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深深地看着她,半晌,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
塞拉来到水边,伸手,召出一条船。只有乘坐这条船渡河,才不会惊动阴尸。不出所料,小船只能容一名巫师乘坐。
西弗勒斯去不了。
他失去了掌控权,只能在这看着她冒险。正如他之前就被告知过的那样。
……黑魔王。
仇恨将西弗勒斯因为魔力流失而轻飘涣散的头脑拽回地面,他开始思考翡翠药剂的治疗方案,借此稳定情绪。
塞拉到达了彼岸,立即施了个魔法,变出一块光幕,让西弗勒斯得以在岸边看清她的动作。
……虽然这有些残忍,但是他们必须互相照应。
塞拉现在位于水中央的一个石堆,石堆中心是一个半人高的石柱,上面放着一个云母质地的白色石碗,碗里盛放着翡翠药剂。
塞拉捡了一块石头变成椅子,坐下就开始喝。
妖异的绿色液体被她用贝壳舀起,一勺一勺喂到自己嘴里。
第一勺,她的的笑容消失了。
第二勺,怒气和泪水在她的眼里酝酿。
……
最后,塞拉的表情是一种空洞和死气。她微微侧过头,将别在耳后的头发拨出来挡住自己的脸,不再让他看见。
西弗勒斯面前的光幕因为她的虚弱开始颤抖、扭曲,像是一团跳动的火焰,而他的心此刻正是被放在这火上煎烤,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但是,他始终不曾挪开视线。
她的手机械地动作着,越到后面,动作越慢,颤抖地越厉害;然而始终不曾停下,就像她背后有人正拿着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她,逼迫她继续执行针对自己的酷刑。
西弗勒斯有一种错觉,好像他就是那条鞭子。
最后的一点距离,塞拉支撑不住,趴到了石盆上。
西弗勒斯觉得她看起来更瘦弱了,瘦弱得令人恐惧,像是那黑发黑袍之下并没有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只有一具佝偻的枯骨,只有一个在沙漠中寻找绿洲,遍寻不到,最终生生渴死的旅人。
旅人用仅存的生命全力抠挖着土地,试图为后来者留下一星半点的线索和教训。
翠绿的光点变小、再变小,然后终于消失不见。
此时,塞拉的魔法彻底维持不住了,西弗勒斯只来得及看到盆底的东西是一个挂坠盒——斯莱特林的挂坠盒。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它意味着现在他们对剩下的两个魂器一无所知。但是,西弗勒斯暂时无暇为这件事烦恼。
塞拉没有再传来动静,她带来的光亮也全部消失了。面对远处吞噬一切的黑暗,西弗勒斯感觉时间格外漫长,他忍不住开始无意义地来回走动,握着魔杖的右手也在轻轻颤抖。
她怎么样了?她成功了吗?她还有力气把魂器放进盒子里吗?或者魂器上是否还有其它黑魔法?
水底的阴尸开始骚动。
他该怎么做?他要设法渡去对面吗?如此巨大的湖面,阴尸恐怕成千上万,以他现在的状态想过去,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而且可能有去无回。
……或者,魂器已经失去了保护,难道他要放出历火吗?烧了这里?
不行!
冷静。冷静。他必须信任她。
阴尸迅速向中心涌去。不能再等了。
“盒子飞来。”西弗勒斯几乎是低吼着念了咒语。
在他自己的魔杖的光照下,西弗勒斯看到塞拉的小铁盒从远处飞来,他像是等待刽子手落刀的囚犯一样,用一种近乎疯狂的眼神紧紧盯着那只泛着银光的、拴着他命运的铁盒。
盒子轻柔地落到他手上。
盒盖上,一只浅绿色的小蜻蜓萎靡地趴着。
西弗勒斯感到一阵眩晕。他活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媳妇:可乐没有了
生命苦涩,她变成蜻蜓。
渺小短暂,无人在意,却可以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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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收藏了,较为开心,所以日更一下,短小勿怪orz
但是今天看着收藏涨两个掉一个,掉两个……感觉自己是不是在走下坡路了,呜呜呜
第42章 蜻蜓
喝完翡翠药剂、状态极差的塞拉之所以能顺利将挂坠盒取出并放到她的铁盒里,而不是被上面附加的黑魔法或者伏地魔的邪恶灵魂伤害,是因为她遭了一番大罪得到的挂坠盒是个赝品。
事到如今,西弗勒斯认为这也只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假挂坠盒中有一张纸条,上面有一个背叛的食死徒的留言,署名R.A.B。
西弗勒斯立即想到了那是谁:雷古勒斯.布莱克。
依稀记得,雷古勒斯加入食死徒时他也在场。作为当时布莱克家的继承人,雷古勒斯一来就颇受黑魔王重用,一时风头无两;只是后来没过两年他就不知所踪。
年轻的雷古勒斯的背叛是否有迹可循?他是否原本就不想加入食死徒,只是迫于黑魔王不可能容忍古老纯粹的布莱克居然不支持他,才懂事地去为他效力?西弗勒斯无从得知,他并不了解他。
雷古勒斯是西弗勒斯上学时低一年级的同院学弟,性格与他的哥哥西里斯大相径庭,是个阴沉、孤僻的青年。斯莱特林归纳起来就几种男生:大少爷,少爷的跟班,古怪的独行侠。雷古勒斯属于第三种。
他其实很优秀,但是不爱出风头。学校里、甚至斯莱特林学院里大家谈论到“布莱克”时,都默认指的是他哥哥,就好像他们这一辈只有一个布莱克似的。
后来也确实只有一个布莱克了。
于是邓布利多带着宝剑亲自去格里莫广场12号走了一趟。
魂器被顺利消灭了,可他们却忍不住开始设想,最初是否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呢?
