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青梅——华欣
时间:2021-12-22 18:19:29

  瞧见上峰的文书,又仔细查验了上头的印戳,点了三百个人就跟着进了城。
  有崔浩在前头开路,守城的官兵自是不敢多问,点头哈腰的将人迎了进来,还帮着往京兆府打了招呼,叫他们别误了小侯爷的要紧事儿。
  卫国公府里,上上下下都派得了赏银,连今儿当值的门子都得了一吊。
  这会儿跟前没人往来。
  两个半大小子,猫在门口的春凳上说小话。
  掌事的见他们偷懒,戳着手指头出来骂人:“八百里没人掏的小崽子,银子要紧还是小命要紧?瞪大了眼睛当好差事,叫里头主子撞见了,仔细着你们的脑袋!”
  “快快快!起来!”
  两个小子鲤鱼打挺地站直了身子,昂首挺胸,眼睛瞪得跟牛铃铛一样,生怕旁人瞧不见他们的精气神儿。
  掌事的嗤笑出声,揣着袖子,要回小屋继续打盹儿。
  忽听见外头打着磕巴大喊:“宏……宏叔!您……您快来瞧瞧,了不得啦!”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舌头捋直了说话,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掌事的丢袖子出来,没好气地骂道:“咱们是国公府,有王法的地方……小……小侯爷……”
  掌事的两膝打抖,颤巍巍地躬身行礼。
  崔浩高坐马上,勒缰绳欠身:“呵,还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认得我啊。”
  掌事的看一眼他身后那些提刀的兵丁,苦着脸应声。
  心道,这位爷是谦逊了,可着满京城打听,他蛮霸王的名声,有敢不认识的么?
  崔浩点头轻笑:“认识就好,爷今儿陪兄弟来接人,你小子识相,快快大开府门,别误了爷回去吃酒。”
  他手里的马鞭子指向身后,路平扶着张承乐探头,给周家的人应了个景儿。
  告诉他们,这一趟,师出有名。
  “是亲家舅爷啊。”掌事的赔着笑,想要托住他们,“小侯爷……这……小的已经叫人给您进去通报了,等我们国公爷……”
  “怎么,爷的体面不够,进不得你们这国公府?”崔浩夹起马腹,三两步就上了台阶,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掌事的。
  他浑身散着酒味儿,离得近些,呛人的酒香直往人鼻子眼儿里钻。
  掌事的不敢放行,更不敢不放。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崔浩瞬时变脸,一脚将人踹在地上,“禁卫军统领都不敢拦老子的路,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先动手,跟前的几个周家的小厮自是坐不住了。
  往日里,只有他们欺负旁个,今儿叫人欺负到门口,这要是能忍,以后还怎么见人?
  有胆子大的上前,小声的想理论两句。
  谁知人才凑近,崔浩像是被扯了腿似的,秃噜着就从马上栽了下来。
  “小鳖崽子!敢对老子动手!”他踉踉跄跄起身,上去就是一记窝心脚,将那犯事的小厮踹去角落。
  路平在后面高喝一声:“卫国公府反了,还不冲进去将人拿下!”
  崔浩回身抽一柄大刀,举起发令:“兄弟们,打杀进去,将六妹妹给爷接出来!”
  他出身宣平侯府,又常在镇北军里走动,身上生来就带着万丈豪情。
  凡从军习武之人,多少对宣平侯府仰慕三分,胡八七自是也不例外。
  听到小侯爷发令,胡八七头一个听令,叫嚣着‘杀’的口号,拔刀劈开了卫国公府的大门,领着众人冲撞入府。
  路平搀着醉醺醺的张承乐也跟上来,“爷,这位也要领进去?”
  抬张家出来,为的是找个搜卫国公府的由头,既然面子已经做全了,这碍事的文弱公子,自然没了用途。
  “领着啊,咱们是帮他救妹子呢,光你我过去,算什么道理。”崔浩笑道。
  做戏要做全套,闹得大些,说不定,今儿连崔家世子也能一块儿带走呢。
  小舅舅查岭南的案子正至关键。
  只是少了一些物证。
  弄不到周博远,就是搜一些书信印鉴,今儿也是大收获。
  张承乐迷迷糊糊的犯酒劲儿,听到六妹妹三个字,突然眼睛清明,努力站直了脚步,往里头走:“找我妹子,我要接我妹子回家……”
  主仆两个相视一目,不由展出笑意。
  崔浩先一步进去,找他该找的东西,留路平在后面,与张承乐一道,不紧不慢的给周家演着‘寻妹’的好戏。
  上房里,卫国公正在理一叠书信,事关岭南,他每一封都仔细看过,才往跟前的火盆里丢。
  纸张碰上炭火,窜起烫人的火焰。
  火舌将字迹吞噬,又慢慢熄灭,悄无声息的潜伏在明灭之间。
  “这些东西以后不许再发,岭南的事情,还是要咱们这边的人过去走动,弄些文字的信笺留下,话说不明白事小,叫旁人拿去,徒生把柄。”卫国公没好气地斥责。
  没等管家应声,外头就扯着脖子叫人。
  管家忙出去察看,见是今日当值的门子。
  压低了声音呵叱:“规矩都学到了哪儿去了,主子跟前也敢这么没分寸?”
