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祖宗——璃原风笙
时间:2021-12-23 16:36:29

  不远处,身姿如苍松般挺拔的男子,怀里抱坐了位满脸霞光的少女,少女水亮的眼眸一直紧紧盯着远处的烟火,而上方的男子丝毫没在看烟火,却径直低头看怀里的少女,那样的目光,晦涩炽烈,丝毫不知遮掩。
  而看烟火的少女,全神贯注,丝毫不察。
  才几岁的小太子不懂,却从这种感觉中产生了强烈的敌意,感觉自己最要好的伙伴马上要被这莽夫抢走了,有些不爽。
  ·
  晚上的宫宴开始了,一些权臣和皇亲国戚被邀请携带家眷一同入宫赴宴。
  小太子因为自己不能坐赵稚那一席,而周斐之竟然可以坐在赵稚旁而不高兴了老半天。
  这次宫宴不像上次的太后寿宴需要分男女席,皇帝体恤,在这阖家团圆的日子里,让每一家自成一席来坐,每一家之间以一块屏风隔开,这样,屏风内一家子吃团圆饭,屏风外又是跟君王一起同乐。
  安国公府只有周中驰来了,所以周中驰和赵稚、周斐之三人同坐一席。
  今年除夕家宴,郭太后称病不能赴宴,郭国舅大过年的仍留在戽斗关回不来。
  旁边挨着赵稚坐的那一席不知聊了什么,突然就聊起了以前住在永宁宫的那位敬妃。
  赵稚听了一会目光黯淡,就转而去吃案上的糕点不听了,周斐之刚要起桌动作,突然迎面而来被一个甜糕塞了满嘴。
  赵稚笑盈盈道:“斐之,这个荔枝糕太好吃了,你尝尝。”
  说着,她一视同仁地,又给周中驰夹了一块,“小驰,你也尝尝。”
  “多谢祖宗。”周中驰揖手道谢。
  就在周斐之想从他老爹盘中夹走赵稚给夹的那块糕点时,他口中又被塞了一块。
  赵稚笑道:“斐之是我们家里最年幼的小玄孙,我是你老祖宗,自然是最疼爱你的。”
  她这一句成功熨帖了他的心,他终于没再打算去抢他老子那块。
  可一个年轻姑娘给父子二人夹糕这一幕,成功进了别人眼中,都带出了或多或少的涟漪。
  宫宴之后,皇帝又留了小部分皇亲和几个公爷在宫中守岁,大家围坐在一起叙话。
  小太子跑过来,要坐在赵稚旁边,结果被周斐之不知从何处抽出戒尺,吓得小团子冒出泪,跑到他父皇身边。
  “父皇...周太傅打儿臣...儿臣不要他当孤的老师了,好不好?”
  小太子哭着当着几个公爷和皇亲的面那样说。
  朝中众人本来就不同意周世子当太子太傅,这会儿是小太子自己在明面上这么要求的,众人自然是想趁机让皇帝点头收回周世子的太傅之职。
  “既然太子与周世子相处并不和睦,臣斗胆替太子殿下说话,恳请陛下另觅太傅人选。臣认为,吏部侍郎徐大人的公子性情儒雅,若是他来教导太子殿下兴许要来得好一些。”
  举荐徐大人公子的是郧国公,勋国公与郭氏的关系密切,就连他举荐的徐公子,也和郭氏一族有血亲关系。
  勋国公开了这个头,众人开始纷纷给皇上举荐人选。
  大家各怀鬼胎,一个个都只想把周世子踩下去,好举荐对自己有得益的人选。
  皇帝一时间脑子“嗡嗡”地响。
  他知道周斐之并不想摊上太子太傅这么个烫手山芋,恨不得赶紧甩掉才好,但是,倘若不以太子太傅的名义将周斐之拴在太子身边,日后会发生什么,他简直不敢预想。
  心里一烦躁,他当众就掌刮了朱芮一巴,将小团子打得甩出老远还喷出了鼻血。
  “胡闹!!太傅岂是你说想换就换的!”朱右?眼眸发红,把案桌上一应茶具都打碎了。
  周斐之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余光瞅到身旁的姑娘揪紧手里帕子后,突然出声提醒:“祖宗,这里是太极宫,太子是皇上的人,请守宫规。”
  赵稚转头看了他一眼,叹息着松了帕子。
  朱芮头一回被父皇在众人面前打,还是为了那个坏人。
  他眸里含着盈盈水泪,恶狠狠地回头瞪那坏人一眼后,突然爬起来不管不顾地指着周斐之道:
  “父皇!这个人根本没有资格当孤的老师,因为...因为他妄为人师!”
  “你知道吗?他私下里会欺负周太夫人,有好几次孤做功课睡着醒来,都见他强行将脸贴住太夫人的脸,还会强行抱她、把她手放在自己脖子上,有天晚上,他将儿臣撵出屋,过没多久,就传出他在里头欺负太夫人的声音!”
