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侯夫人前来恭喜。
“我们三个真是有缘,你看你们两个就成亲家了。”她笑着看一眼骆莺,心想那次宋淮为何帮骆莺,她如今算是有答案了,那是一举两得,“瑞蓉,下回我带映山过来,看看能否入阿燕的眼睛。”
柳映山是宣德侯夫人的小儿子,穆夫人晓得有宣德侯教导,不会差:“阿燕还小,但以后也未可知,若真合适,那我可要高兴坏了。”
宣德侯夫人一笑:“那就说好了。”
骆燕眨眨眼睛:“也不问我,这就好了?柳夫人,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嫁的夫婿需得一心一意待我,但凡有异心,我都不准。”
宣德侯夫人哎呀呀道:“那我们家映山可危险了,他现如今眼里只有武功。”
穆夫人忍不住大笑:“瞧瞧,都还小呢,心思不在上面,不急不急。”
宣德侯夫人点点头:“也确实还差两年,不过你们家阿扩不小了,你就没打算替他挑一挑?”她凑过去,“有好几位夫人明里暗里向我打听呢。”
说起穆扩,骆燕不由竖起耳朵。
穆夫人道:“若有合适的,你可介绍下。他每月要归家一次,可以相看。”她也是希望儿子能早日成亲,但才回燕京,还来不及准备,眼下骆莺又定亲了,忙不过来。
宣德侯夫人笑着道:“那再好不过,若是成了,我还能喝一杯媒人茶。”
等穆扩回来,骆燕跟之前一样去迎接他。
“听说阿莺跟宋都督定亲了?”消息传到龙虎卫,那些将士们纷纷来恭喜,还叫他请他们喝酒。
“是,过完年就成亲,吉日定在一月十八。”
穆扩一时不语。
骆莺跟妹妹生得很像,他打心里眼喜欢,只骆莺性子沉静,他又难得回家,便很少亲近,没想到,那么快就要嫁人。
不过幸好是嫁去西平侯府,对于母亲来说,应很是满意。
“我得想想送什么贺礼。”
骆燕道:“贺礼不重要,但你一定要在家才行!”弟弟可背不动姐姐,得要穆扩。
穆扩笑起来:“那是当然。”
等二人走到院中的那棵树下,穆扩拉着她看身高:“果然是长高了些。”又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下,“你这个子在姑娘中很是少见。”
骆燕歪头问:“是不是可以当女将军的个头?”
“怎么,还惦记着学武?”
骆燕又摇头:“不学,我有个会武功的弟弟,还有个会武功的表哥,干嘛要学,不是说喊一声就行了?”
穆扩哈哈大笑。
许是太忙忘了刮,他下巴有青黑色的胡茬,但笑时爽朗又豪放,眼睛里像是闪耀着星星似的。
骆燕盯着他看了会,忽然问:“表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穆扩止住笑:“什么?”
“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看姨母要替你择妻呢。”
穆扩莞尔,但是不答。
见他转身往屋内走,骆燕跟在后面:“表哥,告诉我嘛,我就是,就是好奇……”
看她像个小唠叨鬼,穆扩忽然停住脚步。
骆燕差点撞在他后背。
他转过头:“我也不知,如何告诉你?”他没有遇到过令他动心的姑娘,也不曾憧憬过什么男女之情,一颗心全在驻守边疆上,是以骆燕问他,他全无答案。
骆燕道:“你都二十出头了,竟不曾考虑过吗?”
穆扩好笑:“小丫头管得倒多。”一边说一边又往屋里走。
看着他的背影,骆燕暗自嘀咕,在钦州不是有骑过他坐骑的小姑娘吗?他怎么这时候一字不提呢?
…………
得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唐赫颇为不安。
“宋家与穆家结亲,可谓如虎添翼,想要扳倒他难上加难。”他皱眉看着父亲,“偏偏皇上还相信他,张公公说,皇上叫他拟几个单子的贺礼,要精心挑选……皇上竟有这份闲心!”
唐思顺并不急,慢悠悠道:“皇上初初亲政,还未尝到甜头,等他习惯于掌权,以后自会疏远宋淮。”
“是吗?儿子可是听说,皇上又让宋淮教他剑术了。”
唐思顺一笑:“不过是刚刚断奶的孩子。”
这种孩子会依恋母亲,但等到他长大,不再需要母亲的照顾,母亲若还在耳边叮咛,只会被嫌弃。
唐赫见父亲很是笃定,便说起别的事情:“我们是不是也要准备一份贺礼?”
