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甚尔余光扫过赤松上最后一道刻痕,沉默片刻,他转眼看向怀中少女,突然勾头吻上她淡白的唇。
许久。
浅白的唇色被碾成了樱红,男人舌尖舔过嘴角的水渍,这才懒洋洋地开口,“九年的时间,等够了。”
什么?
鹿伏兎砂糖被亲得有些缺氧,脑子一卡一卡地反应不过来,“等谁?”
“没什么。”
甚尔扯起唇角,语气变得轻佻起来,“你忘了吗,大小姐。”
“十四岁的时候,我可是要出去“卖身”的,哪还有时间来刻身高。”
“......”
鹿伏兎砂糖听了,有些尴尬地眨眼,小声辩解道,“那个不是我误会了吗....”
“而且,是你先说话暧昧不清误导我的。”
所谓争论优势,就是得岔开话题加无限甩锅。
“那你不是还说过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老婆吗?!”鹿伏兎砂糖得意地看着他,“现在是不是觉得脸很疼?”
早知道……
当时她该开录音给录下来的!!
少女无比后悔地想。
甚尔看着她,忽然挑眉扣住她的左手手腕,将她的手指撑开,慢条斯理道:“既然都是我老婆了,那戴上婚戒也是应该的。”
啊……?
鹿伏兎砂糖实在没能跟上他跳跃的思维。
下一秒,她被甚尔覆盖的左手无名指一凉,少女低头看去———
只见,一枚银白的戒指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手指上。
纤细的银白戒环上镶着一颗少见的绿钻。
偏暗的色调像是墨染,也像是透不进光的海沟,沉郁深邃。
———像是甚尔的眼瞳。
鹿伏兎砂糖怔怔地看着手上的钻戒,一时间暂停了呼吸和心跳。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说法。
据说在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根血管会直通心脏,当有人将戒指戴在这个手指上时,就代表你捕获了他的心[1]。
所以,她捕获了甚尔的心,对吗?
层叠星光逐渐在少女眸子里泛起,胜过此刻浩瀚的星空。
“甚尔。”
鹿伏兎砂糖郑重地扬起脸,白皙纤细的下颌绷出漂亮的曲线,亲吻上男人嘴角的疤痕。
亲完,她一本正经地宣布,“从现在起,你真的有老婆了。”
闻言,甚尔暗绿的眼也泛起笑意,配合着她的话语,将另外一枚戒指放到了她手上,“替我戴?”
她点头接过戒指,摩挲了下边缘,咦了一声。
边缘位置有微微齿痕打磨的残留。
而且这个手感....
“戒指……是硬币?”
鹿伏兎砂糖诧异道。
“嗯,之前你给的。”
甚尔懒洋洋地勾唇。
嘶——
忍不住抽了口气,本来就激动的心脏现在跳得更起劲了。
鹿伏兎砂糖想,这种被人珍惜重视的感觉,大概没有人能拒绝得了。
握住男人修长的手指,鹿伏兎砂糖有些紧张地将手上的戒指对准同样的左手无名指,套入,推进,刚刚好卡最后一节指节的中位上。
完成了!
她扬起笑容,刚一抬头,甚尔就俯身靠近她耳边低笑。
“嗯,仪式完成,接下来就是……”
暧昧藏进了耳朵。
“.......”
鹿伏兎砂糖瞅着他,没上当地伸手推了下他勾过来的俊脸,慢吞吞道,“我们还在屋顶上。”
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啧。”
甚尔定定地看着她,见她一副准备认真看星星的模样,才耸了耸肩道,“那等我回来再说。”
“你要去哪儿?”
鹿伏兎砂糖问道,“任务吗?”
“躯具留队的一些事。”
他慵懒地埋在少女肩窝里说道,“大概一周左右就能处理完。”
“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房子?”
鹿伏兎砂糖想了想,“那种有阳台的房子,阳光好的时候可以在上面晒太阳,会很有家的感觉。”
“嗯,这样的。”
甚尔撩起眼皮看着她,懒散地感叹,“真好养。”
.....?
鹿伏兎砂糖奇怪地瞅了他一眼,接不上话,干脆一本正经地看起了星星。
软香浮过鼻息,男人喉结轻滚。
星子在冬日的夜空上闪烁,美不胜收,却远不及少女眼底的情愫动人。
——这一次,他不会再失去她了。
...
