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老夫人乐得如此,开大门欢迎。
章府就知道这件事了。
骆莺回过神:“花灯很漂亮。”
章允宁马上道:“你喜欢哪一盏,我叫他们取下来。”
骆莺忙道:“不用。”
“为什么?”章允宁问。
“挂在桥上有倒影,拿在手里就没那么好看了。”
章允宁想想也是:“你要喜欢,可以天天来看,我叫他们别撤走。”
“不用,便是要节日看才有意思。”骆莺劝他,“如果天天看,很快就腻了。”
她说得每句话都对,章允宁乖巧的点头:“好,那就等明年吧。”
这章允宁年幼时在路途染病来不及救治,落下了后遗症,长大后在京都总是闯祸,后来就被送出去了,去年才接回来。就这短短两个月,竟被骆莺弄得服服帖帖的,骆箐忍不住暗讽:“大堂姐与章大公子,宛如一对璧人呢。”
章允宁愣了愣:“什么叫璧人?”
“璧人是……”骆箐对上章允宁的目光,突然又不太敢解释。因为两家还没有挑明,万一有变数,这话被祖母知道定是要责罚的,便犹豫起来。
骆燕却险些跳脚,她是知道章允宁的情况的,这样的人怎么就跟姐姐是璧人了?她美眸圆睁,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怎么,章大公子不知何意,你也不知吗?”骆箐挑眉,“我是在夸她。”
骆燕更为气恼了。
她二人年纪相仿,因大房二房长久对立的关系,她们自小也视对方为仇敌。骆燕狠狠瞪着她:“你这小人,就敢逞口舌之快,姐姐脾气好平日里不追究,我可记着呢,你别以为仗着祖母就能欺负我们!”
在这里吵起来可不行,骆莺拉住骆燕:“别说了,走,我们去桥上看看。”
她招呼章允宁一起走。
章允宁的脸色却不好看,突然上前打了骆箐一耳光:“你竟敢欺负她们俩!”
这耳光来得又快又恨,骆箐懵住了,捂着脸看向章允宁,但见他盛气凌人,一时不敢说什么,哭着跑远。
丫环们看情况不对,急忙求骆莺:“劳烦大姑娘劝劝大公子。\"
实在没想到会惹出这种事,骆莺向章允宁解释:“章公子,你别误会,堂妹没有恶意的,她是在打趣呢。”
“她没欺负你们?”章允宁问。
“没有。”骆莺道,“我得去看看堂妹,过几日再见,可好?”
倘若真是自己做错了呢?章允宁想一想:“好,那花灯我先不撤了,等你再来。”
走出水苑后,骆箐甩开她们俩,飞奔着去找祖母与母亲。
老夫人听完却没有偏袒她,训斥道:“大公子会无端端的打你?”
“都是堂姐挑拨,说我欺负她们。”骆箐给祖母看脸上的伤痕。那章允宁的力气真大,她的脸都肿起来了,还有五根很明显的手指印,不知要多久才能痊愈。
许氏见女儿受苦,忍不住擦眼泪:“怎么会这样。”
老夫人当然不信。
骆莺做事谨慎,绝不会主动在章府挑起事端,至于骆燕,这小姑娘的脾气倒有可能,但骆箐必然也是说了什么才会引起矛盾。老夫人淡淡道:“伤得不重,过几日就消了。”叮嘱许氏,“你先带阿箐回去吧,请个大夫看看。”
显然是要平息下去,许氏虽然心疼也不好反对,她没有生出儿子本来就理亏,平时也不敢顶撞婆母,只好答应。
骆箐没得到支持,气得扭头就走。
出了此事,始终有损兴致,就没再谈结亲的事儿。章老夫人关怀骆箐几句,说自家孙儿不懂事。
老夫人自然说是骆箐的错,随后就带着骆莺,骆燕回府。
路上,她一句也没责备姐妹俩。
骆燕见状更是有点不安了,这继祖母怕是没安什么好心,回去后就跟骆莺嘀嘀咕咕,让她小心点。
骆莺心里一清二楚,只顺着妹妹的话应着。
此时的宋淮刚刚踏入西平侯府。
到书房后,一坐下他就给护卫翁鹤下了一道命令,让他明日请一位夫人去清和酒楼会面。
这命令十分突然,就算翁鹤极为了解宋淮,一时也难以窥测其中的心思,他愣了愣道:“属下马上去办。”
他快步离开。
宋淮将窗打开。
外面传来淡淡的梅花香气。
月光倾泻,清冷冷的。
他想起前世在章府时,好几次见骆莺坐在园中,托着腮安安静静的看月亮。她的神色总是很平静,像无波无澜的湖面。
也不知她是否后悔过。
他不曾问。
但骆莺嫁入章府,显然是想改变他们三姐弟的命运。
那这次,就由他来替她改命吧。
第3章 003 建议。
前两日下了一场雪,此时已经消融的差不多了,天气日渐暖和,光秃秃的树枝都冒出了新芽。
骆莺喝完药之后指点弟弟跟妹妹写字。
她自小身体就不好,学得东西不多,但一手字是极为的秀美。
梅娘瞧这三人很是专注,微微皱一皱眉:“姑娘应该让二姑娘练练女红,字有什么好学的?姑娘做不动绣活,总不能让二姑娘也跟着荒废了吧?”