“当然,不过无需贵重,不然清廉如宋都督定会拒之门外。”唐思顺的语气有些嘲讽。
这些年,他也尝试过动摇宋淮,可却无隙可乘,如此年轻有这等定力,委实可怕。也不怪先帝会把萧再谨托付给宋淮,宋淮确实是与宋峥十分相像,不过他相信,功高盖主。
历朝历代,有几个权臣能有好下场?Pao pao
…………
亲事已经定下,为骆莺三姐弟的将来打算,穆易找人写了份分家协议,提前让骆莺三姐弟按上手印,再派管事送去骆府。
骆老夫人气得面如土色,质问管事:“国公爷未免手伸得太长。”
管事并不动气:“倘若老夫人觉得不妥,尽可修改,不过我提醒老夫人一句,万事以和为贵。”
这分家,大房是一个铜钱都没有要,府中一切全归老夫人与二房所有,大房只想独立出去。
可骆老夫人明白穆易的心思,这是不想让他们占便宜。
只是,她若不肯又如何?
以和为贵,这四个字说的明明白白,倘若她不答应,恐怕整个信国公府就要与她为敌了。她的儿子不过一介知县,得不到提拔就罢了,倘若还被贬官,后果不堪设想!
骆老夫人想来想去,只有唐家可以求助,然而唐思顺虽是天子舅父,官职却在穆易之下,岂会为他们骆家出头,与穆家为敌?真提出此种要求,或许唐家也会弃他们而去!
骆老夫人打落牙齿和血吞,只好同意了分家。
穆易把契约交给骆莺保管,说等以后骆棠长大,就搬出去自立门户。
骆棠这日归家,直奔骆莺,骆燕的住处。
前日,穆夫人给骆燕请了一位女先生,女先生正在教骆燕下棋,骆莺坐于旁侧观战。
“大姐。”骆棠在门口就叫起来,“大姐你要嫁给师父了?”
骆燕听到声音,扑哧一笑:“看来阿棠很是兴奋。”
骆莺微微红了脸,站起与骆棠道:“别大呼小叫的。”
骆棠扑到她怀里:“是不是啊?”
骆莺点点头:“是。”
骆棠高兴极了:“那师父就是我姐夫……大姐,我以后叫他师父,还是姐夫?”
果然会考虑称呼的问题,骆燕感觉自己有先见之明:“我觉得,可以一会叫师父,一会叫姐夫。”
“啊?”骆棠愣住。
骆莺睨一眼骆燕,嗔道:“别听她的,你还是叫师父。先来后到,你一开始便是以师父相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至于别的称呼,偶尔叫叫便可。”
骆棠点点头:“好!”
骆燕招手:“阿棠,来,与我下棋,”又给他介绍,“这是纪先生,往后你有想学的,也可向纪先生请教。”
女先生叫纪宁,年少时颇有才学,但性子清冷,看破世事,一生未嫁,幸好双亲十分疼爱,容得下她。后来年纪稍长,她便出来做先生,教导各家的大家闺秀。
比起程茂英,骆燕十分喜欢纪宁,纪宁不打手,教学也仔细,说话不疾不徐,很是平和。
阿棠向纪宁行一礼,便与骆燕对弈。
外面又飘起小雪。
北风呼啸而过,钻入衣袍,寒冷刺骨。
宋淮从都督府出来,坐入轿子时,吩咐轿夫去街上的一家手炉铺。
翁鹤本想开口,觉得置办手炉这种小事下人可以代劳,但想到宋淮刚刚定亲,当下就明白了。
果然宋淮亲手挑选了女子专用的手炉。
小巧精致,还配了香饼。
等骆棠来习武时,他把手炉拿给骆棠:“带去给你大姐。”
骆棠笑嘻嘻道:“好,姐夫。”
这称呼叫的宋淮心花怒放,伸手揉一揉他的脑袋。
骆棠打开盒盖往里看:“是手炉啊,大姐一定喜欢!姐夫,我这就回去给大姐看。”
他蹦蹦跳跳跑向门口。
每逢冬季,骆莺出现时,手里都会捧个手炉,长长的手指围拢在手炉旁,指尖稍许的发红。
那时他就觉得骆莺很怕冷。
有一年上元节,她跟章允宁出来看花灯,章允宁跑得很快,她在后面追,手炉不小心掉下来。
他替她捡起,递过去。
只是离了一会手炉,她的指尖跟雪一样冷。
宋淮看向灰暗的天空,说起来,允宁这孩子今日竟然没有来学武,不知因何缘由。
为了传达师父的心意,骆棠捧着木盒,从马车上跳下,一路飞奔进去。
骆莺瞧见他匆忙的样子,拿出罗帕:“怎么路都不好好走,急什么。”
骆棠把木盒递给他:“师父叫我拿给你的。”
骆莺一怔。
骆燕上来凑热闹:“快些打开来看看。”
骆莺实则也有些好奇,不知宋淮突然送她什么,便伸手去解盒盖。
迎面传来淡淡的梅香,她发现里面不止有一个手炉,还有几块供焚烧的香饼。
骆燕性子急,将手炉提出。
只见宽不过三四寸,圆圆一只,紫铜铸就,鎏金面雕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纹。盖儿是镂雕的,网面细如发丝,方便透出香气,她拉住骆莺的手往上一拢,不大不小,正合适她的手掌。
“也很轻巧,拿着不费劲。”骆燕由不得夸赞,“宋都督可真是细心啊。”
若她去买,恐怕都不一定买得这般合适。
骆莺不知说什么。
家里也有手炉,干娘前不久送的,是个瓜棱形的碧玉手炉,也很漂亮,但确实没有这个合心意。
宋淮是怎么知道尺寸的呢?
