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风卸下了那沉肃的表情,从柳苡晴的手腕处收回手来,继续笑着道:“晴儿的身子还虚得很,还是需要时时把脉。”
柳苡晴亦缓下了表情,与韩风对视一眼,轻笑着点了点头。
“这段时日我会住在京都之中,除却我来替你把脉的时候,若是有什么事情,按照老规矩联系我就是,我总能寻到机会入宫的。”
韩风不放心的轻声嘱咐着,望着柳苡晴的视线中亦藏了一抹担忧。
“不,不能再按旧规矩了。若是有事,我会联系你的。”想到白乘焱之事,柳苡晴眸色又是一沉。
“京都之中的势力你大多了解,趁着你在京的这段时间,好好整顿一番吧。”
柳苡晴轻叹了口气,这件事情绝非是件易事,且不论存在很大的暴露风险,若是一着不慎,怕是全盘皆输了!
只是白乘焱能够如此轻易的了解到她们的动向,也绝对不能忽视,这个内鬼若是不揪出来,必然是后患无穷!
韩风虽察觉到异常,却没有追根究底,只略显凝重的点了点头。
“若是有什么困难,大可去城外找隐明山庄的主子,他会帮助你的。”
这城内的势力韩风大多清楚,若真有一日城中失利,也好有条退路。
韩风诧异的挑眉,只是时间不多,并没有多问。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眉头微微皱起,在柳苡晴耳边轻声道:“晴儿,我听说,简王不止是自己培植了一批势力,甚至还与他国在秘密来往……”
简王的事情,白乘焱绝不会托盘相告,他们现下虽然不得不与白乘焱绑在一起,最起码的防备是绝不可少的!
“与他国往来?”饶是柳苡晴,也没有想到简王为达目的竟做到了此等份上,内斗可以,但是与他国来往,若是不慎便很有可能导致引狼入室!简王这招,可谓是险中求胜啊!
“是,这件事情,我们要不要干涉?”韩风似询问的看着柳苡晴。
柳苡晴斜瞪了韩风一眼,冷了声线,道:“不要试探我。”
说罢,又沉吟了片刻,才道:“简王那边,只盯紧便可,我担心的是……”
“晴儿担心的是,那个白乘焱?”韩风嘻嘻一笑,并没有将柳苡晴的警告放在心上,开口接了柳苡晴的话,直言道。
柳苡晴颇显凝重的点了点头,简王固然危险,却没有白乘焱来的有威胁。
好歹他们还是知道简王的目的的,可是这白乘焱,从一开始出现身份便是个迷,看他身后势力那样神秘强大,若不尽早查清楚,迟早是个祸害!
白乘焱对他们如此熟悉,可是他们对白乘焱却一无所知,不论他为何会知道柳苡晴身份的渊源,只道他为何要如此苦心接近柳苡晴,动机为何,目的又为何?难道,是与墨瑾之有关?
韩风一手撑着石桌支着下巴,一手缓缓地敲打着桌面,还没有等他有什么结论,一个意外之人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皇上现在不是应该在议政殿处理朝政?怎的到这里来了?”柳苡晴微微盈身,面色早已恢复自然,柔声问道。
韩风微微摇头叹息,柳苡晴觉得意外,他却不觉得。看来,这墨瑾之对柳苡晴的心思,怕是比他们任何人猜测的都要重了几分啊!
“如何了?”墨瑾之答非所问,冷眸扫过韩风,带起了一阵寒风,让他在这天气晴朗的日子中竟觉得都有丝寒意从心底渗了出来。
“身子被折腾成那样,从小底子又不好,如今能好到哪里去!”
韩风斜看了一眼柳苡晴,凉凉的道,语气中带了十足的赌气意味。
墨瑾之周身突然绽放出冰冷之气,让周围都下降了好几度,在听完韩风那句话之时,眸中有一瞬间突然绽放出了一丝暴戾,却很快的被压了下去。
柳苡晴瞪了韩风一眼,悄悄地抓起墨瑾之的手,似安抚的抓了抓,不敢再让那天不怕地不怕的韩风说话,径直道:“臣妾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皇上无须担心,只是文贵妃病倒多日,不如让韩风去瞧瞧?”
柳苡晴那样指派般的态度让韩风愈加不满,这话说得好像他每日都无所事事似的,怎么越听越觉得像是在报复呢?
于是,韩风心中更加不乐意的,冲动的上前两步就想辩驳,却被墨瑾之再次打断。
“好。”
虽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让韩风心底的不满翻了几倍,干脆也不辩驳了,转了个身猛地在石凳上坐下,强硬的吐出三个字:“我不去!”
这手和脚长在他身上,他不乐意,难道她们还打算用绑的不成?
