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如此条件
说罢，韩风直接投入了那些美食之中，不再理会旁人的目光。
柳苡晴眉头轻轻拢起，与墨瑾之对视一眼，同样看到对方眼中那一丝几不可捉摸的诧异。
朝吹雪递了个眼色，待殿中人都差不多退下去了的时候，才凝眉道：“已无药可救了么？”
韩风口中含着一口鸡腿肉，胡乱的摇了摇头，好不容易将肉吞了下去，才闲闲的道：“救么……倒是有法子的，只不过——”
对于韩风刻意卖的关子，柳苡晴并不理会，沉默了片刻之后，韩风终是忍不住，主动道：“只要将那毒源揪出来，按照我的吩咐来，倒是有一线生机。”
“毒源？”柳苡晴心头一沉，哼，果不其然！
墨瑾之却是面色微冷，冷冷的扫了韩风一眼之后，薄唇微抿，半晌才冷冷说出了一个字：“查！”
“你可能查出文贵妃所中是何毒？”柳苡晴眉头微微皱起，文贵妃中毒之事来得蹊跷，若真要深究，岂是那么容易的！
宫里头这么多人，在他们回宫之前，竟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文贵妃中毒，就连太医也无法断定，她们，又要去哪里寻找这幕后黑手！
“不知道。”韩风的回答简单利落，却又遭来对面人的冷眼，韩风毫不示弱的回瞪了回去，含糊不清道：“我只负责医人，可不负责害人，这种毒尚且不在我的研究范围之内，若是……”
韩风将口中的肉咽下，打了一个饱嗝才继续道：“若是请他来看么，该是还有机会。”
柳苡晴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纤长的睫毛微垂，掩去那抹心思，过了片刻，才复又抬头去看墨瑾之。
他们都很清楚楚风口中的那人是谁，这世间若论毒术几乎无人与他能够相比。但是……韩风是真的没有办法么？还是在给某些人机会？
既然她能够想到这一点，墨瑾之没理由会不知，如此说来，此事便端看墨瑾之的态度了。
“韩公子入宫这么长时间了，若再不出宫怕是宫门都要落锁了。”
众人都在探究墨瑾之的态度，可是他却顾左右而言他，冷眸紧紧锁住韩风，慢慢说道。
韩风一噎，面色微恼，紧咬了牙关，似这般才能忍住心底的暴动。
现在才什么时辰！宫门落锁又什么时辰！
难道还真的当他是一无所知的黄毛小儿吗！见他无用就如此打发了？！
韩风心中有一千一万个不满，很明显能从他那双隐有暴怒的眼睛中看出来，只是这暴怒的气势不过片刻，便被柳苡晴的一句话秒杀——“吹雪给你准备了一些点心，你出宫的时候带些吧。”
“这敢情好！还是吹雪手巧啊！我在外游历这么多年，最怀念的便是吹雪的手艺了！”
转变只在瞬间，韩风脸上爬满了笑容，一阵风似的往门外去了。
“皇上……”韩风出去之后，偌大的殿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柳苡晴试探性的唤了一声，眼波流转，藏着担忧。
“性命危急，还望皇上尽快决定才好。”柳苡晴几经纠结，终是劝道。
墨瑾之还是沉默着，半晌才站起身来，只留下了一句：“我知道了。”便绝尘而去。
柳苡晴无声的叹息了声，若是向楚风示软，他必定会有所要求，墨瑾之好不容易将他紧紧地攥在了手心，又怎会甘心这般轻易的放过他呢？
再者一来，楚风绝非是好惹的人物，他们之前那般对他，以他的性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此次被他逃脱，怕是日后会麻烦得很！
可是，不放过楚风，便意味着是放弃了文贵妃！
韩风给了他一个两难的抉择，旁人倒也罢了，偏偏这个文贵妃在墨瑾之的心中分量特殊……
韩风……他是不是也是看中了这点，所以才会趁机给他同门师兄一个机会的呢……
这个决定，柳苡晴晚间便得到了答案——在墨瑾之召她去昭阳殿的时候。
柳苡晴到达的时候，楚风已经被带了过去。行过礼之后，便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既不过多的询问，也不与楚风说话。
多日的牢狱之灾，让楚风失了初见之时的翩翩之姿，此刻在他的身上，唯有蓬头污面、狼狈不堪这些词能够形容。
就算是跪着，依然不见他有半分颓然，那懒懒的模样并不像是一个陷入无望境地中的人！
“人算是到齐了，有什么话，不如直说？”
楚风淡淡的睨了柳苡晴一眼，没有当初的热切，亦没有那时的油嘴滑舌。
闻言，墨瑾之也并不啰嗦，清冷如水的眸光落在他的身上，轻启薄唇，道：“我想让你救人。”
楚风诧异的望了墨瑾之一眼，眸中划过一丝异样，并没有开口。
两人在这样怪异的气氛中对视了许久，直到楚风嘴角慢慢勾起……
“哈哈哈……”一番大笑自楚风口中发出，似是听到了极好笑的话，楚风根本笑得停不下来。
过了许久，楚风才慢慢止住了狂笑，眼角晶莹闪烁，无奈双手被缚无法擦拭，又缓了片刻，楚风才好笑道：“莫不是我耳朵不行了？让我救人？你是在开玩笑么？”