他又为何买梅花香的香饼?
那日在西平侯府,她倒在他怀里,应不至于他就熟悉她的手了,骆莺暗想,应是巧合吧?
骆燕将香饼与炭焚了,置于手炉,而后把手炉塞在骆莺手里。
暖意立刻传到掌心。
香饼的梅花香也变浓了,酝酿出一丝丝的甜味。
骆棠歪着头问:“大姐喜不喜欢这手炉?”他得到答案,得去告诉师父。
骆莺晓得弟弟在想什么,他自从跟宋淮学武之后,宋淮在他心里的地位不停上升。
她点点头:“嗯,很喜欢。”
……………………
章允宁这段时日蔫蔫的提不起劲,既不去见骆莺,也不想学武。
章夫人道:“要不要去百越玩玩?百越整年温暖如春,花开四季,允宁,你要愿意,我这就派人送你去。”
章允宁不肯:“我不要离开燕京。”
章夫人叹气:“那你要如何?”
章允宁不说话,过得半晌突然跳起来往外跑:“我去见表叔!”
章夫人在后面道:“这么晚了,你去作甚?允宁,允宁!”
可章允宁跑得飞快。
一口气奔到西平侯府,他弯着腰喘气。
小厮见到他,惊讶道:“章大公子这是怎么了?”往后张望,并未见到马车与软轿。
章允宁直起身:“我表叔在不在?”
“在。”
他就往里走。
小厮忙去通报。
宋淮见到他,笑起来:“允宁,你未免来得太晚了,阿棠都已经学好归家。”
章允宁欲言又止。
宋淮一挑眉:“你想说什么?”
有一些话在他心里盘旋许久了,一开始是有些模糊,但他越来越清楚,章允宁大着胆子道:“表叔,你能不能不娶阿莺?”
宋淮怔住,他没想到章允宁会说出这种话。
“为何?”他也没有慌乱。
章允宁道:“我也不知……我就是不想表叔娶她。”
宋淮是重生之人,经历过如此诡异的事,便也见怪不怪。他怀疑章允宁留有一些记忆,便道:“我与她已经定亲,断不可更改。不过你若能说出理由,我不妨听一听。”
章允宁仍是懵懂的,此事对他来说实在为难,他捏着拳头道:“我,只是,只是不想见不到她。”
宋淮微微一笑:“怎么会?我不是让你搬入西平侯府?这样就算我娶了阿莺,你也可随时见她……”以后骆莺嫁给他,骆棠随他学武,他早就想好,让骆棠也住在西平侯府。
多一个章允宁不算什么,反正骆莺把章允宁当弟弟看待,他愿意同她一起照顾章允宁。
章允宁忘了这一茬了,之前表叔是提过,但祖母说起弟弟他就没舍得搬走,当下恍然大悟:“那我可以天天见到阿莺?”
“是,你满意了吧?”
章允宁连连点头:“嗯,那我就不担心了!”
他瞬间又开朗起来,比起之前一月见一次骆莺,变成天天能见,他别提多高兴。
时光匆匆,很快便到除夕。
信国公府前所未有的热闹,一家子其乐融融。
穆夫人给骆莺三姐弟念她兄长季瑞海的来信。
因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花费了两个月的功夫,穆夫人无奈道:“还得告诉他阿莺定亲的事,可等到他回信,阿莺都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