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琦点点头:“我也不想与她作对,不过骆老夫人也太可笑了,大张旗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做封疆大吏。”
吴琳轻笑一声:“小人得志就是如此……”催她吃饭,“别说话了,没看娘都在恭喜骆老夫人呢。”
骆老夫人此时也确实是意气风发。
不靠骆莺,她的儿子也能升迁,她而今又有了底气。
不过靠的是谁,她也心知肚明。
“绍安,你明日快去一趟唐家,好好谢谢唐左侍郎。”骆老夫人叮嘱儿子,“钱财唐左侍郎不看在眼里,你得向他表明你的心意。”什么心意,自然是忠于唐家。
骆绍安明白:“我明日晚上去。”白天人多,若被人瞧见,指不定会联想到一处,骆绍安不想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是以次日戌时,他才提着东西去拜访。
然而唐思顺根本没见他,只让唐赫接待。
唐赫瞄一眼拘束的骆绍安,笑着道:“不巧,家父出门去了,又让骆主事白走一回。”
“唐侍郎事务繁忙,我原也想到没有此种荣幸,不过见到唐公子也已足够。”
唐赫很满意:“你坐下吧。”
起码骆家还不笨,知道骆绍安被提拔是因为他们唐家,不然就跟养了只牲畜似的毫无作用。
“主事也是委屈你。”
“不不不。”骆绍安忙道,“我十分满足。”
唐赫笑一笑:“以后还有得往上升呢,只要你好好做事。”
这就到表忠心的时候了,骆绍安直起腰,认真道:“但凡有唐侍郎,唐公子需要之处,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实骆绍安这个人没什么本事,要不是骆箐在西城认识天子,就算有那么一张脸,唐家也不会放在眼里。天下美人儿多得是,也就是缺了一点运气,所以父亲才会愿意帮衬骆家。
再者,骆家大房二房已经分家,听说是断绝了关系,那他们二房的人也只有唐家可以依附。
唐赫道:“骆姑娘琴棋书画学得如何了?”
“阿箐分外努力,已经颇为精通。”
唐赫唔一声:“让她不要懈怠。”而后站起,“骆主事请回吧。”
骆绍安就告辞而去。
唐赫回到屋内,拿起书看,结果还是一个字都看不进。
虽然父亲也让他好好念书谋个官职,可他真不是那个料,不然也不至于请了名师也毫无进展。再者,在他看来,念书有何用?只要父亲权倾天下,他做什么不行?
唐赫将书一丢。
三月十二日,骆燕及笄。
穆夫人原是要大办,被骆燕阻止了。
“我也没什么朋友,勉强请来,敷衍着说话,心情都不好了,不如就请姐姐姐夫一家,还有宣德侯夫人。”
不像骆莺性子柔软,骆燕确实是带着刺的,穆夫人就不勉强。
那日,骆棠与穆扩都回了。
小姑娘梳着凌云髻,广袖长裙,如仙子下凡。
骆莺观礼时,忍不住红了眼睛。
不知不觉,妹妹真的长大了。
宋淮将罗帕递给她。
骆莺擦着眼角,小声道:“不知阿燕以后会嫁入谁家呢。”
宋淮没有说话。
他仿佛看到了三年后的骆燕。
那时候,她穿着皇后的朝服坐在凤椅上,小小年纪,眉宇间却有凌厉的光芒,不过面对萧再谨时,又笑得娇美如花。
只是,这场姻缘注定了以悲剧收场。
第43章 43 踏春。
及笄礼后, 众人就在穆家用膳。
骆燕同骆莺坐一起。
“姐姐,你好似胖了些呢。”她很欣慰,伸手这里捏捏, 那里捏捏,“有肉了。”
许是嫁给宋淮后, 她着实没什么可担忧的, 再加上殷太医的叮嘱和药方,确实很有效果。
骆莺抓住她的手:“别捏了, 我痒。”
骆燕奇怪:“你以前不怕痒。”
骆莺忍不住红了脸。
都是因为宋淮,他总喜欢逗她, 不是亲耳朵就是……她浑身上下都变得敏感了,她给骆燕夹菜:“以后是个大姑娘了,更要收敛性子。”
看出姐姐是害羞了, 骆燕没再提,只撇撇嘴道:“我以后找个不需要收敛性子的夫家。”
骆莺:“……”
确实是个办法,只是会有这样的夫家吗?不过倘若真有, 那再好不过, 她也不想妹妹受委屈。
耳边听到穆夫人在说穆扩:“下个月准时回来,燕京也没那么多合适的姑娘, 你不看,指不定就被别家娶走了, 到时候有得你后悔。”
后悔也不是他吧, 穆扩想笑, 他真不怕自己娶不到妻子, 也就母亲着急,不过他也不排斥,毕竟已二十出头。
“我记住了。”他答应下来。
骆燕又想起钦州的小姑娘, 吃完饭忍不住去问穆扩:“你不是在钦州有相熟的姑娘吗?为何不告诉姨母?”