  今儿府里有喜,侯爷心情不错,他帮着诘问两句,也省了主子多加追究。
  那门子连滚带爬的进来,冲着管家就磕头:“出大事儿了,外头来了个丧门星,领着一群兵痞子打上门!”
  “来的是谁!”卫国公拧眉出来,急切切道。
  门子想了片刻,磕巴道:“小的不认识,只……只是听我们掌事喊他……”
  “喊他什么?”管家催促。
  门子捶了两下脑袋,才想起那三个字:“喊他小侯爷!却没说是哪家侯爷,掌事的给小的使眼色,让来找主子禀报。”
  奴才们不知道小侯爷是谁,卫国公却已经猜到是哪个瘟神来了。
  “快领着人去将世子护住,我去前头会会他们。”卫国公阔步出去,管家也领命从角门出去。
  那门子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正要跟上,忽然瞧见几人从花坛后头出来。
  “你……你是……小侯爷!”
  崔浩刀指在他脖子上:“听话的才有活命,知道不?”
  门子连连点头,捂着嘴面壁墙根。
  崔浩大模大样地进屋,抬了一箱东西出去。
  临走还赏下一锭银子,门子没敢去接,叮叮当当地滚在地上,正在两块青砖之间。
  外头,卫国公着急忙慌的四处寻人,崔浩却像是逛自家院子似的,又摸去了周博远住的院子。
  这边早就乱起来了。
  张承乐要进去找妹子,里头又拦着要护世子。
  堵在院门谁也不肯多让一步。
  崔浩嫌他们聒噪,掏掏耳朵,领着人绕去了西角门子。
  胡八七性子果利,刀卡在脖子上,守门的小厮连动静都没出,人就倒下。
  等他们提着重伤未愈的周博远出来,张承乐还在这边跟周家的管家磨嘴皮子呢。
  *
  张婉这一觉睡得昏沉沉,梦里,她又挨了打,那畜牲将她踩在地上,高高在上,像一块撕不掉的狗皮膏药。
  他撕破了她的衣裳,羞辱的要拿茄子堵她的嘴。
  身旁还坐着一只小畜牲,脸上是童真无邪的笑意,拿一柄匕首,从容的自她身上剜下一块皮肉。
  钻心的疼痛,让张婉浑身的汗毛孔都张开了。
  那小畜牲却只咯咯地笑,手上动作越发地利落几分。
  “哥哥救我!救我!”张婉哭着大喊,眼泪从眼角落下。
  张承乐在外头正与人撕扯,他酒意正浓,说是撕扯,多还是仰仗身后的路平出力。
  突然,他神色凝住,仿佛听见浓浓在耳畔哭泣,撕心裂肺的喊他救命。
  张承乐眼珠子瞪的通红,夺一把刀就架在那管家脖子上。
  “老子今儿就是杀人,也得接我妹子回家!”
  卫戍军使的刀六斤六两,寻常人举着都要吃力。
  张承乐一文弱书生,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两个腕子使力,一点点将那管家逼在门框。
  刀刃见了皮肉就咬,鲜血顺着破口的地方淌了下来。
  “放他们进去!快……快都让开!”管家唧唧索索地驱散开众人,让出了一条宽阔道路。
  张承乐丢刀就往里头奔。
  后头路平也领人进来,将周家的人全部拿下。
  张婉在梦里嚎啕大哭,明棋、明琴几个听见动静,都围了过来,推搡着想要将人叫醒。
  她沉在梦里久久不能出来,双手在空中乱抓,嘴里还发出呜咽地哀求。
  “救救我……救救我……”
  张承乐一脚踹开房门,两步上前,紧握住挓挲着在半空中的手。
  他轻轻喊一声‘浓浓’。
  登时,云开雾散,大小畜牲化作瘴气,消散在梦里。
  张婉红着眼睛张目,紧紧扑在张承乐的怀中,抽搭道:“小哥哥,我想回家。”
  这胸膛酒气熏天,却是她这一个月来最安心的庇护。
  什么家族荣辱,前途命运,她全都不要。
  她只想回家,关上如意居的大门,再不见那只畜牲。
  “小哥哥领你回家!”张承乐抱着人就往外头走。
  周家的人要拦。
  世子夫人才诊出的身孕,这会儿被人劫走,夫人定要治他们个失责的罪过。
  奈何卫戍军的人以佩刀开道,卸了两条胳膊后,其余人只敢不远不近的跟上,一路将人送出府门。
  崔浩在里头洗劫一场,也颇有收获的离去。
  卫国公领人追出来的时候,只剩下卫戍军有条不紊的排队收兵。
  府里,哭喊声、嚎啕声、妇人们的抽泣声,不绝于耳。
  跟前歪着好几个受了重伤,抱着伤口哭爹喊娘叫疼的小厮。
  卫国公咬牙攥拳地痛骂:“猖狂的小杂种!”