看完星星后,鹿伏兎砂糖回到了房间。
落地灯依旧发出暖黄的光,奈绪却还没回来。
快速泡了个澡,她换上睡衣,藏进了被窝里。
银白的戒圈在手机屏光下熠熠生辉,鹿伏兎砂糖摸了摸戒指上的绿钻,忍不住翘起唇角,笑得美滋滋。
四舍五入,就等于甚尔向她求婚了!
“小姐。”
就在她看得入迷时,房间里突然响起轻柔的声音。
鹿伏兎砂糖撩开被子,露出大半张脸,灿烂一笑,“奈绪,你回来啦!”
奈绪看着被子里笑得没有一丝阴翳的少女,心间微软,将手里的白瓷碗放在了一旁,“小姐还不困吗?”
她摇了摇头,“奈绪最近很忙吗?”
一天时间她们就见了两次。
“这段日子有一些忙。”
奈绪坐到床边,轻搅了搅手里的白瓷碗,依旧是暖乎乎的红豆年糕汤,“过段时间就好了。”
“小姐,温度差不多了,喝了就能睡觉了。”
鹿伏兎砂糖不疑有它,裹着被子坐起来,伸手去接。
刚端上碗,左手腕便被奈绪一把握住,用劲极大。
“奈绪?”
鹿伏兎砂糖眨了眨眼,看到少女垂眼盯着她无名指上戒指的模样,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是不是被吓到了?”
鹿伏兎砂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当时也被吓到了。”
不过,就那么一瞬间,后面全是快乐!
但这种话说出来就太厚脸皮了。
奈绪听着耳边少女雀跃的声音,眼神昏暗,只觉得银环上的那颗绿钻无比刺眼。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鹿伏兎砂糖都觉得有些纳闷的时候,她松开了手,微笑道:“小姐,汤快凉了。”
“啊......好像是哦。”
鹿伏兎砂糖端起碗,干脆连勺子也没用,先豪迈地喝了两口,再叮叮当当地几勺,将一碗年糕汤吃得干净。
.......好甜。
甜过头的甘甜在口中回荡,就好像在遮盖什么一样。
不过,也只是甜过头了而已。
鹿伏兎砂糖没多想地将碗递过去,然后安详地躺在了床上。
胃里暖暖的,她正准备再和奈绪多说说话,熟悉的困倦突然又涌了上来。
鹿伏兎砂糖皱了皱眉,试图清醒点,却被一双温柔的手抚上额角,轻轻按摩,“睡吧,小姐。”
“没关系,很快……”
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少女的声音像是温柔的歌谣,鹿伏兎砂糖根本抵抗不住,一下便陷入了沉睡。
床边,奈绪端着白瓷碗,眉眼温柔。
还有四天。
第52章
“……”
她最近是不是有点太能睡了啊?
鹿伏兎砂糖双眼呆滞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被夕阳染红远处的雪线,沉默片刻,摸出了手机。
点开网页,少女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迟疑地顿了几秒后,还是点开了搜索框,做贼般小心翼翼地输了几个字。
“怀孕会嗜睡吗?”
瞬间,搜索引擎上关于这类问题的信息铺天盖地的跳了出来,占满她整个视野。
【10个信号暗示你怀孕了】
【怀孕3天最明显的征兆】
.....
【嗜睡?怀孕最明显的特征之一!】
【怀孕or流产,你必须知道的100条知识】
“......”
一通搜索下来,鹿伏兎砂糖已经完全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怀孕了还是不幸流产了。
应该没有这么容易吧......?
她苦恼地想,不是才过去了五六天吗,怎么可能会有人这么光速怀孕呢!
不信谣,不传谣。
少女迷茫的眼神在自我安慰下逐渐坚定起来,她合上手机,随便换了件衣服就走出了院子。
她准备出门活动下。
最近的日子她基本上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刚刚换衣服的时候,她甚至感觉自己腰上的肉好像都圆润了一圈。
谈恋爱的青春少女怎么可以随意长胖呢!!