谁人不知他们之间水火不容，虽然他现在沦为了阶下囚，但那又怎样！可如今墨瑾之竟然奢想他去救人！不是在开玩笑是什么！
“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面对楚风的惊诧好笑，墨瑾之并不在意，又冷声道。
这次楚风并没有狂笑出声，微低了头，听到墨瑾之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整个人都静默了下来。
墨瑾之也并不着急，静静地在上方看着，似在等待着他做最后的抉择。
突然，楚风抬起头来，沉肃的望着墨瑾之，不自觉的坐着吞咽动作，缓缓道：“随便什么条件？”
“是。”
“好！”楚风眸中浮现一丝坚定之色，再没有半点犹豫，缓慢的吐出一个字来。
两人协议这便算是定下了，可是等了许久，楚风都不见墨瑾之再问出什么话来，不由的蹙眉，沉声问道：“难道你不打算问问我是什么条件？”
墨瑾之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楚风轻咬着牙，半晌，才坚定的道：“我要你放了一个人！”
见墨瑾之依然淡然，楚风眸色微变，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道：“我要你放了——任炎！”
柳苡晴与墨瑾之挨得近，她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楚风在说出那个人之时墨瑾之身上突然变化的气息。同样的，她也为楚风这突如其来的要求给惊得不轻。
她原本以为，按照楚风如此爱重刘卿卿的形势看，楚风定会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为刘卿卿谋一条后路，又或者是饶他一条性命，两者必定选其一，却不知又怎会突然冒出一个任炎来？
难道，楚风之前在他们面前所表露对刘卿卿的关心都是假的？
那这么多年所谓的的情深意重又算什么？看墨瑾之的反应，楚风的这个要求，也并不好满足啊！
“怎么？皇上有异议？”楚风眸中闪过一丝兴味，他倒要看看，墨瑾之的这份诚心究竟有多足！
在楚风提出要求之后，墨瑾之眸色慢慢加深，拳头慢慢握紧，并没有马上回答楚风的话，显然也是没有想到楚风所提的要求竟是这个。
眸光触及柳苡晴投过来的视线，墨瑾之薄唇紧抿，显然没有想要为柳苡晴解惑。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柳苡晴以为墨瑾之会拒绝的时候，他却意外的开了口。
“好。”墨瑾之的视线重新回到楚风的身上，定定的吐出一个字，“待她痊愈之日，便是任炎重获自由之时。”
“哈哈哈，好！希望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楚风说得很是狂妄，这个人，眉眼之间也尽是似阴谋得逞的快意，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掺杂其中。
墨瑾之挥了挥手，王帛很快的进了殿，招呼两个人将楚风给带了下去。
“你难道，不好奇这个人？”墨瑾之缓缓开口，再次提及这个任炎，身上却没有了那种怪异的感觉。
柳苡晴揭开香炉，在其中添了一勺香料，听到墨瑾之的话，嘴角微微勾起，不经意般道：“若是皇上想说，自然会告诉臣妾。”
说罢，一双琉璃般的眸子落在了墨瑾之的身上，淡然而清冷。
墨瑾之亦勾了唇，拉过柳苡晴的手就往殿外走，并不再开口解释什么。
见到墨瑾之拉着柳苡晴从殿中走出，王帛飞快的上前，低下头将眸中的一抹诧异掩去，轻声问道：“皇上可要唤辇轿？”
墨瑾之抬手制止了王帛的动作，跨步往前走着，也不明说要去哪里。
王帛朝后头招了招手，只带了几个贴身侍卫便匆匆的跟上了墨瑾之的脚步。
循着夜色，墨瑾之将柳苡晴带到一处庄严神肃的宫墙门前，宫墙上头是两个熟悉的大字——天牢。
柳苡晴脸上尽是掩不住的诧异，随即想到方才楚风口中的那个任炎。难道……就是关在了这里？
第234章 狱中之人
地牢依然一如既往的阴暗潮湿，只是这次不同的是，没有人再过来阻拦，因为身边人的缘故，无论是狱卒还是侍卫都对他们非常恭敬。
一路畅通无阻的入了天牢内，两个狱卒在前方领路，后头还有一大帮侍卫跟随，同样是湿窄的小路，却没有当初的阴森感觉。
一行人一直往里头去，柳苡晴望着墨瑾之那如刀削般凌厉的侧脸，抓着吹雪的手不自觉的握紧，红唇轻抿着，却没有问出话来。
“皇上，就是这里了。”两个狱卒头垂得极低，掏出钥匙打开一处牢门，恭敬的让开一条道，退至一旁道。
墨瑾之抬眸睨了那牢内一眼，朝众人挥了挥手，王帛赶紧朝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率领着众人退下。