穆扩一怔:“我何时说的?”
“你说你的坐骑对小姑娘很和善,她们都骑过。”
他自己都不记得提过这句话,骆燕却记得,穆扩捏捏她鼻子:“想什么呢,她们才八九岁。”
骆燕才发现一直都误会了,就有些发窘。
穆扩并不在意,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她:“给你的及笄礼。”
姐姐成亲时,穆扩送了一方水晶砚台,因姐姐喜欢书法,那砚台晶莹剔透,被阳光一照有五彩的光,是以骆燕也很期待穆扩会送她什么礼物。
结果是一个只有拇指般长的玉制小玩意,样子有些像鸟儿,骆燕有点捉摸不透,反复看了看问:“这是……”
穆扩将细长的鸟尾一头塞入她口中:“你吹吹。”
骆燕用力一吹,那东西竟发出鸟般的清脆鸣叫。
“是玉哨。”
小玩意儿很新奇,骆燕又忍不住吹了吹,非常喜欢。
看她眉开眼笑,穆扩道:“我觉得你就像这玉哨,整日叽叽喳喳的。”
这下骆燕又想捶他一拳了。
却说傅云栋与季珣这日到达了成州,二人马不停蹄立刻去见新任成州知府高庆明。
高庆明连忙吩咐小厮准备接风宴。
可季珣是来办公事的,没时间应酬,阻止道:“不必了,劳烦高知府把这些命案的卷宗拿予我们看。”
前任知府已经被撤职,高庆明这些日子也过得很是折磨,眼见季珣雷厉风行,倒是像个能臣,便让小吏去取卷宗。
季珣指一指傅云栋:“这是刑部的仵作,那些案子的尸首在何处?他需得一一验证。”
高庆明为难道:“原先倒还能摆放,可最近天气热,不得已已经下葬,实在是……”
季珣皱眉:“难道不能借用下谁家的冰窖?”
“这,这……”高庆明急忙道歉,“是卑职无能!”
傅云栋道:“就算放在冰窖,经过这些天也都腐坏了,罢了,我看尸骨也是一样。”他摩拳擦掌,正好可以试一试从《白骨集》学来的本事。
季珣就让高庆明派人带他去挖坟。
他自己坐下查看每一桩案子的来龙去脉。
死者皆是女子,十三岁至十六岁不等,季珣越看,眉头拧得越紧:“写得太马虎了,连伤口的大小都没有描述清楚,那知府是怎么当……”他差点就要破口大骂,难怪案子一个接一个的,那位被贬职的知府简直是毫无作为。
虽然与他无关,但高庆明仍是满头大汗:“府衙内没称职的仵作,就是现在,也没寻到,还请巡抚见谅。”天子是下了圣旨,奈何仵作难寻,这原是肮脏卑贱的行当,偏偏又需技艺,是以愿意钻研的人才极少,他也是无可奈何。
如今看,宋淮的举措当真是明智,季珣心想,历朝历代,不知多少案子是被仵作给坏了事。
不过,官员也不能置身事外。倘若那位知府真想查清楚,只要亲自督促,也不至于被这样糊弄。
季珣道:“把捕快都请来!”他要一个个详细查问。
高庆明马上派人去集合所有捕快。
经过六日六夜不间断的反复验证调查,季珣跟傅云栋基本可以断定,这些案子都是同一人所为。
虽然每具尸首都有许多伤口,但致命伤口却是在头盖骨。
“凶器应是重锤,匕首。”傅云栋虽然看到的是尸骨,但在他眼里,那些尸骨曾经也是一个个鲜活的小姑娘,“我做仵作这些年,第一次遇到如此残暴的凶手!”