想到这里,鹿伏兎砂糖眼神一凛,原本打算就近围着雪松林逛逛的步伐顷刻就改成了绕着整个禅院逛一圈。
禅院本家的面积不小,随便逛一趟下来少说也得要个一个多小时,简直就是完美的甩肉路线。
打定注意,鹿伏兎砂糖沿着积雪的小径,悠闲地往中央庭院的方向走。
十几分钟后,才刚刚穿过小半长廊的少女在看见迎面而来的男人时,顿住脚了,寻思自己该不该掉头。
但可惜,来人并没有给她机会。
“砂糖。”
禅院甚一停在与她一步之遥的地方,面色沉肃,眼神晦暗。
.......看来是躲不过了。
鹿伏兎砂糖在心里后悔地叹了口气,抬眼看向他,“甚一大人。”
“去哪里?”
禅院甚一问。
“呃,只是睡太久了....所以想出来活动下。”鹿伏兎砂糖朝他礼貌却不失尴尬地笑了笑,“甚一大人有事的话,不用在意我。”
等他一走,她就立马掉头回去,免得待会再尴尬碰到。
“我陪你走走。”
禅院甚一无视她的生疏和拒绝,眼神沉沉地凝视着她,带着说不出的审视意味。
“......”
她能说不想吗?
少女抿了抿唇,刚想要拒绝,禅院甚一反而先一步开口了,“不要拒绝我,想想奈绪。”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今夜风冷一样的平常,鹿伏兎砂糖瞬间明白了他的威胁。
顿时间,少女心扉上莫名就烧起了火焰,为了奈绪,也为了自己。
她觉得可爱又温柔的奈绪,在禅院的这些人看来,就只是可以用来随意牵住她的绳索而已。而她,至少在禅院甚一看来,就是一只无能为力的笼子鸟罢了。
要是有个人能改变这样的禅院就好了.....
深吸一口气,少女勉强弯起唇角,垂下的眉眼却没有丝毫笑意,“....那就麻烦甚一大人了。”
禅院甚一扫过她眉眼间的火光,却不觉得生气。
这样的火光,这样的活力,在禅院里倒是格外的可爱和难得。
“走吧。”
禅院甚一开了口,脚步却没动。
鹿伏兎砂糖见状,只能龟速走到他旁边,不算宽敞的长廊里,两人并肩而行。
...
鹿伏兎砂糖从来没觉得这条长廊有这么漫长过。
站在拐角处,被廊柱遮挡的前方刺耳的低语清晰可闻。
“呐呐,你们看见前几日的那两人没有?”
“看见了,看见了!大白天就这样,可真是不知廉耻。”
“....看来比起术师,那种大小姐果然还是更中意男人的身体和脸蛋……”
“还什么大小姐,不过是荡//妇罢了,长着张精怪一样的脸,勾挑着两兄弟.....”
“好希望甚一大人快点将她赶出去,这样的人在禅院可真是耻辱。”
“不过那张脸确实不错,要我说,纳为妾好了......”
“纳妾?你可真不嫌弃啊!”
男男女女,嬉嬉笑笑的声音像是泛着寒光的针尖,刺得少女耳腔发疼。
但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垂着眼安安静静的站着,仿佛那些话里被中伤、被议论纷纷的人与她无关。
真奇怪……
鹿伏兎砂糖认真地看着长廊里的浅木色地板想。
那些地板上的花纹怪异极了。
扭曲狰狞的样子,不像是温和的木纹,反而像是禅院里蓄养的怪物。
它们终日蛰伏在暗影里,等待着路过之人的心脏吞没。
禅院里,大概有很多人都被它吞没掉了心脏吧......?
许久,冰冷的夜风在长廊里肆虐,前面的人大概是讲高兴了,便陆陆续续的散去,只留下她身边咆哮的风和一言不发的禅院甚一。
“走吧。”
禅院甚一开口,他的的声音很沉,听着有些压抑。
鹿伏兎砂糖闻言,反而抬起眼有些奇怪地瞅了他一眼。
和甚尔经常扫落在眉骨、颈窝上的服帖黑发不同,禅院甚一的头发总是根根炸开,披散在浑身,宛如一头随时随地都会暴怒的鬃狮。
明明是兄弟,却毫无相似。
少女收回了眼,迈开步伐。
禅院甚一喜欢她吗?
她倒觉得也没有那么喜欢。
只是执拗地抢夺着,就像她是一块勋章,一个奖杯,一个让他感受胜利的战利品。
至于和谁在争抢,大概是甚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