柳苡晴似早料到了韩风如此耍赖行径,只看了吹雪一眼。
吹雪立马会意,刻意扬了扬声,故意道:“韩公子离开柳府多年,不知道在外头可有没有将儿时的「恶习」改去?奴婢在柳府之时,可听老爷说了不少呢!”
在听到「恶习」那两字之时,韩风身子突然一震,似受到了刺激般猛地跳了起来,狠狠地瞪着吹雪,放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如此反复好几遍,才凶巴巴的道:“我去!”
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似要将吹雪生吞活剥了似的,吹雪却半点不惧韩风,笑盈盈的走到柳苡晴面前,搀着柳苡晴随着墨瑾之径直入了内殿,留下韩风一人在原地抓狂。
第232章 病入膏肓
韩风本就被这主仆两人整的憋屈的很,偏偏那带韩风入宫的小太监又不识趣,在柳苡晴走了之后,直接走到韩风面前,非常尊敬的道:“韩公子,文贵妃的宫殿在南边,这边请。”
突然一道凶狠的目光落在了那小太监的身上,吓得他浑身一抖,却又不知做错了什么,认错更是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勉力顶着那高压的视线站在原地,维持着邀请的姿势,整个身子僵硬到了极点。
“哼!”不知是否是在表达着自己激烈的不满,韩风重重的哼了一声,又狠狠地瞪了柳苡晴离去的背影一眼,重重的跨着步子往那小太监说的南边走去。
韩风心中既憋屈又无奈,自从从富叔那里知道了自己年幼时的「恶习」,每每他们意见相左之时,便拿那事情来威胁他,让他打碎了牙齿也只能望肚里咽!
清源殿离澜苑宫并不远,直到跨入澜苑宫之前,韩风还是一脸的怒意,可当他进了澜苑宫之后,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脸上又扬起了那妖孽的笑容,吓得跟在他身旁的小太监的心一颤一颤的。
说明了来意之后,韩风规矩的呆在门外等候传旨,只是还未入得殿内,便能闻得那股浓郁的药味。看来……这个文贵妃还真是病得不轻啊!
很快,里头的人将殿门大开,恭敬的将韩风迎入了殿内。
许是因为主子身子抱恙,院中无人打理,处处都有些死气沉沉,都失了生机。
“你便是晴妃请入宫来的?”因为是外臣,文贵妃与之相见尚隔了一卷纱帘。韩风看不见文贵妃的脸,只能听到她那虚弱的声音。
“是。”韩风不偏不倚的站在纱帘之前,连礼都不行,只简短的应了一声。
“好大的胆子!见了贵妃娘娘为何不行礼?”
乐儿眉头一皱,瞪着眼望着那不知礼数的韩风,娇声斥道。
“皇上召我入宫前便有过协议,我只管看病,其他的,一概不管。”
笑话,他韩风见了皇帝都不知礼数为何物,一个区区的贵妃还是隔着纱帘的居然要他来行礼?
乐儿还想再斥,却被文贵妃打断:“罢了。”话未落音,文贵妃突然像是受了刺激,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乐儿顾不得再训斥,连忙躬身跪在文贵妃身旁,轻抚着她的背脊,想要让她好受一些。
文贵妃咳了许久,终是平缓了下来,放下掩住唇的锦帕,雪白的锦帕上蓦然染上了一抹嫣红……
“娘娘!”乐儿惊呼一声,看着那抹刺眼的红,急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突然想起站在那里的韩风,又急道:“你不是瞧病吗?还愣着站在那里干什么,快些过来瞧瞧啊!”
韩风盯了文贵妃半晌,虽是隔着纱帘,那目光却像是面前空无一物一般,许久,才缓缓叹了一声:“太晚了……”
“什么太晚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究竟会不会瞧病!”
乐儿气急,说话亦没了分寸,恼怒的瞪着韩风,那凶狠的模样似乎又像是要说服自己……
韩风突然上前,捻起文贵妃垂下来的手,手一搭一搭的探着,面容却是一片坦然,似乎方才说那话的人并不是他。
半晌之后,在乐儿那满含期盼的视线中,韩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黑瓶,“这瓶中的药丸每日一粒,这人事我是尽了,至于结果么,就听天由命吧。”
乐儿接过那黑瓶,质疑的看着韩风,咬唇道:“你不是会看病么?这就叫你会看病?”
韩风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乐儿,蹙着眉头略有些不耐道:“我说过,已经太迟了,毒已深入骨髓,纵是神仙在世也难说!”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们这些庸医害人!”
乐儿似有些接受不了,手紧紧地抓着那小黑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却又对韩风恶言相向。
“庸医?好,把药还我!”韩风一点头,态度强硬的伸出手,就要要回那小黑瓶。
乐儿双手条件反射般的往后缩,似是怕韩风冲上来抢,充满防备的瞪着韩风。
“若不是看在晴儿的面子上,你以为我会舍得这千金难买的药?真是不识好心,唉,如今这世上的好事是越来越难做了!”
