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耶,是没有咒力...?
诶,非术师?
鹿伏兎砂糖懵逼地眨了眨眼,随即反应过来后高兴地贴着石壁原地翻滚了一圈。没想到她的眼光这么好,一下就找了这么多苗子里,最特别的一个。
她应该去买买彩票试试,如果做得到的话。
“什么?没有咒力?!”
突然,一声稍显尖锐的爆喝从那边的“大人”堆里传来,打断了她的兴奋。
鹿伏兎砂糖看过去,只见一个双颊瘦削,眼神阴鸷的术师站在家主身边,眉头紧蹙,“一点咒力都没有吗?”
老者点头,“是的,扇大人,是零咒力的天与咒缚。”
闻言,主位上的禅院启吾也皱起了眉头,周围人脸色各异,刻意压低的议论纷纷而起。
她的听力很好,所以隔着一段距离,也没有听漏这些低语。
“没想到,本家嫡系居然出了没有咒力的废物。”
“这简直就是耻辱,要是让其他两家知道了,还不知道暗地里要怎么笑话禅院呢。”
“天与咒缚,真是可怕的诅咒。”
“所以说,双子就是噩兆啊!”
“真可怕啊,这种耻辱,就不应该留在禅院!”
...
众人带着恶意的话语让鹿伏兎砂糖忍不住堵住了耳朵,并且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是术师又不犯法,而且人群里这些八卦的人,明明自己就是非术师,他们说这话不觉得在打自己的脸吗?
简直就是人类迷惑行为。
鹿伏兎砂糖有些无语,抬眼看向场中。
只见一抹小小的身影站在刻薄的人群之中,背脊挺直,双唇紧抿,未发一言,那双好看的翠眸似乎也这一瞬蒙上了阴翳。
鹿伏兎砂糖见状,忍不住皱着眉拧?推鹕硖謇础?br/>
一群成年人围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搞语言暴力就离谱!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会给人造成很严重的童年阴影吗?
就像小时候她身边的人总说着类似“小砂糖是被捡来的孩子哟”、“再哭鼻子的话,夏目老师就不要你了”之类的话,不管她哭得多大声,他们都美其名曰逗她玩玩而已。
可是在她看来,这就是语言暴力,把人当成愉悦自己的玩具的失格行为。而禅院这些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鹿伏兎砂糖越想越来气,干脆用尾巴偷偷地卷起白沙池里较大的石块,上腹位置的八只爪子并用,将石子一股脑地朝说闲话的人背后砸去。
被她碰过的东西在一段时间内,也会和她一样“藏起来”,所以应该不会被发现。
而且,柿子要挑软的捏,她能感觉到那些人咒力的深浅,所以挑得都是咒力少,肌肉单薄的对象,一看就没法避开她的“石子攻击”。
果不其然,白色的石子如她所想的一样,没有任何阻碍的击中了人群里垂下的手腕、腰背、以及后颈。
“哎哟!好痛!”
“谁丢的石子?”
“啊啊啊!我的手表!!”
议论和惊呼一时间混在一起,越过了表面那条虚伪的克制守礼线,惹得上位处的禅院启吾冷起脸低喝:“成何体统!”
人群陡然噤声。
禅院扇见状,赶紧朝着人群一旁问道:“长寿郎,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
禅院长寿郎闻言,从“炳”所在的队列中缓步走出来,笑眯眯地回答:“并无异状发生。”
所谓的“炳”,是禅院最为精锐的术师集团,由直系和旁支组成,且所在成员皆为准一级以上。如无意外,这一次天赋测试后的孩子们,在未来成长评定了术师等级后,便会以被编入此处为荣。
鹿伏兎砂糖在那个名为“长寿郎”的干瘦术师出来后,就吓得死死贴在了石头上,大气不敢喘一口。
她认得他!是之前在池庭遇到的那个咒灵杀手,还踩烂了她特别挑选出的樱花!
鹿伏兎砂糖瞬间吓萎了,连偷看都不顾上,直到听到他回答没有异样,才又壮起胆子冒出个头,暗中观察情况。
禅院扇闻言,不耐地甩了甩衣袖,看向了主位上眉头紧皱的家主,问道:“家主,甚尔这事怎么处理?”
