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瑾之的疑虑所有人都有，只是旁人不敢问出口罢了。
柳苡晴摇了摇头，复又点了点头，眉眼间似有些愁绪，随后淡淡抬眸道：“说是证据倒谈不上，可当初韩风也是瞧过文贵妃的病症的，证明楚风说得并不假，如此说来，除却第一次的下毒，第二次能够得手的人，不多。”
这些事情并非是墨瑾之或者其他人想不到，只是他们毕竟不知后宫人心，这次的事情又没有留下半点证据，着实让他们为难了些。
“如此说来，晴晴是想从文贵妃的身边人入手了？”
柳苡晴点了点头，为今之计，除了从文贵妃的身边人入手，还能如何呢？
“提及此事，臣妾还要向皇上请个恩旨。”柳苡晴突然抬眸，望向墨瑾之，眸光流转间风华依旧，透着淡淡的狡黠与聪慧。
墨瑾之挑了挑眉，示意柳苡晴继续说下去。
“如若要清查澜苑宫的所有人，恐怕还要皇上拟道旨，才方便行事。”说罢，又想到什么似的，继续道：“不仅是澜苑宫的所有人，那段时间之内接触过文贵妃之人，怕是也要查一查的。”
若只清查澜苑宫的宫人，何须墨瑾之开恩拟旨，柳苡晴如今执掌后宫，这些都是名正言顺，可是那些与文贵妃沾亲带故有些名分之人，柳苡晴怕是不好贸然插手的。
比如……芸婕妤，又比如……四皇子。
据她所知，芸婕妤自从精神失常之后，便被关在宫里头不曾踏出门过半步，可是偏偏在那期间，她不仅是去了，还在澜苑宫待了很长的时间！
至于四皇子，柳苡晴本也不相信他小小年纪能够做出此事，可是每每与他交手，便会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让她甚觉奇怪，也让她不得不提防一二！
“好，此事全权交予晴晴处理便是。”墨瑾之没有二话，甚至没有片刻的犹豫，便将一个这么大的担子交到了柳苡晴的身上。
柳苡晴眸中有一丝异样闪过，随即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弧度，此事非比寻常，牵连的人会很多，可是墨瑾之依然这样的信任她，让她如何不感怀？
“对了，说到此事，正好朕也有一件事情要与晴晴商议。”顿了顿，墨瑾之才继续道：“不知晴晴可还记得我与你提过四皇子的过继之事？”
柳苡晴瞬间明白了墨瑾之的意思，可是心中明白是一回事，心里头的感受却无法忽略，那一抹淡淡的苦涩与无奈，虽然淡，却是压抑不住的。
太医早就说过，她再孕的几率小之又小，墨瑾之如此着急的为她盘点此事，想到白乘焱的计划。难道……是他察觉了什么？
可是下一秒，柳苡晴又不自觉的否定了自己的猜想，若他知晓了白乘焱的计划，或者说是有了预感，又怎会对她还留后路？
墨瑾之从小在皇家长大，不会不知道他此举其中的含义。柳苡晴如今是宫中最为受宠之人，又因柳苡晴身子的状况，将墨潜过继到她膝下，就算墨瑾之没有其他的意思，也难免朝中大臣不会多想。
如此一来，怕是要有人考虑储位的问题了，朝堂之上必定也不会如今日这般平静，还不知要闹出怎样的风波。
就算这样对流罗国的江山会造成影响。难道，墨瑾之也不在意吗？也要继续为柳苡晴考虑到底么？
“过继之事，宜早不宜迟，晴晴所有的担心都收进肚子里，一切有我。”
墨瑾之似乎是看出了柳苡晴的考量，紧紧地握住柳苡晴的手，似乎是要给予她鼓励。
柳苡晴眸中升腾起蒙蒙的细雾，墨瑾之近在眼前的脸渐渐模糊，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着。墨瑾之的那一句话，彻底的震撼了她的心，怎会不感动？
“好。”柳苡晴只道出极简单的一个字，除了这一个字，柳苡晴也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
“傻子，哭什么。”墨瑾之轻轻地蒙上柳苡晴的双眼，温柔的抚摸着，似轻叹着道。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柳苡晴一字一顿的问着，移开墨瑾之的手，抬眸坚定的看着他。
他为什么总是无条件的为她着想，无条件的对她好，似乎只要有他在，她永远都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可是她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他待她这样好？
难道，他就没有半点顾虑？难道，只是单单因为她救过他的命？只是因为小时候的那段缘分而已？
或许……她根本就不值得……或许……她注定会辜负他……
柳苡晴不明白，也很是惶惑，若是有一天他发现了她的「别有用心」，他又会如何呢？还会对她这样关怀备至吗？届时，她又该如何去面对他？
“说傻子还真犯上傻劲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墨瑾之并没有执意捂上柳苡晴的眼睛，闻言只是轻声一笑，刮了刮柳苡晴挺翘的小鼻子，似她问了一个极傻的问题一般。
