,唐月彤急忙道:“我知道表哥心里有羡鱼姑娘。但我不介意,我喜欢表哥,只要能留在表哥身边就好。”
“我介意!”
“什么?”唐月彤心里扑通扑通跳。
“我无意娶你,”傅筠的声音冷得刺骨,仿佛对面的是个陌生女人:“也不会娶你。”
“表哥,”唐月彤颤了下,但仍然鼓起勇气继续道:“可羡鱼姑娘并不能当你的正室,而若是娶其他人,恐怕难以容下羡鱼姑娘。但是我…”
唐月彤羞耻极了,也从未觉得哪一刻这么卑微过。被傅筠拒绝,她心里突然一阵恐慌,以至于说话声音都有些抖:“我会接纳她,容忍她。”
夜色里,傅筠的表情有微微的变化,但那变化更像是嘲弄和不屑。
他不想再理会,转身欲走,脚步却顿住了。
因为——
他眼尖地看见对面,虞葭藏在花树下,正在看他。
傅筠的视力极好,甚至连虞葭脸上的表情都能看清。莫名地,他眸中划过一丝慌乱。
第61章 幽会
唐月彤见傅筠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袖中的手死死地扯住帕子,眼里噙着羞耻且委屈的泪,刹那间落下来。
她被送来上京时,父母对她寄予厚望。原先唐家还算是风光,这些年来渐渐没落,他父亲勤勤恳恳做官,如今年过四十了也仍只是个五品同知,离一州知府也就差临门一脚。而这一脚,全部人都寄托在她身上。
再有,她是真心喜欢傅表哥,从在家中见到他画像时就已心动。
彼时画像上,少年一袭红衣骑在马上,手中挥着银色长杆。他身姿矫健,笑得恣意张扬,眉眼间俱是天之骄子的意气风发。
那一幕,也正是傅筠十六岁打马球,一笑惊艳上京城。后来有人将其画下,许多贵女都私下买来藏入闺中。
她也得了一幅,保留至今。
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天边倏地炸开一束烟花。唐月彤才惊醒过来,赶紧用帕子擦干泪水,转身离去。
将将走出路口,迎面就撞上个硬邦邦的胸膛,唐月彤大惊。
谢渊低头瞧着人,勾着点漫不经心的笑:“姑娘且当心看路。”
唐月彤福身一礼:“见过四殿下。”
谢渊上前一步,将她扶起:“你是哪家姑娘?”
唐月彤不知这人为何这样问,她抬眼看去,愣了下。
四殿下竟目色温柔地看着她,像是对她一见倾心的模样。唐月彤低下头,回道:“靖国公府的表小姐,姓唐,名月彤。”
谢渊低声说了句:“好名字。”
唐月彤脸颊有点烫,再次福身行了一礼,而后告辞离开。走了老远,婢女在身旁小声说道:“小姐,四殿下还站那瞧着您呢。”
唐月彤心猛地一跳,悄悄转头看去,果真见四殿下正含笑看着她。
她羞臊地加快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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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葭瞧见傅筠朝她这边望了眼,而后就突然不见了身影。
“啧啧,也不知是谁人,竟敢在宫里公然幽会。”裴诗瑶问虞葭:“那两人你可认得?”
虞葭顿了下,摇头说不认识。
“也是,”裴诗瑶道:“今日宫宴来了这么多人,莫说你不认得,我也认不全呢。”
“走,咱们过去,烟花马上开始了。”裴诗瑶挽着她的手走出花树。
两人来到桥边,但这里已经站了许多人。裴诗瑶四周望了下,对虞葭道:“葭葭姐姐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位置。”
“那你小心点。”
“不怕,”裴诗瑶道:“这是在宫里呢。”
她提着裙摆跑出了虞葭视线。
虞葭站在一旁,四周都是不认识的人,有宫女,也有一些夫人小姐们。没过一会儿,有个宫女过来,说道:“三姑娘,国公夫人正喊您回去呢。”
这个宫女虞葭认得,正是之前在大殿内给她端果子的,虞葭以为是母亲托她出来寻自己。便笑道:“好,我这就回去。”
“三姑娘,”那宫女道:“奴婢给您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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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筠绕了大半个湖岸到达虞葭适才的地方。
一道又一道烟花在半空中炸开,周遭的环境也被照得忽明忽暗。他视线寻了一圈,没见着虞葭身影。
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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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北怡院,这里是浣衣局宫人们住的地方。
其中角落的一间屋子里,灯火昏暗。屋内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两张椅子,椅子旁用布罩着个东西。
没过片刻,那布下的东西动了动,而后发出低低的声音。
虞葭从昏迷中醒来,感到四周昏暗,只隐约透过罩在头上的绸布看见外头的火光。
她嘴被团布堵着,发不出声音,手也被绑在身后。索性脚没有绑住,她动了动,用力撑着桌脚,使自己往后挪了些,靠在椅子旁。
脑子里的思绪渐渐清明后,她回想起适才的情况。
那宫女领着她才走到半路,但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觉得腿脚发软,而后那宫女扶着她继续走。只不过不是返回大殿的方向,而是去了未知的地方。
再醒来,她就在这里了,身边的婢女也不见身影。
这时,外头细细碎碎地有人说话。
“公公说要怎么处置?”
