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赵嫣然拉着阮阮的手, 推开门重新回到光亮的世界。
赵嫣然告诉阮阮, 周盈和赵士坤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周盈发现小猫咪果冻可能不是普通的走失,便请私家侦探暗中调查此事。
私家侦探将查到的资料发给周盈后, 周盈就去质问保姆。
保姆经不住事,三两句就把事情交待出来。
原来那日周盈去医院照顾赵嫣然,赵老夫人也就是赵士坤的母亲来过一趟。
赵老夫人看见在爬梯上玩的果冻,满脸厌恶,让保姆把果冻远远丢出去。
恰好这时赵老夫人的远房侄子在旁边,便提出由他来处理这只小畜生。
赵老夫人自无不允。
保姆不敢干涉雇主家的事情,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猫咪果冻被人带走。
那一天果冻的惨叫声在赵家响了很久。
保姆受了赵老夫人的警告,又怕丢了工作,只得谎称果冻是自己走失的。
周盈得知真相后愤慨不已。
她和赵老夫人婆媳关系向来冷淡,赵老夫人看不上周盈曾经的歌星份,觉得坏了他们赵家的体面。
周盈万万想不到赵老夫人居然连果冻都不放过。
因为在锦绣茶室的事情周盈与赵士坤冷战好几日,最终还是周盈先服了软。
日子总归还是要过下去的,丈夫或许在外面会逢场作戏,但若是出轨,周盈相信丈夫不是这种人。
两人曾经爱得轰轰烈烈,突破重重阻挠才在一起的,甚至于这些年周盈只剩下赵嫣然一个孩子,赵士坤也并未过多置词。
为了家庭的和睦,周盈不想直接和赵老夫人撕破脸,她将果冻的事情告诉赵士坤,本意是想让赵士坤与自己同仇敌忾。
没料到赵士坤只是平淡地说道:“一个畜生而已,丢就丢了。”
赵士坤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果冻被从她边偷走的真相。
他看着她为了果冻日夜难过,却无动于衷。
周盈出奇地愤怒了,他们发生激烈地争吵。
怒气之下,赵士坤甩了周盈一巴掌,周盈跌坐在地上。
赵士坤拿起外套,开车扬长而去。
剧烈的疼痛令周盈额头冷汗直冒,还是听见动静的保姆将她送去医院。
“他还没来看我妈。”赵嫣然脸色不太好。
阮阮没有父母,她接触的人类家庭诸如阮苗家陆汣家,都是温馨和谐的家庭。
赵嫣然一家的事情,让阮阮第一次意识到,人类家庭并不总是幸福的,家人之间并不总是亲近信任的。
两人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病房里尖锐刺耳的声音。
赵嫣然顿时面露焦急。
两人推开门,一个打扮华丽的老夫人在病床前指着周盈的鼻子骂:
“不下蛋的母鸡,拿小畜生当宝,别说我弄死一个,弄死十个我儿子也向着我这个当妈的。还敢打我儿子,活该你住院!”
“你住嘴!”赵嫣然愤愤然挡在周盈面前。
赵老夫人不肯罢休,连带赵嫣然一起骂进去:“你妈嫁进赵家十几年就生出来个赔钱货,再这样下去我赵家就绝后了。”
赵嫣然脸涨得通红。
赵老夫人见状更起劲,忽然感觉肩膀变得无比沉重,迎面一颗苹果被人塞进她嘴里。
阮阮如同拎小鸡一般把赵老夫人丢出病房外。
赵老夫人嫌恶地丢掉苹果。
隔着门她也不肯罢休,她张大嗓门,声音极具穿透力:“你还不知道吧,你最初养的小畜生就是我弄死的,喂点药几分钟就断气。”
她眉梢眼角透出一丝得意:“我儿子当初是中了你的邪,现在他清醒了,不守着一只不下蛋的母鸡,我赵家的大孙子就在肚子里喽。你要是有点自觉,趁早卷铺盖走人!”
“妈!妈!你怎么了?”赵嫣然惊慌失措。
病床上的周盈浑颤抖着,嘴唇褪去血色,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血顺着洁白的床单滴落。
小猫咪果冻哀叫着,雪白的绒毛染上一缕滴落的红。
阮阮急忙按响呼叫铃,医生神情严肃:“病人有流产前兆,快准备手术。”
人群呼啦啦推着周盈往手术室去。
第65章
手术室的指示灯亮起又熄灭。
赵嫣然顶着红肿的眼睛, 眼泪却已干涸。
她不再一味流泪,一种沉默的阴影压在她的肩头。
她不肯弯下脊背屈服,将脊背挺得更直, 又像穿着大人衣服强行要撑起来的孩子。
周盈还没从手术麻醉中苏醒归来, 脸色苍白若雪。
赵嫣然轻轻握住母亲的手,像是重新回到母体一般, 依偎着母亲, 汲取温暖,也给予温暖。
一盏床头灯透着微弱的光,闪烁的灯光将床边的人影勾勒。
明天或许不那么美好, 但终究会来临的。
阮阮带着懒懒炖的补汤来医院看望周盈。
周盈仿佛变了一个人,她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
不哭不闹, 无悲无喜。
再也没有事情能吸引她的注意。
阮阮轻轻叫了周盈一声, 她的眼神落在阮阮身上, 像是一片落雪,又轻又冷。
赵嫣然将排骨汤倒进干净的小瓷碗里, 喂给周盈。
周盈偏开头。
赵嫣然哄她:“妈,你尝尝,很香很好喝的。”
周盈没有说话,她的思绪仿佛暂时与这具身体剥离。
任凭赵嫣然说什么,她是听不见的。
赵嫣然赌气道:“你不喝,我喝!”