  小太子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有人赶紧问太子:“敢问太子殿下...你...可知如何欺负?”
  朱芮为了赶紧摆脱这个坏人当太傅,一抹泪,急急道:“我没看见,但是只感觉他好像是把人压着来欺负,因为太夫人叫得很惨,说不要压她,她疼。”
 
 
第44章 维护祖宗
  小太子的话一落, 在场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甚至有人开始暗暗地指着赵稚的背影指三道四起来。
  赵稚有些疑惑地听着旁人说些不好的话,听着听着想明白了,脸色惨白地看着周斐之, 嗫嚅道:“斐之...他们...他们说的淫`妇...淫是放纵的意思,他们是不是在骂我?”
  “所以刚才坐我们旁边的曹美人爹娘, 其实在骂敬妃也在骂我是吗?所以你才会动怒想过去打他们?”
  赵稚浑身抖得像只被人吓得缩起脑袋的鸽子, 捏起小拳头抖索起来。
  周斐之眉头蹙得越发死紧,突然“砰”一声掀翻了自己这一桌的矮案, 走了出去。
  在场所有人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朝他投来。
  “启禀陛下, ”他的声调依旧傲慢,拖着冗长的调子,“赵氏是我祖宗, 我侍奉祖宗,那天是祖宗要夺我手中戒尺,被尺子的木刺扎了手指, 我压住她大拇指要帮她拔出木刺而已, 经太子殿下口中一出,大家口中一渲染, 竟成这样言语让人难堪的事情!这是活生生地污蔑我祖孙!”
  赵稚擦干泪水,低头看了眼被周斐之掀翻在地的杯盘锅瓢, 刚刚她不过是想去维护芮芮, 他还出言提醒她这里是太极宫, 不能轻易行事呢。
  “那你可有何证据?太子殿下是一面之词, 可你说的也是一面之词呀。”这时郭太后的同族叔父站出来发声。
  “刚刚我们大家可都看见了,赵氏举止亲昵地给他父子二人喂食,此等不雅行为, 实在很难让我们相信她的人品。”
  他这话一出,不止赵稚脸色变了,皇帝朱右?的脸色也很不好。
  “混账!简直一派胡言!”朱右?终于对郭氏的人发作了。
  周斐之更是直接抄起地上碎了的一片尖锐的瓷片,来到了说那话的人跟前,用瓷片抵住那人的颈项。
  “看见她给我父子俩夹两块糕,就说她人品有问题了?那你可知道她是我们俩的老祖宗?老祖宗给孙儿夹个菜又怎么了?”
  他手里的瓷片更加逼近那人的颈项,吓得他不敢动弹,“那么,你刚刚说的那个话,我是不是也能说你居心叵测,想借拉倒我周家,进而威胁皇权,帮郭氏一族拢权,让郭太后垂帘听政??嗯??”
  没想到横亘在朝堂,众人心里明镜似的秘密,就被他这么堂而皇之地撕开脸皮来说,这让在场众人都非常意外。
  但随着他把事情明晃晃甩出,场中各人内心都开始乱了,心里一乱,就开始各想各的退路。
  “胡...胡说!!圣上在此,岂容你这乱臣贼子胡言乱语!”
  那人哪里顾得上自个脖子处被抵着利器,被他这么一污蔑,那是要抄家株连九族的大事啊!
  周斐之缓缓地用利器划向他的脸,“哦,我胡说,那你刚刚睁眼说瞎话就不是胡说了吗?既然我不能凭你一句污蔑的话就断定你谋反之心,那你又如何能单凭一个老祖宗疼爱小辈,给小辈夹菜的行为,就断定我祖宗的人品,还出言不逊?”
  “你,是不是要向我老祖宗道歉?”
  郭子韬只觉脸上刺痛,有滚烫液体流出,但他不敢动弹,只得任由周斐之在他脸上画“小人”。
  “你...你...”他气道。
  “你要证据可以,要证明也行,我先自证,你若是不能跟着自证郭氏没有逆谋之心,就得给我祖宗跪下当狗道歉!”
  “首先是证明我与祖宗单纯的祖孙关系。”
  周斐之将手里的利器一把往自己手心划去,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流,他脸上却挂了个近乎疯狂的笑,看得骇人心惊。
  他用自己的鲜血起了个血誓,“我周斐之与周家第二十八代嫡母赵氏乃祖孙关系,倘若一天有超越祖孙的关系,就请上天让我死无葬之地,被外族人撕裂身体而亡!”
  起完了血誓,他又道:“接下来是证据了。”
  “你们不是担心我大逆不道,与自己的祖宗有苟`且吗?当年先帝曾赠我一本武功秘籍,此秘籍必须先自宫才能练,现在我已练成。证据,你们当真要看吗?”
