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又认全了主谋,更是沉着在胸。
“怎么是你!”周贵妃也大吃一惊。
说好的秦承孝呢?怎么在里头的人是六姑娘?
一男一女才有的故事能讲,两个女子关在一处,除了吃醉躺尸,还能往什么地方扯。
周贵妃眉间微蹙,眼神眯起要找那位行事的宫女询问。
可她看遍周围,也没瞧见人影。
“不是我,难不成是太子哥哥?”六公主眼中带着不肯罢休的愤怒,“贵妃娘娘下回若想万全,不必劳烦旁人,您亲自躺里头,勾勾手指,我就跟巴儿狗似地闻着味儿过来了。”
六公主虽已成亲,但早年间她跟贴身宫女罗烟的事情,也并非万全空穴来风。
醒来瞧见身畔的张婉。
她第一反应,便是周贵妃欺人太甚,拉拢不成,意图栽赃。
旁人拿她的秘辛之事做文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这是什么疯话?”周贵妃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就被六公主劈头盖脸的羞辱了一通,心里也生了恼怒,“你夜里不好生休息,跑来我的宫中胡闹,还敢口出狂言……”
“我呸!”六公主上来就啐她一口,反唇相讥:“别当我不认识里头那位是谁!你想一石二鸟,好歹毒的计谋。”
六公主怒目圆睁,提起周贵妃的衣领,凑近了笑问:“你这么霍霍人家妹子,是真不知道那位小张将军的本事?”
“好好摸摸你头上那颗脑袋,我们滇西可是传遍了一句话,‘滇西小白起,人间活阎王。’你碰了他的妹子,你当活阎王是好惹的?”
周贵妃被她认真的眼神吓到,嘴上还强打着精神硬气:“休要诬赖好人,你说的什么,本宫不懂!”
外面有人朗声高喝:“这不巧了么,你们都不懂,偏偏我是个断案的高手。”
崔浩领太和殿的禁卫军过来,冲屋里众人笑的无害:“小爷我被梦里的黑心鬼吓得睡不着,来找圣上讨个平安,正赶上这趟差事,二位,走一趟吧。”
*
张婉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子时。
整个人眼神木讷,坐着六公主的小轿,被两个禁卫军抬着,送到了张家兄弟面前。
“大哥哥……我好困……”她抓紧了张承平的衣角,生怕在昏睡中,有人将她骗走似的。
“困了就睡,有哥在呢。”张承平将人抱进马车,咬着牙,一路攥拳。
钟毓护送他们回去,在门口作别。
张承平给他抱拳行礼:“欠你一份人情,只我家浓浓不允,回头你有什么事儿,只管来找我。”
钟毓眼神怪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按着脾气笑道:“什么都成?”
“都成!”
钟毓手心摊开,展在他的面前,幽幽地道:“崔浩的人情费贵的惊人,我原先还担心兄长抱怨,既然大哥哥肯出这笔银子,十万两,烦请您给我吧。”
张承平一口大气堵在嗓子眼儿,差点儿没把自己给呛到。
十万两?
白白花花那可是银子啊!
他抓掉头上布帽,搓了搓长出些头发茬儿的脑袋,努着嘴道:“没事儿常来家里走动,也盯着些承乐好生念书。”
钟毓这才挤出笑意,躬身告辞:“明日你们去周家抬嫁妆,我忙完了公务回来,晚上咱们去日新楼吃酒。”
张承平道:“成!”
