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默对视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沈初三太诚实了,然而诚实过后又没有一点小动作,完全就是消极对待,梨铩严重怀疑自己就算不把剑架在沈初三的脖子上,对方也不会挪动半步。
见梨铩没了下一步动作,沈初三忍不住叹了口气,“梨姑娘,你们既是同僚,又何苦自相残杀呢?大家和和气气地坐下来探讨,然后共同解决问题不好吗?”
梨铩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好。”
“……”
沈初三沉默了许久,最后自暴自弃地问道:“行吧,那你们打算怎么做?”
梨铩没有立即回答沈初三这话,而是上下打量了沈初三几眼,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上次在赵家也是,沈初三对于她神仙的身份是不是接受得太过自然了?
虽然他说自己是修仙者,可修仙者毕竟和真正的神仙不一样,修仙修仙,不过是抓住那点儿虚无缥缈的东西,且真正得道成仙的世间不过寥寥无几。
神族与妖族不一样,妖族一般不会太过掩饰自己的身份,但天界有明文规定,成神者下凡,如非任务在身,不得暴露身份。
“你和天界的神仙,很熟吗?”梨铩微微眯起了眼睛,想起陆铃那一纸变化莫测的任务书,越发觉得沈初三的出现不是一个意外。
“唉……”沈初三缓缓抬起手,指尖落在了发间的白色丝带上,“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反正公玉北亭也发现了,梨铩知道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白色丝带被扯落,露出了沈初三的那双特别的眼睛,是金色的。梨铩曾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看见过,天帝青林的眼睛也是如此。
“……天帝?”
“是我。”沈初三重新把眼睛蒙上,“陆铃一事,我的出现确实不是意外。因为误判,所以我把自己的存在加入了任务书中,协助你完成任务。而这次,我担心你和公玉北亭不能好好地完成任务,就过来看看。”
“我们俩能有什么好担心的。”梨铩收回剑,虽然天帝的外貌有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但看到眼睛的那一刻,她就确信这人是天帝,气息虽然能遮住,可一旦显露,是不能骗人的。
沈初三揣起手,淡淡道:“我担心你们一个不合,把林九月杀了。”
“……”
“我才不是那种人!”梨铩坚决否认,林九月也是她的任务要素之一,要解决也是解决华凝才对。
她的那点小心思自然不能瞒过天帝的眼睛,“弑神乃大罪,哪怕扣掉你所有金光,最轻也要把牢底坐穿。”
“……”
梨铩冷静下来想了想,公玉北亭的任务性质与她不同,藏起华凝也不能解决问题。反倒是她的任务,但凡林九月与颜垣有一人错过婚礼,那就真的要以失败告终了。
思来想去,还真是不该跟公玉北亭那个疯子较真。但好像也不是没有破解的方法,梨铩灵光一闪,“公玉北亭现在在哪?”
她把公玉北亭关起来不就好了吗!
把公玉北亭关起来,华凝也关起来,麻烦不就解决了吗?这样便再没什么能阻拦九月的婚礼了。
“你想做些什么?”天帝微微皱起眉头,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好的预感。
梨铩心虚地抬起头,“我能干什么呢,你看看这个情况,怎么都是对我不利。所以我很认真地想了一下,决定找公玉北亭和好!”
天帝隔着丝带质疑地看着梨铩,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她应该还没离开林府。”
“好的,那我这就找她去。”梨铩礼貌性地一笑,然后转身就要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接着回头看向身后的天帝,“你不会对我的颜垣做什么吧?”
她越想就越不放心,天帝虽然不会害人,但她不瞎,不至于看不出天帝对公玉北亭的那种维护。所以说不定,等自己走后,他会去把颜垣抓走。
绝不能掉以轻心!
“战神,吾就那么不可信?”
“……可不可信您心里没数吗?”
梨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手掌覆盖在颜家大墙上,设下了一道结界。若是天帝或者公玉北亭进去了,她也能第一时间感受到。这结界不会拦住颜家其他人,但恐怕颜垣近日都得老老实实地呆着了。颜垣不了解天界的事,梨铩也没法同他解释,只能用着最原始的方式,把人关起来,就好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梨铩又看向天帝,“对了,您现在这是……”
“外人面前,你且当我只是沈初三就好。”
说完这话,天帝也不再多言,告别了梨铩,往华凝所在的方向走去。梨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这才迈开步子走回林府。既然天帝说公玉北亭尚在林府没有走远,那么这会功夫,她肯定又劫林九月去了。
果然还是大意了!!