“先给她换宫女的衣裳,然后尽快送出宫。”
“为何要送出宫去?多麻烦。”
“麻烦?”另一人提高了点声音:“公公说了,可不能在宫里留下痕迹。”
“别啰嗦,动作快点!”
随即,房门打开,有人走进来。
虞葭从绸布的缝隙瞧见是两个人,说话也是宫女的声音。
“她醒了么?”
“看样子还昏迷着。”
“昏迷了好,咱们先快些帮她换衣裳。”
随即,虞葭感到盖在头上的绸布被揭开,光线亮了许多。然后有人绕到后头帮她解绳子。
一人突然打断:“你疯了,松绑做什么?”
另一人道:“不松开怎么换衣裳?”
那人停了下,妥协道:“那你快点,万一她醒了可不好。”
“醒了怕什么,一个柔弱小姐还能逃出天不成。”
有人拉扯虞葭的衣裳,虞葭闭着眼,就跟昏迷似的,全身软绵绵的任由她们动作。
“刘公公已在西角门等着了,一会儿我们俩扶她出去,就说是新来的宫女身子不适。”
“好。”
听到这话,虞葭耳朵微动。同时,手上的绳子一松,她被人扶起来。
虞葭倏地睁开眼,那两个宫女吓了大跳,还没来得及喊,就被虞葭一人一脚踹倒在地。
那两人显然很是诧异,没想到一个闺阁小姐居然还会功夫。一人爬起来发狠地朝虞葭扑过来,被虞葭顺手拉着往桌子上一撞,然后那人昏了过去。
剩下一人自知不是对手,欲出门喊人,也被虞葭逮着了。她扯住绸布就往那宫女嘴里堵去,然后抬手往她后脖颈一砍。
那宫女的身子在门口软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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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筠以搜寻刺客的名义,调动锦衣卫在皇宫四处寻找。
据他估测,虞葭此时定然还在宫中。他先发制人,至少在他的人搜寻期间,背后那人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他没想到,当他赶到北怡院时,居然发现四殿下的人也在搜寻。
“指挥使大人。”有个内侍上前来行礼。
“你们在找什么?”傅筠问。
“四殿下适才丢了只猫,”那人讪笑道:“这猫是贵妃娘娘赏的,殿下令奴才们出来找。”
“哦?”傅筠道:“既然如此珍贵……”
他抬起下巴,示意身后跟着的人:“传令下去,全部人帮四殿下寻猫。”
“这、这…”那内侍笑得难看:“这等小事可不敢劳烦锦衣卫,还是奴才们慢慢找吧。”
傅筠扫了眼他身后跟着的十几个宫人还有侍卫,意味不明地笑了:“四殿下寻猫都这么大阵仗,又岂是小事。”
“傅大人!”
这时,谢渊从旁的小道走出来。他直直盯着傅筠,脸上带着笑,但笑得冰冷。
“我的事小,不敢耽搁傅大人。”
傅筠迎上他的视线,平静的眸子仿佛下了一场暴风雪,冷得毫无情绪。
“不耽搁,顺道而已。”
气氛焦灼,两人各自心照不宣地对视了片刻。
谢渊缓缓笑了。
“罢了,”他道:“一只猫而已,有劳傅大人。”
随后,他带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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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筠对皇宫熟悉,将想到的皇宫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遍,却仍是没见虞葭的身影。
他站在空旷昏暗的甬道上,闭了闭眼。耳畔还听见不远处烟火炸开的声音,以及人群喧闹。
片刻,他问:“慈恩殿那边呢?”
侍卫道:“没见裴三姑娘。”
“大人,”侍卫提醒:“裴世子来了。”
傅筠睁开眼,转头,见裴景晏正带着人朝他这边来。
“可有发现?”裴景晏面沉如水。
“她自己藏起来了。”傅筠道。
“自己藏起来?”
“是。”傅筠解释:“谢渊的人已经被我拦住,她暂时没有危险。”
裴景晏眼睫微眯,漆黑的眸子带着戾气。
“谢渊!很好!”
“我带人再去寻,只是…”傅筠继续道:“她被掳走之事不宜对外宣扬,此事,还需暗中搜寻。”
裴景晏点头:“我带人去东边。”
两人交换了下眼神,就各自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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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银霜,洒在屋檐上,静谧且清凉。
屋檐一半落在高大建筑的阴影处,而虞葭,正匍匐在屋脊上。她小心翼翼地坐直身子,尽量借着一根木柱挡住自己。
至于她为何会在屋檐上,那是因为——她迷路了。
皇宫太大,且又是夜间,她跑了几条路都觉得十分相似。索性就此停下来,寻了个棵树翻上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