也不知周贵妃给张婉喂了什么迷药,她浑浑噩噩睡了一宿,日上三竿,才惺忪起来。
“大哥哥救我!”张婉惊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
明棋叫着阿弥陀佛,从外头进屋,伺候她趿鞋起身。
“五爷过来瞧了五六回了,说是一应人手都准备妥当,只等着您一醒,就早早去换了和离书,抬咱们家的东西。”
“回来还要跨火盆,去晦气,好一通忙碌呢。”
张婉伸手,特意选了一件正红的裙襦,上配芙蓉花圆领小袄。
又挽了蝴蝶发髻,发尾梳在身后,一副未出阁姑娘的打扮。
外头太阳烤的人滚烫。
张婉坐在轿子里,再看帘外天地,豁然开朗。
“是我失策了,应该叫两个舞狮队过来,临进门儿先在外头热闹一番,省的显不出喜气。”张承乐打马走在前面,高声同兄长道。
头一回,张承平认同他的意见:“是该叫个舞狮队来。”
离了那晦气的一家子,以后他的妹子,定是要一天比一天的好。
周家阖府土气沉沉。
因昨夜里景福宫的事情,卫国公一早就被传进了宫里,也不知圣上交代些什么。
今天张家上门,再没碰到半点儿刁难。
“我家侯爷身子不适,这是府上当初送来的名录,二位少爷核对核对,东西都原模原样的在这儿呢。”管家赔着笑脸,双手将名录奉上。
张承乐也不客套,领着人开箱查验,一样一样的比对,生怕周家黑心,私下克扣了去。
张婉眉眼弯弯,乖巧地跟在大哥身旁。
外面,周博远由两个小厮架着进来,瞧见了她,恶狠狠地瞪了个眼神。
张婉心底猛地一跳,抓在张承平衣服上的小手扯的更紧。
她害怕。
害怕这个恶鬼似的男人。
“嫌自己死的不透彻?”张承平将小人儿挡在身后,伸拳头在周博远面前攥紧。
管家生怕自己少爷再遭毒打,点头哈腰的上前赔礼,又哄着周博远在对面圈椅上坐下。
铺平了和离文书,面前摆有笔墨,左手边还放着红艳艳的印泥。
张婉已经在上面落了名字,按好了指印儿。
空着的一行,只等周博远填好了,一式两份,各自收起,以后再无相干。
“看什么?骨头生锈了落不下笔?要老子给你活络活络?”张承平一巴掌拍在他面前,震的桌子乱颤。
“写……写的了……”周博远打着磕巴点头,提笔,哆哆嗦嗦落下自己的名字。
“指印儿!”张承平居高临下的提点。
周博远依言行事。
写完,最后再看张婉一眼。
递出这张纸,以后,他们二人便再无瓜葛。
事到临头,他有些不想给了。
“你……真的把孩子打掉了?”周博远嚅糯着小声问了一句。
张婉没有回答他。
与那个小畜牲有关的事情,宛如一场杀人的噩梦,她一点儿也不愿意想起。
张承乐清点完名录进来,讽笑道:“怎么,你这病得用五毒俱全的紫车河治?”
“你!”周博远没说完的话被堵住。
碍于张承平在跟前震慑,也不敢怼回去。
别别扭扭,故意将和离书随手丢在地上。
“拿去!”
“拾起来!”张承乐攥着他的脖子就要动手。
张婉却急忙从大哥身后出来,上前两步,捡起丢在地上的和离书。
太阳在门口照出一方温暖,落在她的身上,小姑娘如狂风暴雨后努力破土的小芽。
虽经历过泥泞和困苦。
可仍是一片新绿,眼底装有希望,嘴角是挣脱枷锁的喜悦。
张承平也跟着长出一口憋屈的闷气。
领着众人起身家去。
最后一抬红木笼箱迈出府门,周博远踉跄着跟了出去,心有不平,更多的是难以形容的愤懑。
他追前两步,站在台阶之上,叫嚣着威胁:“纵是你想仗着家世再嫁,我周家不要的媳妇,我看谁敢收去!
张承乐扯着脖子回他:“放你娘的狗臭屁!你才小心着些,我张家不要的败类,爷看谁还敢嫁!”
张婉坐在轿子里默不作声。
眼睛只盯在那份和离书上,看着看着,就哭了。
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打湿了衣襟。
她生怕沾湿了文书,一边将其举的远远,一边蹭着衣袖,努力地擦着眼泪。
笑意混着压抑的委屈,一角阳光从轿帘映入,只叫她觉得无比温暖。
回了家,跨过火盆。
前院,王氏请了云水寺的和尚来家里作法。
张婉将那张文书看了又看,才依依不舍地交到了母亲手里。
张承乐笑着打趣儿:“傻丫头,衙门口都留册在案了,这文书不过是两家的凭证,有没有的,只是个形式罢了。”
“要你多嘴,我看着高兴。”张婉翻眼皮嗔他:“小哥哥好生聒噪,像只鹦鹉!”