“可这世上的人那么多……”柳苡晴几乎是脱口而出，只是话才说了一般，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突然顿住，脆生生的声音戛然而止。
墨瑾之望着柳苡晴略带了些迷茫的脸，心中轻叹了声，似已经拿她无可奈何。
轻轻地捧起柳苡晴的脸，墨瑾之眸中流露出万般的柔意，定定的道：“因为你是你，你与旁人如何能比？你是我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啊。”
墨瑾之似喟叹了一声，眼神却很是肯定，语气更是宠溺至极。
柳苡晴眸中的水雾很快聚集成滴，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她一直以为，墨瑾之身为一国之君，乃是胸怀天下，就算是不说天下，也应当是将流罗国放在第一位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认知便一直禁锢在她的脑海中，一直成了今日的执念。
她以为，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占据墨瑾之的内心，没有一个人能够让他上心，可是此时此刻，墨瑾之却亲口对她说了这样的话……
墨瑾之的意思如此明显，他因为将她放在心上了，因为将她看作了自己的一部分，所以才会这样在意，所以才会这样无条件的付出。
这个认知让柳苡晴有些措手不及，心中一股暖流缓缓地流淌，直到彻底的注满了她的心。
她从来没有奢想过，有一天她竟然能在墨瑾之的心中和江山社稷一样重要。
她知道，无论之前是如何想的，如今她的心中，已经满满的被一种叫幸福的感觉充盈着，里头也满满地都是眼前的这个人……
甚至她有想过，就算墨瑾之此刻说的话不过是甜言蜜语，说来哄她的而已，她也听得心甘情愿，心甘情愿的⚹……
“小傻子，不要哭。”墨瑾之轻柔的拂去柳苡晴的泪水，将她的头压入怀中，成功的让她忽视了他眸中的那一丝异样。
柳苡晴乖顺的依偎在墨瑾之的怀中，只是眸中的泪水像是开了阀的水流一般，一直落下，沾湿了墨瑾之的龙袍，一大块泪渍看起来尤为碍眼，可是墨瑾之仍然像是半点不在意。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尤为享受着偷来的半刻惬意时光，无人打扰，犹如岁月静好。
“皇上。”柳苡晴窝在墨瑾之的怀中突然起身，没有半点预兆的撞上了墨瑾之的下巴，许是因为那冲劲太大，撞得墨瑾之下巴处瞬间红了一片。
“皇上！”柳苡晴复又惊呼了一声，顾不得额头上的疼痛，伸出手就要去帮墨瑾之揉一揉。
墨瑾之却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将柳苡晴的手拉了下来，一手将她的手拉下来，另一手轻柔的揉着柳苡晴方才与墨瑾之的下巴有过亲密接触的额头，带了一丝责怪的语气道：“慌什么，这么大的人竟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柳苡晴眸中复又盈起了水雾，并非是她太过矫情，而是墨瑾之着一而再再而三的动作实在是让柳苡晴有种想哭的冲动。
墨瑾之的下巴处依然是一片红印，半点没有消退的意思，可见这一下的力道之重。
明明他也伤了，可是在他下意识的动作，并不是去在意自己的伤痛，而是帮她揉额头，难道下巴不是比额头更为娇嫩一些的么？
此番举动叫她如何不感动？如何还能忍得住那肆意涌出的泪水？
第286章 心有纠结
“又哭什么？”墨瑾之似乎有些无奈，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捧着她的脸自己的端详着，可是看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看出她的半点心思来。
柳苡晴轻轻抽泣着，似有些赌气般的将墨瑾之的手拉下来，她的小手无法掌控他的大掌，只能紧紧地抓着他的半边手掌，似有些怨恼的瞪了墨瑾之一眼，委委屈屈的道：“我哪里生得那么娇贵了，你这么关心我做什么！”
墨瑾之失笑，无奈的反手握住柳苡晴的纤手，轻声诱哄道：“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不该太小看了我家晴晴，晴晴该是这世上最果敢之人。”
敢情他还不能关心关心这小丫头了？
不过这时候他家小丫头情绪敏感，墨瑾之无奈之下也只得轻声哄着，唯恐又一个不小心惹了小丫头的不高兴。
“只是照晴晴如此说来，如今是朕都比不上晴晴的果敢了？”
待柳苡晴情绪好了些，墨瑾之又似开玩笑的说了一句，再次惹来柳苡晴的好一阵羞恼。
“好了好了。”让柳苡晴闹腾了好半晌，墨瑾之才将她的手禁锢在怀中，轻声道：“我皮糙肉厚，终是抗挨一些，哪里像我家晴晴细皮嫩肉的，若是伤了我怎舍得？”