  又听管家捂着脖子来报,说儿子、儿媳皆被掳走,连守门的小厮都被斩杀,没留一个活口。
  卫国公气上心头,再顾不得旁的:“备轿!进宫!”
  今天这事儿,就是闹到圣前,他也要讨个应有的说法。
  路平将张家兄妹两个送回宋国公府,临走,又给他们留了条明路:“五爷陪我们今儿闹这么一场,周家必不能罢休,卫戍军那边恐怕也要翻出来,保不齐就是今晚呢。”
  “我家少爷早有打算,央了个‘明诸葛’给你们做谋士,待会儿人就过来,府上可别怠慢了。”
  张婉听得一头雾水,沾着眼泪,迷迷糊糊地点头道谢。
  张承乐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躺在榻上只觉头疼。
  自己今儿闹得这一出,可是假传军令的大罪。
  他又是应年的举子,入秋就要大考。
  好与不好,可全指着崔家那位爷后头的安排了。
  与此同时,路平口中那位‘明诸葛’正在宣平侯府不紧不慢的吃茶。
  “承乐还是傻,一杯酒就被你哄了去。”钟毓无奈摇头,并不应承他求的事情。
  崔浩自己的事情已经万全,也不多掰扯。
  “龙舟赛那回的事情,我夫人可都跟我说了,我救张家六妹妹,一半儿也是为了你。”
  他眼珠子上翻,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反正那是你小舅子,跟我也没多大干系,便是到了圣前,我不过是挨两句斥责,板子都使不到。”
  “最好咱们都别不管,回头叫上头夺去他举子的名头,误了今秋大考,最好再落个杀头掉脑袋的罪名。”
  “到时候,张家六妹妹泣涕涟涟,哭成了泪人儿,我搭戏台请她演出‘与君绝’。”
  钟毓咬着嘴骂他,没好气道:“你是早惦记到我这儿来了是吧?”
  崔浩起身送客,无赖道:“我钩子摆着,上头挂着个百媚娇,咬不咬,还不是随你?”
 
 
第11章 
  钟毓从宣平侯府出来,上马行至巷口,瞧见西角门子那里有人推搡着一蒙着脑袋的男子进去。
  身后刘福认出是大理寺的马车,提醒道:“二爷,像是小秦寺丞的人。”
  钟毓点头。
  秦元良还真是利索,这就审完,将人给送回来了。
  “不与咱们相干,大爷还在前头等着呢。”
  钟毓夹紧马腹,顺着巷子七拐八拐,片刻便没了踪影。
  临近宫门处,落着一顶小轿,银顶皂帏,檐子上勾着金边,佩刀侍卫两名,轿夫立在墙根,做恭敬模样。
  听见马蹄子的声音,侍从低声通传:“侯爷,二爷到了。”
  “嗯。”轿子里低低地开口,应了一声。
  接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拨开轿帘,官靴落地,迎面,钟毓主仆两个正到跟前。
  钟毓翻身下马,还没站稳,就着急忙慌地笑着卖派。
  “大哥!都跟咱们算的一样,狼剃了羊毛,这会儿已将那小畜牲全须全影还给买卖家了。”
  他说的是方才瞧见的事情。
  秦元良审完了周博远,将人无恙的还回了宣平侯府。
  前头的戏码唱罢,后面就是收尾的事情了。
  “买卖人把麻烦推了你?”钟铭将手中的扇子递给他。
  又拿备着的干净帕子,给他擦去额头上的汗。
  钟毓接了就扇子呼呼的扇风,笑着描述崔浩话里的意思:“那人可是亲口应下的话,只要我能了了此事,怎么都成。”
  扇子上的墨香随着风扑在脸上,吹起他鬓边的碎发。
  有宣平侯府的金字招牌在,‘怎么都成’,岂不是抬抬手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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