季珣已经很久没睡好觉了,他揉了揉眼睛:“继续。”
“凶手似乎只想让那些姑娘死在家中,故而会先行下迷药。此迷药药性很毒,在喉中留有淤痕,苏醒之人过后都不记得曾发生什么。”傅云栋补充,“还有一点,每具尸首都有数十处伤口,我认为是为掩盖杀人目的……他杀人应是为取血,但凡是粗血管处,下手都很精准,深刻入骨。”
这样倒是符合他的猜想了,季珣将一张纸递给傅云栋:“你看看。”
那纸画得好像舆图,仔细看,则是成州的住户分布图,上面标记的是遇害者所住的地点,傅云栋看了一遍,突然间叫起来:“是幅八卦图……”他兴奋得按住季珣的肩膀,“厉害啊,你竟然发现其中规律!”谁能想到,将十几位遇害者的家用笔连接后,竟是一幅尚未完成,但已经很是清晰的八卦图。
这都是被逼出来的,季珣长叹一声:“不是我死,就是凶手死!”此次来成州,早已做好被贬官的准备,自然要全力以赴。
“如此说来,下一个应该是这两家的姑娘。”傅云栋手指点了点,而后眉头紧锁,“为何会是八卦图?”
季珣道:“应是与邪魔歪道有关,许是为成仙,长生之类……不过即便知道他下一个可能要动手的对象,我们也不能冒然行事。之前两位巡抚来此调查,前期风平浪静,后来凶手才又动手,想来是觉得他们毫无威胁,对此有戏谑之意。”
傅云栋唔一声:“确实,那我们不如装作什么都未查出,把消息放出去。”
“对,我也这般认为。”
是以没多久,屋内就传出季珣的怒喝:“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结果就查到这些?谁不知是被重锤砸死的,你还不如给我滚回燕京去。”
在外面的小吏面面相觑,而后就看到傅云栋骂骂咧咧的出来。
他们忍不住心想,看来这两位很快也要被贬官了。
天气一日比一日温暖。
常有人出去踏春。
宋淮也想带骆莺去游玩,骆莺惦记妹妹,干娘,说道:“阿燕总是陪着我,许多地方都未去过。你将云池山的温泉说的如此之好,可否请她跟干娘同行?”
宋淮当然愿意。
骆莺忙高高兴兴派人去接。
穆夫人不想打搅小两口,她始终是长辈,若是跟着去,未免败坏兴致。骆莺是喜欢她,可宋淮这样的大忙人难得出去一趟,哪里愿意带个长辈呢,故而只让骆燕一个人去。
果然章玉姝也跟穆夫人一样识趣,没有同去。
因骆莺白天都陪着她,宋淮也就晚上能亲近亲近,她就不凑这份热闹了,反正云池山她已去过好多回。
丫环们忙着将吃食案几,还有换洗的衣物等搬上车。
等会主子去温泉玩,肯定要弄湿衣裙。
骆燕则跟骆莺说着穆家的事情。
等到坐车时,骆燕扶着姐姐就上了车,宋淮却是骑了匹马跟随。
那匹马浑身雪白,神骏异常,可骆莺担心他骑马累着,隔着车窗与他说:“都督为何不坐车呢?”有妹妹在,不方便,但他可以坐别的马车。
宋淮一笑:“那样路上便不能与你说话了。”
竟是为此才骑马……
骆莺一时不知说什么。
他略微低下头:“等你病好了,我可以教你,往后也可一起骑马。”
她是很向往一个健康的身子的,若是将来可以驰骋草原,那是何等的乐事,骆莺问:“是不是还会教我剑术?”
“当然。”他伸手刮了下她挺巧的鼻子。
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都有掩饰不了的爱意,骆莺的心好似被什么触动了下,有些微的麻。
马车出了侯府,行往城门。
休沐日,达官贵人出城者也众多,眼见宋淮携带家眷出现,纷纷让道。
前几年宋淮是只手遮天的人物,后来皇上开始亲政,原以为他会失宠,被皇上冷落,结果其地位稳如泰山,谁不忌惮?背地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就是今日出行,都能引得众人议论,消息甚至都传到宫里去。
近身伺候的小黄门都知萧再谨在意宋淮,便详细禀告。
萧再谨听说宋淮是带家眷去云池山的温泉游玩,心里就是一阵惆怅。
虽然他诸多挽留宋淮,甚至是又让他重新教自己剑术,然而宋淮娶妻后,委实是离他越来越远了。
这不休沐日,不说来替自己分忧下政事,竟去云池山游玩,他可是耳提面命过“居之无倦,行之以忠”,告诫自己一日都不能松懈的。
可宋淮自己都松懈成什么样了?!
忽然就不想再看奏疏了,萧再谨站起身:“备车,去云池山。”
第44章 044 很甜。
却说成州那里, 季珣跟傅云栋假意装作颓丧的样子,实则背地里仍在孜孜不倦的调查,最终锁定了一个人——顺昌伯李守泰。
李守泰是唐思顺的岳父, 因着唐家是皇亲国戚,李家在成州原是作威作福, 后来宋淮摄政, 斩杀了云州的永城侯,李守泰方才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