想到这,梨铩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当她回到林府的时候,猜测果真对了一半,公玉北亭在她走后,再次出手想要劫走林九月。而现在,她被连荒五花大绑扔在了院子中央,迎着林府上上下下的目光,无地自容。
看到梨铩回来,公玉北亭瞬间抬头,“我和你没完!!!”
“怎么不把她嘴堵上?”梨铩疑惑地看了连荒一眼,然后再路过公玉北亭的时候顺手往她嘴里塞了团布。
“唔唔唔!!!”
看着公玉北亭有话说不出的模样,梨铩心情舒坦,觉得天上的月亮都圆了不少。
真好,现在就逮住一个了,天助她也!
关起来,一定要马上把公玉北亭关起来!
第43章
要想困住公玉北亭,实在不是件简单的事,毕竟站在公玉北亭那边的人,突然变成了天帝青林。
天帝虽然不直接插手她们的任务,但救公玉北亭还是要救的,不然留给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他坚信,公玉北亭会追着他骂上一百年,甚至一千年更久。
于是当夜,趁着梨铩晃神的功夫,天帝把公玉北亭带走了。
原以为两人的幼稚游戏能到此打住,不曾想公玉北亭对此非常不服气,于是她趁着梨铩不注意,搞了个偷袭,把梨铩绑了来。
公玉北亭以为连荒才不会管梨铩,毕竟长清宫被连荒炸毁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任谁看了都觉得这两人有仇。
但她显然遗漏了连荒将梨铩魔气引到自己身上然后大闹天殿的八卦。她绑了梨铩没到一个时辰,连荒就救人来了。
用公玉北亭的话来说,连荒用了最卑劣无耻的招术,才将她制服。连荒用的方式其实很简单,他叫来了一堆的围观群众。
有了百姓在场,受到天规所约束的公玉北亭和沈初三根本发挥不出实力,而连荒撒谎自己从天界而来,毫无保留地使用着法术。
解决完这两人,连荒没立即带走梨铩。
而是当着被捆成粽子的沈初三、公玉北亭的面,问同样被捆成粽子的梨铩:“想我解开这绳子?”
梨铩沉默着,她觉得无论回答什么,都会中了连荒的计。要是她说“不想”,连荒肯定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要是她说“想”,连荒肯定会提出过分的要求,达到戏弄她的地步。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哪个选择更糟糕一些。
但不得不承认,她有时候是很大胆的。她居然对连荒会提出的要求感到异常地好奇,于是她回答道:“想。”
连荒看着梨铩的眼睛,笑了。
梨铩看着他,更觉着不妙。
受这诡异氛围的影响,公玉北亭停止了挣扎,疑惑地向那两人看去,接着艰难地挪动身子撞了沈初三一下,“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俩很奇怪?”
沈初三面色平静,但嘴角的微微抽动还是显示了他心里不如表面上那般,他反问道:“哪里奇怪?”
公玉北亭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来究竟哪里奇怪,可能是梨铩的反应,也可能是连荒的眼神,反正事情的走向哪哪都不对。
最后,公玉北亭放弃地说道:“我不知道,总之就是奇怪!”
沈初三叹了一口气,“你有没有觉得,连荒好像喜欢梨铩?”
闻言,公玉北亭瞪圆了一双眼,不可思议地说道:“连荒疯了吧!他怎么会喜欢那个疯婆娘?!”
完全听得见的梨铩:“……”
她咬牙切齿地对着连荒说道:“堵住她的嘴!她才是疯婆娘!”
公玉北亭刚要开口反驳,就看见连荒手指对她一点,她的嘴巴里塞上了一团布,“唔唔唔!”
沈初三再次叹了一口气。
活该啊。
解决了公玉北亭,连荒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两件事了。”
梨铩愣了一下,“什么?”
连荒淡淡道:“你求着我帮你做了两件事。”
梨铩:“……”
不是吧,那也算?
梨铩张口就想骂骂咧咧地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连荒,可是触及对方眼底的神色,她的话忽然就拐了个大弯,冲向了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地方,她说道:“那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说完梨铩就后悔了。
她这不是变相地答应了连荒“以物换物”吗?但她转念一想,她其实还有拒绝的余地,要是连荒的要求太过分,她宁死不从,难道连荒还真能杀她灭口不成?
好像还真的能。
但应该不至于吧?