说罢，墨瑾之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抬起了柳苡晴的脸，略有些强硬的道：“这次可不许哭了，再哭下去，会让我自己都觉得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似的。”
柳苡晴很是受用的「噗嗤」一笑，暗恼的瞪了墨瑾之一眼，只是经过墨瑾之的这番调和，终是没有再那么感性，任由墨瑾之禁锢着自己的手，抬眸认真的看着墨瑾之的脸问道：“旭王爷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不知太后那边可还有什么……”动作？
最后的两个字柳苡晴没有问出来，无论如何，太后都是墨瑾之与墨旭之两兄弟的亲生母亲，柳苡晴就不能对她做什么，甚至为了不让墨瑾之陷入两难境地，连一句不敬的话都不能有。
只是如今紫月住在她的宫中，她有身负着紫月的安全，若是不将情况了解清楚，怕是到时候会吃大亏！
提及此事，墨瑾之似乎也有些无奈，轻轻地摇了摇头，只叹息道：“别看旭王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模样，却是个极有主见之人，若是他不愿意的事情，他绝不会从，太后深知他的秉性……”
墨瑾之说话只说了一半，并没有给柳苡晴任何的承诺，也没有给她确切的答案。
或者来说，太后的心思他也不过是摸了个半准，另外一半的心思一直成谜。
当初他与太后闹得那样僵，不就是因为低估了太后么？
事到如今，墨瑾之也不确定太后与墨旭之会不会走上他当年的路。
只是墨旭之的性格一向散漫惯了，若是与母后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恐怕一旦让他走了便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当年他才将皇位坐稳的时候，墨旭之便向他请求过要解除与文家的婚约，并不是只单单不喜文家小姐，而是不愿受那份禁锢。
一旦与文家联姻，无论是他愿不愿意，他都必须呆在京城中，呆在旭王府中，试问墨旭之如何能应？
当知道了紫月的存在的时候，墨瑾之是惊大于喜的，可是墨旭之的眼神不会骗人，他的确是对那位月姑娘上心了。一旦有了自己在乎的人，想要抽身又谈何容易。
“臣妾想知道，若是太后坚持不同意，皇上打算如何做？”
柳苡晴定定的望着墨瑾之，神色略有些严肃，似乎是在问一个攸关生死的大问题。
墨瑾之也略有些凝了神色，郑重的看着柳苡晴，冷沉的声音似带着保证，沉声道：“晴晴以为我会如何？”
柳苡晴不曾想过墨瑾之竟会反问，一时也有些迷茫，只是在接触到墨瑾之那坚如磐石的视线之时，恍然而悟，嘴角向上勾了勾，“就算是旭王爷与紫月要私奔，皇上也会点头的，是吗？”
无论反对的势力有多强大，如今在这流罗国中，能够做主的还是墨瑾之，只要他金口一开，对待墨旭之和紫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就算是事情到了最后，无奈关头之下墨旭之和紫月双双私奔，墨瑾之也绝对不会成为阻碍的那一个。或许……还有可能成为保驾护航的那一个！
墨瑾之又刮了刮柳苡晴的鼻子，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目光，虽然没说话，却是肯定了柳苡晴的意思。
“这清源殿纵然有侍卫日夜把守着，可是晴晴也不该掉以轻心，要多加防范才是。”
顿了顿，墨瑾之复又开口，眸中闪过一丝浅淡的担忧之色。
闻言，柳苡晴的面色突然沉了几分，朝着墨瑾之点了点头，认真的道：“皇上放心，臣妾会多加注意的。”
昨夜西偏殿失火之事，任何人看来都绝非意外，只是此事可疑的人太多，在尚未尘埃落定之前，并不好大加追究，若是牵扯出一些非比寻常之人……
这也正是柳苡晴昨夜只是简单处理的缘由，想来今日墨瑾之提醒的这一句，怕他的意思也是如此了。
“若晴晴实在是累了，便将那紫月交予我吧。”斟酌了片刻，墨瑾之才轻声提议道。
只是这个提议很快被柳苡晴否决，将紫月交给墨瑾之，的确是个保紫月安全的好方法，毕竟不会有人愚蠢到在墨瑾之的眼皮子底下闹事，就连太后，也会讳忌几分。
可是此法于墨瑾之来说，却是大大地不利的，墨瑾之乃是一国之君，若是堂而皇之的收留了紫月，怕是就说明在众人面前表明了态度，让这个时候本就激愤的文丞相更加失控，偏偏文丞相还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如此一来，于谁都不利。
可是交到柳苡晴手中却不一样了，柳苡晴再怎么受宠，如今不过是宫妃而已，有此举固然是在与太后和文丞相作对，但是有墨瑾之的保护，谁人也奈她不何。
这也正是当初墨旭之直接向柳苡晴提及此事而不直接让墨瑾之出面的缘故。
“无事，这些臣妾能够应对，若是有撑不住的时候，定会向皇上求援的。”
柳苡晴淡淡的笑着，那笑容之中的善解人意又让墨瑾之又怜又爱。
“好。昭阳殿还有事情，晴晴可要跟着一起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