骆燕嫌她烦:“女红学了作甚?我也不见骆箐学的!”
梅娘一贯不喜欢骆燕,觉得她性子太冲,嗤笑一声:“你跟三姑娘比?”三姑娘好歹有个做官的父亲,这大房还有什么?不过她也没说,“我是好心提醒你们,技多不压身。”
“等天气再暖些。”骆莺知道梅娘的意思。
女红是应该学一点,然而她愿意嫁去章府,本就是为妹妹跟弟弟的前途,若妹妹学女红是为了将来讨好夫家,那还有什么意义?她一定要给妹妹谋划一门顶顶好的婚事,让妹妹不受一点委屈。
她挽袖继续磨墨。
上房的一个婆子突然来传话:“大姑娘,二姑娘,明日早些起,收拾下,宣德侯夫人请姑娘们去做客。”
梅娘大为吃惊:“宣德侯夫人怎么会……”那些个权贵家族惯喜欢聚会的,可骆府从来不会在名单之上,难道说是看在章府的面子?可两家尚未定下,也不至于吧,她百思不得其解,只督促骆莺,“一定不能失礼,你可要管好二姑娘!”
骆燕翻了一个白眼,暗道还不如管好骆箐呢。
要不是骆箐总犯嫌,她才懒得理!
第二日,姐妹俩早早就起来了。
见骆燕换了好几次裙衫,骆莺心里未免难过,要是父亲母亲还在世,骆燕也不会一件拿得出手的裙衫都没有。她暗叹声,把自己的一条绣玉兰花的棉裙递给去:“阿燕,你穿着比我好看,配那件蓝色的袄子最合适。”
她待嫁之龄,又因为章允宁的缘故,老夫人难得给她多做了几件新衣。
骆燕连连摇头:“我不要……”她胡乱穿了一件,“还不是怕那些贵族小姐看不起我们,等会指指点点!真不知道宣德侯夫人为何相请?”就算骆府不曾没落,在权贵圈也排不上号,外出游玩,富贵家的小姐都是在一处,她们从小锦衣玉食,穿得用得都不一样。不过骆燕也不羡慕,加上骆莺身子不好,她总在家陪着,久而久之,连个朋友也没有,只跟骆莺亲热了。
骆莺见她不肯,也就罢了,心想,等以后她一定要给妹妹买好多好多漂亮的裙衫。
二人收拾完去给骆老夫人请安。
屋内,骆箐穿得光鲜亮丽,一张脸如桃花般娇美,不过胭脂抹得厚了些,有些过于艳丽。
可能是为了遮掩上次被章允宁打的那一边脸,骆燕好笑,伸手撩撩头发,把下颌微微扬起。
还未及笄的年纪,就已经处处在比了。
骆老夫人都看在眼里。
三个孙女长得出色,这就是很好的筹码,女子不能入仕,又不能抛头露面去做生意,除了借此找一门好姻缘,还能做什么?
骆老夫人露出笑容:“宣德侯夫人心血来潮,突然想办宴会热闹一番,请了好多家的小姐去做客,不止我们家,还有隔壁的许家,吴家等等。你们去了切莫闯祸,多结交几个朋友才是正理。”
许氏也跟着叮嘱几句。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三人很快便去往宣德侯府。
等到垂花门口,有丫环来相迎,知道她们是骆府的姑娘后,就领着去暖和的花厅。
不像那两个常待在家里,骆箐是喜欢交朋友的,只是不能如愿交到合意的那种。与骆府差不离的,她懒得太花心思,比骆府富贵的,她又不想卑躬屈膝,高不成低不就。
厅内四角都有炭盆,用的炭没有一丝的烟气。
骆燕在铺着锦垫的椅子坐下后道:“难道我们是来得最早的?别家一个都没来吗?”