她垂下头,大颗的眼泪掉进白瓷碗里, 只尝到泪水的咸涩。
直到那排骨汤丝丝缕缕的热气消散, 也没有人去品尝。
赵士坤来过一次, 周盈视他若空气。
赵士坤想握住周盈的手,周盈将手收进被子里。
赵士坤握了一把空气, 表情讪讪,他将手搭在周盈的床边,“盈盈,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孩子的事情谁都不想这样,妈也不是故意的,她现在还在家以泪洗面,心里内疚得很。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是我们与这个孩子无缘。”
赵嫣然讨厌透了赵老夫人,本以为父亲会反省自己的错误,去没想到听到赵士坤这样一番话。
怒火自胸腔积聚,赵嫣然指着门,“你走!都是你和那个老太婆害的。”
赵士坤面对赵嫣然天然端起父亲的威严,他对赵嫣然有几分疼爱,因为她漂亮又聪明还多才多艺,在同行间没少为他挣面子。
但这几分疼爱不能消除赵嫣然忤逆他的罪过,赵士坤疾声道:“怎么说话的!你妈病着,别在旁边捣乱,现在你就回学校念书。”
赵嫣然用冒火的眼睛盯着他。
赵士坤想到另一家医院刚出生的私生子,面对赵嫣然母女终究有些理亏。
周盈仍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
赵士坤对着周盈演着深情的独角戏:“我会请最好的护工来照顾你,你好好休养,等出院了,我们一家人还好好生活。”
赵士坤理了理西装离开。
走出病房门他才接起口袋里振动许久的电话。
电话那边娇滴滴的女声冲他撒娇,“亲爱的,咱儿子想你了。”
还有他母亲愉悦的声音:“哎呦呦,大胖孙子,长得真好,和士坤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与周盈母女半死不活的场景相比,赵士坤更享受电话那头其乐融融的场景,他脸上露出笑容:“我来看看盈盈,这就过去。”
娇滴滴的女声不说话了。
赵老夫人在电话那头扯着嗓门,语带嫌弃:“别管那个丧门星,连个孩子都保不住。当初你要死要活和她结婚,我就不同意。现在应验了吧,她就是来克我们家的,没有她,我何至于十几年抱不上大孙子。来之前洗个澡,去去晦气,别传着我大孙子。”
赵士坤不爱听赵老夫人提起过去的事情,他年轻时和周盈士是真心爱过的,即使随着时光流逝这份爱意被冲刷地面目全非,他仍旧不愿去否认最初的热诚。
就如他同样不愿意去回想过去的炽热,不回顾过去,就这样仿佛他对周盈的背叛能变得理所当然,而不遭受良心的谴责。
赵士坤压住些微的烦躁,胡乱点了点头。
他伸手快速按动电梯键,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他逃也似的走进电梯厢。
一个年轻女人从电梯厢走出,手上还捧着一束金黄的郁金香,与他擦肩而过。
赵士坤下意识回头,透过渐渐闭合的电梯门,他只看见女人一截白色的裙摆。
周盈最喜欢的花便是郁金香,他曾经在种满郁金香的花园里向周盈求婚。
那时周盈笑得特别甜蜜,让人觉得满园的鲜花在她面前都失了颜色。
赵士坤闭了闭眼,将脑海中涌现的过往一幕驱除掉。
他没有错,所有的爱意都会消逝,他给周盈的是永恒不变的赵夫人的地位。
他父亲一生风流,外面情人无数,她母亲不照样过来了。
周盈会适应的,况且他自诩并不贪恋美色,他只是太想要一个儿子。
周盈身体有问题,受孕困难,他们夫妻才会多年以来只有赵嫣然一个孩子。
像他们赵家,家大业大,不能后继无人。
周盈会理解的。
私生子的事情,等到周盈身体康复,他再慢慢告诉她。
到时候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很美好。
“你来做什么?”