塞拉在翡翠药剂的迫害下变成了蜻蜓。西弗勒斯的反阿尼马格斯咒对她不起作用。
当天,用门钥匙回到霍格沃茨后,西弗勒斯立即去校长室找邓布利多。
“抱歉,我也没有办法。”邓布利多安静地听他讲述完后,表情严肃地说,“这是因为塞拉自己不愿意变回来。”看着面色更加苍白的年轻男人,他又安慰道:“往好处想,这至少说明她的魔力没受太大影响。”
“但是她这样没法接受治疗。”怎么治,把蜻蜓泡在宁神剂里吗?西弗勒斯尽量冷静地沉声说:“阿不思,容我解释,翡翠药剂是非常邪恶、非常强力的魔药,它对人心灵的折磨尤其残忍……就像钻心咒一样,如果没有及时治疗,她会疯掉的!”
小蜻蜓懒懒地趴在盒子上,一动不动。若不是阿尼马格斯形态需要魔力维持,西弗勒斯都要怀疑它这样子是否还活着。
邓布利多皱眉看向小蜻蜓,沉默,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西弗勒斯,依我之见,或许对她来说这就是一种治疗呢。”半晌,老人轻声说,同时伸出手指碰了碰蜻蜓合拢的翅膀,“很漂亮,不是吗?”
小蜻蜓的翅膀是渐变的,从透明的翅根过渡到浓绿的圆润翅尾,边缘线条优美流畅,像一层轻薄的纱衣。
确实很漂亮。
西弗勒斯不合时宜地想到:翅膀是她身体的什么部位变成的?手吗?
即便知道巫师的阿尼马格斯并不一定由人形一一对应变形,翅膀应该就是翅膀,西弗勒斯还是感到一阵怪异。好在邓布利多碰完就收了手,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这个样子会持续多久?”西弗勒斯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不知道。”当代最擅长变形术的巫师说,“到她觉得合适的时候。她现在应该以为自己本来就是一只蜻蜓。”
西弗勒斯想,那自己呢?她还记得他吗?