“小没良心的,敢说你哥!”张承乐笑着就要挠她痒痒。
王氏看着最不省心的一对儿女都高兴起来,也跟着露出笑意。
夜里,应钟毓之请,承平,承乐兄弟俩个出去吃酒。
张婉在老夫人屋里正听鼓书,外头王氏匆匆进来,说是六公主来了,要叫浓浓到前头花厅回话。
“怎么这个时候上门?”老夫人道。
王氏摇头道:“谁知道呢,瞧着是笑嘻嘻的,还带了礼来,言语间客气着呢。”
六公主外祖家姓吕,虽是武将出身,可又不与承平熟识,好端端的,谁知道是犯了什么劲儿。
老夫人道:“她大哥哥眼瞧着是要得重用,你是亲娘,可不准再耳根子软,说风就是雨的替孩子们应承。”
皇家子嗣,打一出生就为利益左右。
六公主虽嫁去了晋宁李家,但未必没有在朝堂站队。
王氏点头道:“儿媳省得了,自您上回教了我,这里头的道理,我也大略明白过来了些。”
张婉跟着王氏从后宅出来。
到花厅见礼。
“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六公主双手将人搀起,仔细在她面上打量。
“您过奖了。”王氏笑着替女儿答话。
六公主道:“昨日在景福宫,本宫就觉得跟你有眼缘,今日细看,果然是缘分不浅。”
昨夜之事,被崔浩胡搅蛮缠地理论一番,反倒是洗净了她与罗烟之间的那些传言。
张家这小姑娘是她的福星。
当赏,当重赏!
六公主手里捏着晋宁李家的生意往来,出手自然阔绰。
她稍坐片刻,又将张婉捧着夸了一通,便起身离去。
王氏看着她送来的两套头面直发愁。
这么金贵的东西,日后可得如何回礼才好?
张婉心里更是一头雾水。
昏睡时候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
今夜是她头一回跟这位传闻中的六公主打照面。
得多大的缘分,才能让人初见面就上赶着送礼奉承的?
她又是个多心爱操劳的性子。
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天明,才顶着困的发乌的眼睛,去张承平那院嘱咐。
这六公主肯定有所图谋,得让大哥哥小心着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V了,不知道说啥,祝大家年底发大财,来年行大运。美丽、可爱、温柔、善良、漂亮、端庄、大方、典雅、楚楚动人……
第22章 ·
惠芳斋里,门窗大开,值守的侍卫退至院门之外。
高玉守在门口,低垂着脑袋,做眼瞎耳聋模样。
屋里,梅妃娘娘哭的梨花带雨,“您就是不喜欢臣妾了,您就是不喜欢了……”
“喜欢喜欢,怎么会不喜欢你呢。”皇上鲜少赔笑哄人,大手抚着她的鬓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一句。
“您骗人!”
梅妃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幽怨:“那么多宫女太监都瞧见了,承孝就是在景福宫里找到的,她跟张家那小姑娘有仇有怨,想要陷害人家孩子,也是有个缘由,可承孝没招她惹她啊,还不是要拿孩子开刀,为着对付我呢!”
瞧着这张与先皇后有七分相似的面容,皇上心底不由生出些爱怜。
叱责的话也忘了,只把人搂在怀里疼哄:“爱妃多心了,有朕护着你,谁也没这个胆子。”
“怎么没有?若是咱们六姑娘误打误撞进了那间屋子,真给承孝扣上了强霸臣妻的污名,宗正院那边能饶了我么?”
梅妃哭的哽咽,小手紧紧抓在龙袍之上,粉贝壳般的指甲泛着月牙白,难免叫人心疼。
“过去了,这不都过去了,东海郡进贡了两斗金珍珠,给浩儿留下一半,其余的朕全都赏你。”皇上为她揾泪,柔声哄道。
“我不要!我不要嘛!”梅妃不依。
皇上叹了声气,耐着性子讲起道理:“周贵妃是太子生母,朕已经令其禁足,此事就算揭过去了,你闹起来,也叫东宫脸上无光不是。”
周贵妃纵有千般不是。
为了太子,也要给她三分薄面。
更何况,岭南的案子就能水落石出。
届时,太子少不了要折羽断臂。
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一个个都是望风草,稍有风吹草动,便要胡乱揣摩起来。
周贵妃在后宫地位稳坐,等同于喂他们一颗定心丸。
东宫的日子,也能顺遂一些。
“只禁足三个月么?那她日后再拿权势压人,臣妾还不是一样要受委屈!”梅妃哭的越性伤心起来。
皇上被她吵得心烦,面上笑意也微微僵硬。
可看见了她,就好像看到皇后还在自己身边一样。
小东西顶着这张熟悉的脸,真真是叫人狠不下心责怪。
“爱妃想要怎样处置她?”皇上索性直接发问。
梅妃被骄纵的胆子大了起来:“反正不能叫她管事,淑妃姐姐也好,德妃姐姐也罢,换了谁都比她要公正!”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