“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连荒抬手轻轻捏住梨铩的下巴,“暂时别动就行。”
这确实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可是连荒的指腹抵着她的下巴,偶尔轻又缓地摩挲一下,存在感实在太强烈了,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梨铩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她还是忍住了,连荒的气息笼罩着她,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连荒到嘴边的猎物似的。但即便这样,她还是努力地忍着。要是这点小要求都做不到的话,她还配姓“梨”吗?
所以她不能做不到!
直到连荒的五官在她眼前一点点放大,连荒的手指从她的下巴,挪到了她后颈的位置,像是捏小猫咪脖子那样轻轻掐了一下。
连荒含住她的唇瓣。
“轰”地一下,梨铩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唇上的触感柔软微凉,忽然间,有什么东西妄想撬开她的唇缝,她被吓了一跳,猛地往后缩。
然后她就看见了连荒那很是不满的神情,像是在无声地谴责梨铩的不守承诺。于是他报复性地在梨铩的锁骨上咬了一口,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红印子。
在做着这一动作的时候,连荒捏着她后颈的手加了不少力,梨铩躲不开,咬紧了下唇,生怕因为疼痛而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要是那样,公玉北亭一定要狠狠嘲笑她的!
她敢肯定,连荒疯了。
比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更疯!
她觉得自己也疯了,不然为什么会摆出这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她明明还有能力反抗的,可是身体好像比大脑更诚实。
公玉北亭看着眼前这一幕,整个人都傻住了,一瞬间她好像变成了坚硬的石像,然后“咔嚓”一声,裂开一条缝,最后再“咔咔咔”碎成好几瓣。
她很不解,连荒为什么要亲梨铩?凶兽知道亲吻代表什么吗?他是不是觉得自己亲了梨铩,梨铩就任他指使了?
然后她的脑海里又浮现了沈初三的那句话——“你有没有觉得,连荒好像喜欢梨铩?”
好像是有点。
公玉北亭皱了皱眉,觉得这种场面实在奇怪得不得了,她想多看几眼。
而另一边,梨铩仍处在巨大的震惊和深深的自我怀疑中,连荒什么时候把绳子解开了,她都没有注意。
直到连荒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要我抱着你回去?”
梨铩猛地惊醒,往后挪了挪,“不要!”
她堂堂战神,被人看见多丢脸啊!
而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束缚已经解开,赶忙爬起来,几乎是逃命般往林府的方向去。
半晌她又傻愣愣地冲了回来,一把攥住连荒的手腕,把人一起带走了。
回到林府之后,梨铩当即把连荒塞回他自己的房间,然后冲回自己房间,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她背靠着门,心情久久平复不下来。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震惊过后,她觉得有点开心,但又有点难过。她不清楚开心从何而来,但绝不会承认是因为那一个吻。她也不清楚难过从何而来,甚至久而久之,难受的情绪盖过了开心的情绪,她捂着心口缓慢地蹲了下来。
门口传来了细微的声响,似乎是有人在靠近。
过了一会,响起了连荒的声音。
“梨铩。”
其实连荒很少会念出她的名字,大都是不带名称的一句话,中途戏弄她的时候最喜欢叫她“梨大人”。
梨铩没有回应他,双手抱着膝盖,将半边脸埋入臂弯里。眼泪打湿了裙子,她觉得自己哭得莫名其妙。
“梨铩。”
连荒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好像只有这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才能确信她是不是真的存在着。
等到连荒念到第九遍时,梨铩鬼使神差地回了句,“我在。”
门口传来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紧接着,梨铩感觉到连荒也靠着门坐下了。他们隔着一块木板背靠着背,但梨铩总觉得这木板时有时无,有时候甚至产生错觉,觉得这木板压根不存在,她所靠着的,是连荒。
“生气了?”连荒问她。
梨铩偷偷抹了把眼泪,“当然,我气坏了。”
门口传来一声轻笑,像是连荒一贯的作风。
连荒又道:“那我赢了。”
梨铩:“……”
要不是理智尚存,梨铩真想提着刀冲出去把连荒大卸八块。
这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长嘴。
“你凭什么说你赢了!”梨铩自然是不服气的,在“赢”这个字上,她有着不可动摇的坚持。
连荒依旧很淡定,“你摸摸你的耳朵。”
梨铩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发烫的耳朵,不用看她都知道,有多红。
出卖神的耳朵,太不争气了。
梨铩收回了手,“我自然没你那样的厚脸皮,也不止是你,任谁亲了我我都会耳红的!换白泽神君来,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