一旁的禅院直毘人见状,扫过站在白沙池里的黑发孩子,声音微沉:“家主,已逝的大哥只留下了甚一和甚尔这两个孩子。”
“呵,大哥你是不是忘了禅院的家训,非术师者非人啊。”禅院扇毫不客气地讥讽。
“够了。”
禅院启吾不悦地起身,留下一句“将他分配到白沙青松庭去,若是考核合格,就收编到“躯倶留队”便转身离开,连看都没再看上一眼。
禅院直毘人跟了上去。他说出这番话,得到这个结果,自然需要去为此作保。
禅院扇看着随之离开的禅院直毘人的背影,轻嗤了一声。
装什么好人,禅院甚尔没有咒力术式,留在这里无疑就是对死去兄长一脉的辱没,他这位后来居上的“大哥”,说不定已经在心里高兴极了吧。
真是虚伪得紧。
想罢,禅院扇也接着离开。
见到各位禅院的大人们离去,场下的人也陆续退去,最后仅剩下禅院甚尔还留在原地。
鹿伏兎砂糖看着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有些凌乱的黑发贴在脸侧,遮住了那双漂亮眼睛,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她瞬间母爱爆棚。
将身上的绣球花小心地藏在腹下,咒灵慢慢地从石头背后出来,朝着场中的禅院甚尔靠近。
就在她离人仅剩一米左右的距离时,突然急促而来的脚步声将她分分钟吓得蹿了回去。
是之前在青松庭出现过的女仆。
“甚尔少爷。”
女仆的声音里明显少了之前的温柔,“家主大人吩咐,从今日起,您搬去白沙青松庭。”
禅院甚尓抬起头,敏锐地发现女仆脸上佯装出的敷衍笑意,面无表情地问道:“那甚一呢?”
“甚一少爷当然还是住在原处。”女仆勉强耐着烦躁哄骗道,“您不是很喜欢那里吗?以后,您可以一直住在那里。”
住在最偏远的白沙青松庭意味着什么,五六岁的小孩子或许不理解,但是她很清楚,那里可是连旁支都不会过去住的地方。
换句话说,曾经的“甚尔少爷”,如今的禅院甚尔,已经被禅院所抛弃。
另一半,鹿伏兎砂糖藏在石头背后,听着身后传来的谈话声,抬眼默默看着此刻一望无际的晴空,颇为深沉地叹了口气。
好消息是,她大概要有邻居了。
坏消息是,新邻居似乎有点惨。
第3章
禅院甚尔搬来了白沙青松庭。
不对,或许“搬”这个字的描述还不太准确,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被丢到了这里。
鹿伏兎砂糖一如既往地趴在屋檐赤松下的那片树荫里,头上带着新做的绣球花环,懒洋洋地看着院里的两人。
“抱歉,甚尔少爷,从今天开始,长美暂时没有办法照顾少爷了!”女仆的声音里带着泫然若泣的哭音,“家主大人下了命令,我实在无法违背,之后会有别的人来照顾您。”
说谎。
鹿伏兎砂糖在心底默道,这位侍女姐姐的演技真是过于敷衍了,连眼泪都不舍得掉一颗,大概也只能骗骗她面前的那个小萝卜头了。
“说谎。”
出乎意料的,禅院甚尔并没有像她想象的一样轻易相信。只见他抬起头,脸上的笑容稚气而嘲讽,“直接说不就好了吗,‘因为甚尓少爷没有咒力,所以我不愿意再留下来’。”
“这样直接说的话,我也不会阻拦。”
禅院长美闻言,放下了遮掩在脸上的手,面无表情道:“甚尔少爷真是一点不讨喜呢,明明已经被抛弃了不是吗,为什么不妥协一点呢?”
“我知道您很聪明,可那又如何呢?没有咒力的您,注定会成为被禅院所不齿的存在。”
“零咒力的天与咒缚,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禅院长美语气尖锐了起来,“生来便被强制赋予的束缚,以牺牲某种先天的条件,置换为某一方面强大的力量[1]。”
“或许您能在未来会拥有某种以咒力为代价所获取的出色天赋,但是,您永远也无法成为术师,永远无法被禅院所接纳。”
禅院甚尔暗绿的瞳孔随着她的话不断收缩,挺直的背脊像是在风暴中脆弱的雏鸟双翼,还未伸展高飞就即将被强压折断。
啪嗒——
这时,庭院外门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动,禅院长美猛地反应过来,急促地转身,留下一句“保重”,就匆匆离开。
鹿伏兎砂糖心疼地看着被她丢出去砸门的花环,在阴影里小小的翻了身。
其实,她挺理解这位侍女姐姐的。
禅院家的女人地位很低,这是她在禅院这些日子里到处溜达明显感觉到的。整个禅院本家的作风习惯,毫无疑问遗留着平安时期以来的多数封建习惯。
比如名字传承,比如重男轻女。
禅院的直系和旁系基本都使用了「通字」。禅院长美,明显属于“长”字旁系,大抵是和昨日测试上那个叫“长寿朗”的术师有亲缘关系,所以才能有机会被派来侍奉直系嫡子。
虽然是名义上的亲人,却没有平等的资格。原本对她来说,还算是可以往上走的阶梯,结果分分钟变成了拖累,所以她想离开的心情她完全理解。
不过互相伤害就不必要了。
老实说,在这件事情甚尔小朋友比她还要倒霉得多。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的权利,一夜之间从香馍馍的嫡系少爷,变成了人人嫌弃的天与咒缚,属实很惨。
鹿伏兎砂糖长条条地躺在屋檐上,晒着温度正好的阳光,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过,其实她也没有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
院中,禅院甚尔无声地站在原地,看着消失在院门处的身影,眼底的愤怒逐渐消匿,只剩下暗沉沉的眸子依旧盯着门口,像只狼崽子。
半晌,黑发小男孩儿走到了院门边,蹲下身看着落在门隙下的绣球花环,表情逐渐疑惑。
刚才那声不大的撞门声,应该就是这个花环搞出来,不过它是从哪来的?