  他笑得阴沉,继而抓了抓腰间的束带,所有人都惊惧地看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倒是皇帝先喝了一声,让这场闹剧终止了。
  “朕可为周太傅作证,郭卿家,你得依周太傅所言,给周家太夫人道歉赔罪。”
  郭子韬没法去自证什么郭氏逆谋打得事,也不愿再触碰起这个敏感的话题,所以只得悻悻地走到赵稚面前,跪下道歉。
  “太...太夫人,刚才是我出言不逊,冒犯太夫人了。”
  说完他正想走,立马被周斐之一脚踹到在地。
  “还有呢?要当狗...”
  他环着臂冷冷道。
  郭子韬转头看了看皇帝,朱右?立马皱眉:“照做。”
  郭子韬屈辱地在地上学狗溜了几圈,“汪汪”地学狗叫了几声。
  “祖宗,当狗的话,还什么要做?”周斐之突然走回赵稚身边,把一匕首揣进她手,笑得张狂道:“想不想试着把狗皮子剥下来?”
  赵稚连忙摇摇头,“不想。”然后扔了匕首。
  她从打碎的陶釜里抓了条羊腿肱骨,扔到郭子韬面前。
  “不剥皮,他当狗子当得很棒了,给他奖励根骨头吃,吃完就走吧。”
  郭子韬看着地上那根成尺长的大腿骨头,傻眼了。
  ·
  守岁夜宴进行到一半就取消,朱右?遣散各人后,把小太子叫进了自己书房问话。
  朱芮已经哭得眼睛都肿了。
  他本来只想把太傅换了而已,以为把他的恶行说出来,自己就能把他换掉。
  可是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大家为什么后来把脏水都泼在皇吱吱身上呢?明明她才是受害人呀...
  “父...父皇...儿臣是不是蠢透了?”朱芮哭得抽抽噎噎的。
  朱右?叹息了一声,“那你可知道自己错哪了?”
  “儿臣...儿臣知道...”他抽泣着,“儿臣日后定当谨言慎行,再也不会像今日一样糊涂,害了皇吱吱了。”
  “那你还换太傅吗?”
  “不...不换了。”朱芮哭得抽噎。
  “很好。”朱右?松了口气。
  其实今晚这么一闹,他反倒心里踏实了一些。
  以前他总是担心拴不住周斐之,但起码今晚以后,朱右?算是看出来了。
  他的这位皇妹,算是先帝在周斐之身上下对的一颗棋子。
  他那样啥事都懒得搭理的人,竟然有朝一日会为了一个人,连血誓都发了,不,他该竭力让那个血誓不起效才是。
  赵稚回永宁宫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殿内,不肯见任何人,更不肯见周斐之。
  熹娘和赵同德统统都规劝过,她还是不肯出来。
  “周郎君,怎么办呀?吱吱她今夜都没吃什么东西,又不肯让我们进去,会不会出事呀?”
  赵同德拉着周斐之道。
  “吱吱她现在最亲近你了,今晚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不清楚,只有你知道,你可得好好劝劝她呀。”
  赵同德说完这句,就拉着熹娘她们走了,把地方留下来给周斐之。
  周斐之看着天边那轮冷清的弯月,顿生困惑起来。
  起先他在山寨上遭赵稚欺骗,觉得自己是单方面一头栽进的傻瓜。他不忿,他也要让她喜欢上自己,他知道这姑娘性子执拗,那么他就要她爱而不得亲自打破自己固守的规矩,和身为孙子的他相恋。
  他这个人不服管教,更视规矩于无物,他是不在乎世俗对他的眼光。只要姑娘喜欢他,他就敢大逆不道娶祖宗。
  但是,如今他看见她受到伤害,反倒迷茫起来。
  看见她伤心看见她哭,他这里...疼得死去活来,比一刀一刀剜出来还疼。
  他用力摁了摁心脏处,发出一声闷哼。
  “祖宗,对不起,以后...孙儿再也不擅闯你寝殿了。”周斐之往殿门处敲了几下,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斐之——”这时屋内突然传来姑娘的声音。
  “斐之...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觉得,我喂孙子吃糕是人品...呜呜...人品不好呢?可是...可是我看别人家的祖祖宗...不也这样吗?”
  赵稚背靠着殿门,抽噎道。
  周斐之摸着那道殿门处的阴影,也屈膝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不是祖宗的错,是他们那些人想法太肮脏,所以看什么都肮脏。”
  赵稚安静了会儿没有说话,周斐之也陪着她坐在大殿门外,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姑娘又瓮又软的声音传来:“斐之,你走了吗?”
  “没有呢。”周斐之倚着厚重的木质殿门,手臂斜靠在屈起的膝盖上,外头是呼啸而过的冷风。
  “我认真想过了,我想我们可能都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弄错什么了?”
  “你说为什么别人家的老祖宗可以对孙儿那样,没有人说,可我为什么就让人感觉不好了,这不能从别人身上找毛病,得从自己出发,毕竟那么多人都觉得不妥的话,那就肯定有什么东西把我们蒙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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