韩风惋惜了一声,也没有再去讨要那药,只摇着头丢下这么一句话便翩然离去了。
“娘娘……”乐儿毕竟只是一个婢女,面对如此局面,心中彻底没了主意,无措的望向文贵妃。
文贵妃亦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这人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又何必还抱着一线生机去为难别人呢?
韩风走出澜苑宫,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已经是冷汗涔涔,这人方才说什么……见了皇上都无须行礼?
纵然你身份多高,这不是蔑视皇家尊威么?真是太大胆了!
“我饿了,我要吃饭!”小太监正低头彷徨着,怎料身前的人突然顿住脚步,冷声命令道。
小太监好一阵迷茫,思维实在跟不上韩风,半晌才稍稍回过神来,纠结了好久才呐呐道:“要不……奴才带您去偏殿用膳再出宫?”
其言语极尽斟酌,生怕得罪了面前这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煞神!
“哼!”韩风斜睨了那小太监一眼,冷哼一声,就在那小太监以为他妥协了的时候,又冷不防的吐出几个字来,将那小太监吓了个半死,“你是不是傻?带我去清源殿!”
小太监急得都快哭了出来,皇上可还在那里啊!
若是就这么贸贸然的将韩风带去,到最后遭殃的还不知是谁啊!
可是不等他想出法子来,韩风已经朝前走去,也不管那小太监是否跟了上来。而韩风去的方向,赫然是——清源殿!
“韩公子,韩公子……”小太监在后头急步赶上来,疾声唤着,怎奈韩风像是听不到似得,自顾自的往清源殿走。
两人一追一赶间,已经走到了清源殿门口。许是因为换防的缘故,金麦郎并不在殿外值守,剩下的那些侍卫看着韩风去而复返,皆是一愣,还未来得及阻拦,韩风已经入了殿内……
韩风进来时,墨瑾之正和柳苡晴在用膳,而随着韩风进来的,还有值守清源殿的一干侍卫。
对于这种场面,柳苡晴似已经有所预料,只是眉头轻轻挑了挑,又平静的继续用膳去了。
反观韩风,却有些愤愤然,瞪着柳苡晴指控道:“好呀,原来支开我就是想独吞美食!小晴儿,你真阴险!”
殿中众人都默了,望着那韩风的眼神也是怪异至极,阴险?
想不到在他们的有生之年,竟然能听到有人用阴险这个词来形容晴妃!
韩风的一句话几乎震惊了全殿的人,但是两位主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没有理会韩风兀自上桌与他们同桌而食!
片刻后,墨瑾之缓缓地放下了筷子,端过一旁早已备好的茶水漱了漱口,视线冷冷的扫过王帛。
王帛身子一震,条件反射般去探寻柳苡晴的意见,却见她犹如没看见墨瑾之的示意一般,端着茶慢慢品着。
王帛无奈的叹息一声,朝后面的宫人招了招手。那些宫人得了令,无视这暗流涌动的大殿,微低垂着头上前将餐具一一收起,甚至不顾正兴致勃勃大快朵颐的韩风……
“喂喂喂!”韩风眼睁睁的看着手中的美食被人夺走,甚至连最后一口都不给他吃完!于是,韩风怒了。
只听韩风怒不可遏的一掌拍向桌子的一声巨响,质问的声音随之响起:“我为你这样奔波劳累,你竟然连饭都不给我吃!仔细我日后不给你调养不管你死活了!”他不过就抱怨了一句嘛?用得着这么小气吗?!
韩风怒吼出口,柳苡晴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背后突然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让人从心底生出寒意来。
几人僵持半晌,就在王帛都不自禁的抹了抹汗的时候,韩风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笑了起来,那如妖孽般的脸上突然闪现笑容,吓得众人心头又是一跳。
“嘿嘿,小晴儿,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呐,富叔让你好好照料我,你就是这样照料的?”
韩风软了口气,不顾身后那渗人的视线,撒娇般的在柳苡晴身边腻乎着。
“好了,说正事。”柳苡晴淡淡的睨了韩风一眼,虽是冷淡的声音却掩不住语气中那一丝淡淡的关心……
韩风亦正了正色,端坐在一旁,一直朝王帛那边使眼色,目的很是明确,大有一番没有吃的便不说话的架势。
柳苡晴无奈的叹息一声,朝着王帛点了点头。王帛再次用袖巾擦了擦汗,朝墨瑾之投去询问的一眼,又一挥让宫人给韩风端上了膳食。
韩风瞬间笑开,欣喜的去拿筷子,可柳苡晴那道清冷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他不放,让他好生拘束,无奈,韩风只轻叹了一声,手中的筷子并没有放下,抽空的吐出四个字——“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