想了想,禅院甚尔忽然抬头看向了对面朱红的屋檐。他记得昨天早上,那处树荫里,也出现过一朵绣球花。
躲在角落里乱颤的样子,有点像妖怪。
将地上的绣球花环捡起来,禅院甚尔看着编得乱七八糟的基础花架,忍不住嘟囔了一声:“好丑。”
花环的骨架是与藤蔓本身的幅度逆反的,而且完全逆反,每一节都刚好反转,所以看起来极其扭曲,张牙舞爪。
看来藏在这个院子里的绣球花妖怪,似乎不太聪明。
将歪七扭八的骨架重新解开,禅院甚尔将藤蔓顺着应有的幅度重新调整了下。几分钟后,再次完成的花环异常精准,手工水平是简直可以把外表看似智障,实则内里已经是个成年人的鹿伏兎砂糖吊起来打的程度。
满意地拎起手中的花环,禅院甚尔走到屋檐下,目测了下屋檐上那处树荫的距离,朝着身后位置退了几步,抬手用力一抛——
盛放的绣球花环在日光下划出一条漂亮的蓝紫色抛物线,精准地掉到了树荫里。
确切的说,是当场重击上了某只睡得正香的咒灵的正脸。
“靠!谁啊!”
鹿伏兎砂糖在睡梦中被人用花扇了一脸,瞬间骂骂咧咧地醒了过来,肥叽叽的短手暴躁地将糊在脸上的花环给扒了下来。
嗯?这不是她的花环吗……?
鹿伏兎砂糖疑惑地盯着手上明显精致很多的绣球花环,有些不太确定地翻来覆去的看。
被藏在内里的花瓣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很明显是刚才她丢出去在门上磕到的,是她的花环没错了!
眼前一亮地将花环重新戴上,她小心谨慎地抬头,朝屋檐下看去。
只见禅院甚尔现在屋檐下,如初见一般,偏深的绿瞳一丝不差地与她对视。
鹿伏兎砂糖见没有其他人在,大胆地伸出了一只爪子,十分友好地和他打了个招呼:“hello?请问,你能看到我吗?”
“呃,这花环是你扔上来的吗……?”
她有些震惊地看着禅院甚尔。
一个五六岁,白皙又漂亮的小朋友,能把这么轻的花环扔上至少6米高的屋檐顶,这个臂力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院子里的黑发正太没有回答,好像根本听不见她的话一样,只是盯着她的位置皱起了眉。
果然还是看不见。
鹿伏兎砂糖泄气地趴在屋檐上翻滚,头上的□□花环随着她的动作一阵颤动。
“喂...你是绣球花妖怪吗?”
院里,禅院甚尔看着悬空转动的花环,困惑地开口,“昨天,我看到你了。”
只不过,昨天它是一朵花,今天变成了一个花环。
诶?
什么,看到她了?!
鹿伏兎砂糖激动地赶忙直起身,乌黑的双眼在阳光下有细碎的光点跳跃,“真的吗?你看得到我?”
在她来禅院的一个半月里,除了已经灰飞烟灭的那只傻呱,没有其他人意识到过她的存在。
安全是安全,就是有些太无聊了。
每天除了溜去各个院里摘花,她的日常就只有晒太阳,睡觉,以及听八卦了。
至于变强这个事情,对不起,她是一只不求上进的咸鱼咒灵。
禅院甚尔看着屋檐上突然间升高了距离的花环,浅金色的日光中,似乎有个影子被若隐若现的勾勒出来。
长长圆圆,大概是个圆柱形的东西。
所以说,绣球花妖怪真正的模样,原来是截木桩子啊!
甚尔小朋友恍然大悟,“妖怪都不会说话吗?”
鹿伏兎砂糖一骨碌从屋檐蹿下去,半直立的站在他面前,强调道:“我一直在说话,只是你听不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