西弗勒斯忍不住也伸手凑到蜻蜓旁边,想摸摸它的翅膀。
小蜻蜓的反应却与刚刚面对邓布利多时截然不同:它竹叶似的翅膀颤了颤,西弗勒斯不禁放轻了呼吸——然后它飞起来,落在他指尖,带来极其轻微的触感,有点痒。
它实在是太小了,身体小巧如米粒,长长的尾巴也只有他一个半指节的长度。西弗勒斯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小蜻蜓稳稳地停着,没有掉下来或者要飞走的迹象。他将它举到眼前,近距离观察了一番——他突然发现,以前塞拉变形的时候他居然从没这么做过。
看形态,小蜻蜓的品种属于棋纹鼓蟌,不过体型更小,花色也是自然界中不存在的。这种蜻蜓通常是黑底带宝蓝色或湖绿色花纹,有种神秘感,像是暗夜的精灵;而塞拉变出的模样则更像是林中的仙子。
它通体是生机盎然的浅绿,背上有颜色更浅、带金属光泽的棋盘格花纹,像一串闪光的星子;一对绿宝石似的圆眼睛有点像金鱼,看起来懵懵懂懂。
虫子毕竟没有猫猫狗狗那么符合人类审美,一般只适合远观欣赏花色,近看还是不太美妙;但是架不住塞拉变成的小蜻蜓特别乖啊。
西弗勒斯觉得它不止是漂亮。他头一次想用“可爱”去形容一只昆虫,要知道过去在他看来,蜻蜓只是一种翅膀和胸膛可以入药的魔药材料。呃……
“它喜欢你。”目睹小蜻蜓双标的表现,邓布利多的神情放松下来。
这说明塞拉身为巫师的意识尚存,没有完全陷入混沌——他有理由相信,在西弗勒斯的陪伴下,她能够自己慢慢恢复。
“是‘她’。”西弗勒斯下意识纠正,顿了顿,又为自己的反应感到有点羞恼,于是转移话题道:“她这样子没法上课。甚至可能错过考试。”
上课没关系,他巴不得她别上课了。主要是考试,霍格沃茨的规定是如无特殊情况,学生需要通过考试才能升上年级,否则只能留级。塞拉要再多做一年他的学生……西弗勒斯想想就头疼。
如果学生实在无法参加期末考试,可以选择补考(会非常麻烦,没有教授乐意多出一套卷子),或者由教授们按照平时表现给一个准许或者不准许通过的评价,必须全部通过才能顺利升级。
塞拉的平时表现……是教授们想给她开后门都开不了的程度。
“别担心。”邓布利多说,“这点权力我还是有的。”
好的,现在校长亲自来给她开后门了。
西弗勒斯点了点头,“那么,这段时间就由我来照顾她?”
“当然。”邓布利多露出这次谈话中第一个笑容,“谁能比你更合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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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剩余的三天,西弗勒斯在努力学习如何饲养蜻蜓。
阿尼马格斯的动物品种取决于巫师的性格和体型,一般来说都是哺乳动物,塞拉这种情况……也不能说不合理吧,就是很罕见。
罕见的代价是,阿尼马格斯如果是常规哺乳动物,就比较方便继续吃人吃的东西,变成动物了毕竟也还是巫师嘛,总不好去吃猫粮狗粮什么的;但是蜻蜓……反正他拿来的馅饼、布丁、牛排都不好使。
小蜻蜓一天没吃东西了,就喝了点果汁,看起来似乎更加虚弱了。西弗勒斯想起邓布利多的说法——她现在自我认知出了问题。他沉痛地决定:喂她吃点蜻蜓该吃的。
蜻蜓吃什么?
虫。
具体一点:害虫。再具体:蚊子,苍蝇等。
……西弗勒斯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办公室抽屉里现在还放着蟑螂堆呢,塞拉很喜欢这种糖果,有事没事就掏出来吃两只。
于是西弗勒斯去抓了一群……果蝇。他拿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箱专门作为小蜻蜓的餐厅,把车厘子、水蜜桃等水果(内含果蝇)放在里面,再把小蜻蜓引进去。
然后小蜻蜓愉快开吃,画面惨不忍睹。
唉。
希望她变回来的时候能失忆。
假期结束,西弗勒斯立即陷入忙碌——这周他要给卢平代课。
西弗勒斯给自己的袍子口袋施了无痕扩展咒,专门放塞拉的水晶球。这让他不太适应,因为他不能再双手插兜了——他可不想碰到那个水晶球。
西弗勒斯现在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小蜻蜓.塞拉施上一打防护魔咒。
没办法,她实在是太小只了,看起来脆弱得不行。虽然她从不乱跑,但是万一他一个不注意压到她……
除了保护咒,还有忽略咒。小蜻蜓的新爱好是待在他脑袋上,不施忽略咒他没法上课。
西弗勒斯因为常年与魔药为伍、加上工作繁重,作息不太健康,头发一直比较油腻。过去塞拉从来没介意过这一点——他也没嫌弃她不爱穿鞋啊。
然而现在为了让她待在他头上时不至于脚滑(……),西弗勒斯不得不频繁使用清洁魔咒,甚至购买了魔法洗发水。
洗发水他记的很清楚,那个牌子以前是波特家的产业,后来被波特的远房亲戚之类的人抢走了。
现在波特小子的教父回来了,不知道会不会帮他夺回来。西弗勒斯漫不经心地想,恐怕那个只知道挥霍的大少爷西里斯.布莱克有心无力吧。
西弗勒斯原本还担心,塞拉这么嚣张的人,有可能早就暴露了她的阿尼马格斯形态——忽略咒可拦不住那些刻意找她的。结果出乎他意料的是,除了他和邓布利多之外,塞拉的蜻蜓形态只有麦格一人知道。
学生们,包括她的室友佩内洛,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