骆莺也觉得奇怪。
骆箐则环顾着花厅,打量墙上名贵的画,各色家具,花瓶,想着等会找些什么话题与那些姑娘闲谈。
过不得多久,外面有了脚步声,三个人都朝门口看,却不料进来的并不是什么姑娘,而是丫环领着的一位发色斑驳的中年贵妇。
那贵妇五官生得很是秀美,然而神色憔悴,毫无生气,嘴角略微下垂,还有点苦相。
骆莺三个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
她们都不认识这位妇人。
丫环见状介绍道:“这是信国公夫人穆夫人。”
信国公穆易的名字是谁听了都会觉如雷震耳的,骆箐瞪圆了眼睛,抢先一步上前行礼:“小女子见过穆夫人,小女子名骆箐,这两位是小女子的堂姐,今日蒙宣德侯夫人相请,三生有幸得见穆夫人。”
穆易在十几年前被先帝调派去临安任总兵,去年年底才重回京都,虽声名显赫,但像骆莺三个这般大的年轻姑娘,从未曾见其真人。
骆莺也忙拉着骆燕行礼。
谁想,她才一出声,对面的穆夫人竟失态了,呼唤道:“悦儿!”
紧接着,骆莺的手就被握住了,她发现穆夫人的眼神及其的惊喜,甚至还有些狂热,眼角的皮肉颤抖着,盯着她。而后,就有一行泪落下,顺着脸颊,滴在手背上。
骆莺吃惊道:“穆夫人?”
她声音很柔和,也很弱,像是中气不足。
穆夫人身边的丫环急忙道:“夫人,这是骆府的姑娘,夫人。”
穆夫人的手抖了下,但又像不死心的样子,反复又看了骆莺好几眼,才把手慢慢松开。
丫环解释:“骆姑娘,夫人身体不适,请别放在心上。”
“无妨,夫人既然不适,快些坐着歇息下吧。”骆莺看她也是不太舒服的样子。刚才的状态,仿佛是认错人,她好像听到什么“悦儿”,骆莺往后退几步,让开路。
骆箐却疾步上去,与穆夫人的丫环一同扶住她:“是不是跟宣德侯夫人说一声,请大夫来看看?”
“不用。”穆夫人低声道,“多谢。”
穆夫人慢慢坐下。
到底怎么回事?是跟骆莺有关吗?骆箐觉察出不对,目光在那二人身上来回巡视。
这时,门口响起一个管事的声音:“怎么把三位姑娘领到这儿来了?是隔壁的花厅!”
错了吗?领路的丫环嘀咕声,明明记得说的是这间啊,她皱着眉:“劳烦姑娘们跟奴婢走吧。”
骆莺三个告辞了穆夫人,方才离开。
看着那清瘦的背影,穆夫人颤声低语:“怎么可能是悦儿,我竟认错……可怎么会……”
她又潸然泪下。
另外一个花厅果然有许多小姑娘,像吴家的两姐妹吴琳,吴琦都在,骆箐很快就融入其中了,骆莺姐妹俩却没怎么交际,坐在角落里小声闲谈。宣德侯夫人是过了一会才出现的,说穆夫人不舒服先行回府了,她颇为担忧,心情不佳,让姑娘们自行画画写字玩儿。
骆燕道:“把人请来做这些,还不如在自个儿家里写字呢,这些权贵真是闲的。”
“既来之则安之,写吧。”骆莺提起笔。
女管事之后看了一圈,竟然请骆莺去里间,说宣德侯夫人喜欢字写得好的小姑娘,要单独见一见。
骆莺不疑有他,跟着过去。
穿过镶着玉石的屏风,她正要行礼,却发现正中的椅子上坐着的并不是宣德侯夫人,而是一位男子。
难道管事走错了地方?
不可能吧?
静默中,骆莺大着胆子仔细看了男子一眼。
那一眼,叫她的心头突地一跳,她犹豫着问:“莫非是宋都督?”
“是。”宋淮很高兴她能认出自己。
骆莺急忙见礼:“小女子见过都督,不知宣德侯夫人在何处?小女子是来见……”她不明白为何宋淮在此?
“她是听我吩咐把你请来的。”宋淮做了个手势,“坐下吧。”
“是。”骆莺的心更是七上八下了,待坐好后,她捏了捏手指,打算问宋淮想干什么,但到底没问出来。眼下这人可是辅助天子的,连宣德侯夫人都要听他吩咐,她何必多嘴?乖乖等着就是。
果然宋淮又开口了:“你不用怕,我是有事与你商谈。”
他是大魏的摄政都督,出身于侯府之家,她是普通的闺中女子,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骆莺越发觉得怪异,低声道:“都督请说。”
宋淮也不拐弯抹角:“如果我有办法让你脱离骆老夫人,且还不用嫁入章府,你可愿意听从?”
骆莺愣住了。
但仔细一想之后,她忽然有点难堪。
若非有所图谋,谁愿意嫁给傻子呢?虽然这傻子很可爱,但做夫婿,到底是不成的。
宋淮这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骆莺的睫毛微颤:“我不知都督是何意思……”还未说完,就听到宋淮平静的声音,“你不用与我打马虎眼。我不让你嫁给我表侄,是怕章府因此被人诟病,舅父已经致仕,一生清白,我不想到头来得个仗势欺人的名头。”前世章老夫人事情办得极快,也不知是如何说服章老爷子的,二月就定下了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