赵嫣然拦在门口,眼神中满是警惕。
她忘不掉眼前的女人,周盈和赵士坤吵架最初便是源于她。
她曾经的舞蹈老师,李亦可。
李亦可穿着一条白色裙子,外面套着浅色外套,气质淡雅柔弱,像是风中一朵小娇花。
面对赵嫣然的仇视,李亦可眼神中滑过歉意,她轻轻将手里金灿灿的郁金香递给赵嫣然:
“嫣然,你妈妈还好吗?我来看看她,她最喜欢郁金香。”
赵嫣然冷笑一声:“收起你的假好心。怎么,消息这么灵,知道我爸要过来?可惜你来晚了,我爸已经走了。”
李亦可叹了口气:“我和你父亲的关系,并不是你想得那样。”
赵嫣然冷冷不作言语,李亦可是她妈妈资助的学生,性情温柔平和,和性情高傲浑身带刺的赵嫣然截然不同。
赵嫣然因为性格的缘故,在学校里人缘不是很好,几乎没有交心的朋友。
年长她几岁的李亦可给过她姐姐一般的温暖,她们之间亦师亦友。
后来礼李亦可毕业后,一言不发疏远他们家,赵嫣然嘴上不肯说,心里难过了许久。
她万万没想到再次见到李亦可,竟然是在她父亲的身侧,两人亲昵地揽着腰靠在一起。
这种来自亲近之人的背叛令赵嫣然更加难以接受。
现在李亦可却告诉赵嫣然一切另有隐情,赵嫣然并不相信,但周盈还病着,她不想让李亦可刺激到周盈。
赵嫣然顺着李亦可说法,两人来到医院底下的小花园。
秋寒渐浓,小花园里鲜少有活动的人影,落叶打着旋儿飘落在地。
李亦可穿得并不算厚实,微微打了个寒颤。
赵嫣然故作不闻。
李亦可也并未过多寒暄,单刀直入:“嫣然,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离开赵家吗?”
赵嫣然看着她。
李亦可望着地上的落叶,陷入回忆:“我家境不好,跳舞是我唯一的出路。能遇到你妈妈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她给了我很多帮助。如果没有她,即使我能顺利从舞蹈学院毕业,可能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专注于舞蹈课程。”
说道这里,她抬头看了赵嫣然一眼,接着说道:“你妈妈是个好人,你也是,你爸爸也是,能在你们家做舞蹈老师太好了。我曾经是这样想的,直到我发现你爸爸似乎在刻意引诱我。”
赵嫣然瞳孔缩了缩,显然有些震惊。
李亦可自顾自说道:“他对我太好了,好得超出一个资助人丈夫该有的程度。我那时候才二十岁,还没进入社会,见识很少,渐渐就有些心猿意马。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他是个有家庭的人,你妈妈对我很好,我不能做白眼狼。我也不敢告诉你们,怕你们会误会我,会赶我走。我纠结了好久,终于决定直白地和你父亲对质,我不接受他的示好,希望我们能退回原来的界限。结果你父亲对我说了一句令我终身难忘的话。”
李亦可的眼神很复杂,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难堪。
赵嫣然沉默着,原来她眼中的完美家庭在很早以前就出现裂痕。
李亦可说道:“你父亲问我,愿不愿意替他生一个孩子。生孩子?我当时觉得荒唐极了,我以为他想爱我,结果他只是为了骗我生孩子。我当时难堪得涨红了脸,你父亲却冷静的声音跟我谈价钱。我年轻,漂亮,温顺好操控,在他眼里我适合为他生孩子。”
“太难堪了,这一生我从未有哪一刻觉得自己是待价而沽的商品。我断然拒绝你父亲,也掐掉我心猿意马的小火苗。从那以后,你父亲对我就很冷淡。我只要呆在赵家,就要日复一日承受这种难堪,我不敢告诉你妈妈真相,我只能远离你们。”李亦可握紧自己的手,长舒了口气,接着说道:
“我毕业后进娱乐圈做艺人,潜规则的事情见得多,人也麻木了。换作是现在的我听到你父亲的提问,或许会考虑答应。”李亦可自嘲地笑了笑:“上次在茶座遇见你们是个意外,我和你父亲只是逢场作戏,饭局散了就不联系。在你们面前和他亲昵我是故意的,我想知道你妈妈究竟知不知道赵士坤在外面的做派。你妈妈的反应告诉我,她果然不知道。那当初赵士坤找我生孩子的言论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和你妈妈无关。我挺开心的,真的。”
李亦可温柔地笑了笑,不是在外场矫揉造作地笑,而是仿佛让赵嫣然记忆回到几年前的笑容。
“正因为你妈妈是个好人,我才要说出真相,不能让好人被蒙在鼓里。”李亦可神情严肃,她从包包里取出个信封。
赵嫣然打开信封,里面是厚厚一沓照片。
见赵嫣然低头翻照片,李亦可说道:“赵士坤就是个人渣,他在外面可不干净。他背着你妈妈找了个身家清白的情人生孩子,那孩子现在快满月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