吹雪担忧的看了柳苡晴一眼，在柳苡晴的示意下，跟着王帛一起离去。
柳苡晴望着牢中之人，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人……这个人，竟然是这个人！
眼前的人面目狰狞，半边脸布满了疤痕，嘴巴也被缝上，许是因为时日已久，那缝线已经与嘴唇边上的肉长在了一起……
这张脸，只要看过一次便绝不会忘记！
在柳苡晴初次进入天牢的时候，便记住了这个人，却没想到再次相见竟然是这等情形之下……
难道，这个人便是楚风的条件么？这个人，便是那个任炎？
柳苡晴并不担心那人会认出她来，自从他们进入天牢开始，那人的一双如鹰般的眼睛便紧紧地锁在墨瑾之的身上，似乎在他的眼里，也只有墨瑾之的存在一般。
这个看起来与楚风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与墨瑾之和楚风之间，又有什么渊源？如今的这淌水，是越来越浑了。
阴暗的牢房内，墨瑾之与那人就这样牢外牢内的站着，两人皆是眸光如剑，紧紧地盯着对方，却又没有一人挪动分毫，就这样诡异的保持着对视的动作。
“你终于来了。”对面那人突然开口，出乎了柳苡晴的意料，也着实将她吓了一大跳。
柳苡晴以为，那半张口内黑漆漆一片，定是不能再说话的，却没有想到这个不能说话的人，这个没了半张嘴没了舌头的人，竟然出了声！她清楚的看到，在他说话之时，嘴唇并没有蠕动半分！
墨瑾之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一直静立的身子也终于有了反应。只见他脚下微动，缓缓地步入了那监狱之内。
“我还以为，此生都无缘再见你了。”那人坐在角落的床板上，两脚往前伸着，那几根铁钉依然插在脚心，铁钉周围结着血痂，看着便让人觉得疼痛难当。
墨瑾之站在监狱中间，居高临下的望着那人，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开口道：“早知今日，你可曾后悔过？”
若是早知道今日的结局，当初，你是否还会义无反顾的如此选择呢？
那人似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墨瑾之的第一句话竟是问他是否后悔，那张恐怖的脸上闪过一瞬的怔楞，却很快恢复过来，竟痴痴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并没有引来墨瑾之的过多在意，可那笑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狂，将已经退下的王帛再次引了来。
“皇上！你怎么……”赶过来的王帛看到墨瑾之站在了牢内，惊呼一声，慌张的跑过来想要将墨瑾之拉出去。
“怎么？我都成这个样子了，你们还在怕我？”
那人讽刺的睨了一眼自己的双脚，十分鄙夷的看着王帛的动作，嗤道。
王帛眸中闪过一丝异样，怪异非常的看着那人，如活生生的看到了一个怪物一般。
“呵……这些年，你还真是没闲着。”柳苡晴第一次在墨瑾之的脸上看到了鄙夷与不屑，也是第一次看到墨瑾之在人前情绪如此外露。
自她认识他以来，从不见他有如此失态过，这个人，就重要到了如此地步么……
“这个当然，在他的眼中，你处处比我强，我自然要加倍的努力，让他好好看看究竟是谁的错！”
那人似被触及了痛处，望向墨瑾之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神情亦很是激愤。
墨瑾之摇了摇头，眸色渐渐加深，多年的牢狱生活，每日每夜承受这非人的折磨，却没能让他转变分毫，依然如此的……愚不可及！
他的这一辈子，都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总想着要超越他，却没发觉，他已经不知不觉间将自己困入了自己编织的执念之中。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若是将他放了出去，又会否成为自己的一大威胁呢？
“皇上，夜深了天寒，回吧。”这是王帛第一次劝阻墨瑾之，却让柳苡晴更多了几分好奇。这个人身上，难道还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不成？
墨瑾之再次深深的看了那人一眼，即转身欲走，却在出门之前冷冷的说了声：“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命运使然。”
柳苡晴没有想到，像墨瑾之这样的人也会相信命运这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