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瑾之口中虽然说这离开的话，大掌却始终不肯从柳苡晴的腰上移开，甚至让柳苡晴前去昭阳殿的提议都说了出来。
柳苡晴轻笑了声，推了推墨瑾之，柔声道：“皇上处理国事，臣妾怎可妄自干预？皇上还是快些去吧，免得让人又以为是臣妾祸国乱民了。”
听闻此言，墨瑾之的眸色不自觉的加深了几分，抓着柳苡晴的肩膀，与柳苡晴平视着，久久未曾说话。
“只要能陪在皇上身边，这些臣妾都不在意的。”柳苡晴很是温柔的道，一双柔荑缓缓往上，抚上墨瑾之的脸颊，似乎是要将他看个清楚。
墨瑾之不知望了柳苡晴多久，终是敛了眸中的那丝阴沉，将柳苡晴的手握在手中，放在唇边吻了吻，郑重其事的道：“晴晴放心，朕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一句承诺如此简单，可是柳苡晴却觉得有些承受不起。对于墨瑾之说出来的话，她从来没有过质疑，他的话也足以顶天立地，可越是如此，柳苡晴便觉得亏欠越多，永远都还不清楚……
“嗯。”柳苡晴轻应了一声，轻轻地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低声道：“皇上快些去吧，若是耽搁了事情可怎么好。”
墨瑾之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再说什么，提步转身往外走去。
望着墨瑾之高大的身影，柳苡晴微微有些晃神。明明心中早已有过决定，可是每每在面对他的时候，心中总会不由自主的泛起一丝柔意，那些原本藏在心中很坚定的想法，总是不知所踪，每次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心防，总是那么容易崩塌……
“娘娘……”吹雪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一幕便是柳苡晴望着殿门的方向发呆，眸光不知落在哪一点，毫无焦距，脸上的迷茫之色却让人忍不住心疼。
“怎么了？”柳苡晴被唤回神来，回头望了吹雪一眼，随即便转开了眸光。
她不想将心中的纠结脆弱呈现在旁人面前，尽管心中不知所措，可是也不能让人窥伺了去。
“娘娘，你怎么了？”吹雪并没有顺着柳苡晴的话回答，走上前来，为柳苡晴倒了一杯热茶。
柳苡晴不说，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吹雪是跟在柳苡晴身边最久的一个人，也是她最为信任的一个人，但凡只要柳苡晴有些不对劲，吹雪虽猜不中缘由，却也能很敏锐的察觉出来。
“无事。”柳苡晴很是清淡的揭过，眸光复又恢复以往的清冷，扫向吹雪，淡淡的道：“可是白大人那边有消息了？”
白乘焱性子古怪，每每有了消息的时候，从来不肯通过韩风传达，因为这件事情，柳苡晴不知听了韩风多少的抱怨，却也无可奈何。
第287章 隔墙有耳
提及此事，吹雪的面色也略微凝重了起来，“是，白大人传来了消息，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顿了顿，又犹豫着道：“娘娘，难道你真的……”要执意如此么？
柳苡晴的纠结她并非看不出，也知道她心中的顾虑。可是，一旦此事掀起，绝对是万丈风波，届时后悔可就再也来不及了！
这条没有回头路的黑道，难道娘娘就不曾想过要适时收手？或许，现在还来得及……
“真的什么？真的要狠心毁去面前的一切？”
柳苡晴冷眸微凛，见下巴微微仰起，眸中闪过一丝极为细弱的悲伤，却又很快的掩藏起来，藏在内心的最深处。“难道你以为，眼前的这一切就是永恒么？”
眼前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因为有平静的表面掩藏罢了，都只是一场镜花水月而已，难道这样脆弱的表象，这样的虚妄的不真实，还能永永远远的保持下去？
或许从一开始，她与墨瑾之便是势不两立的，他们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身份禁锢，这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娘娘……”吹雪隐忧的唤了一声，终是叹了口气，继续道：“若是按照白大人与简王爷的计划，怕是近些日子云极国便会出兵流罗了。在里应外合之下，流罗国怕是危矣。”
柳苡晴面色微怔，没想到，竟然这么快便要开始了么？
正如吹雪所说，只要一开战，她便没有了退路，她与墨瑾之，便算是走到了尽头了。
白乘焱、墨简寻与云极国勾结，是她没有想到的，只是如今流罗国正值如日中天，若是单凭一己之力，想要毁灭之，怕是还做不到的。
且墨瑾之不是昏庸之人，流罗国的气数未尽，为能尽快的将流罗国毁于一旦，白乘焱会做出如此决定也并不奇怪。
只是有一件事情柳苡晴猜想了许久，始终不得其解。白乘焱如今在朝堂上的势头无人能挡，不知是墨瑾之的刻意纵容还是的确是才华出众，若假以时日，要坐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也并非不可能。
可是，他为什么还要煞费苦心的与墨简寻去结盟？
墨简寻也是墨家人，身为王世子弟，若是生出些名头来，由他继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如此一来，身上背负的可不仅是身家性命，通敌叛国的罪名一旦被揭露，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白乘焱为何要去做？
记得当初他找上自己的时候，说的是他们有着同样的敌人，莫非墨瑾之难道与他还有什么渊源不成？
若真是墨瑾之的旧敌，拥有如此实力，实在是不容小觑！
她们追查他的身份这么久，都是一无所获，好像这个人，就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娘娘！”吹雪见柳苡晴愣神良久，突然叫了一声，「扑腾」一下子跪在了柳苡晴的面前，眸中有着浓浓的不安。
“你这是做什么？”柳苡晴亦略有些惊讶，眸光直视着吹雪，眉头微皱。
吹雪不敢抬头看柳苡晴一眼，似乎是在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情绪，沉默了好半晌才道：“娘娘，流罗与云极一旦开战，这后果……必定是不堪设想的啊！届时兵荒马乱、烽火狼烟、民不聊生，遍地哀嚎血流成河，受苦的并不只是墨家，而是整个流罗国上下啊！”
柳苡晴有些微怔，愣愣的望着吹雪，眸光亦是复杂至极，她何尝不知道吹雪所说的事情。只是……一切都已经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了啊……
“娘娘怀着目的而来，这点毋庸置疑，可是娘娘的初衷难道是这般结局的？若是要闹到如此局面，我们又何须等到今日！”
吹雪并不等柳苡晴开口，带着再不说便此生都无法再说的决然，滔滔开口道。
柳苡晴眸光微黯，微敛着眸，并没有马上回应吹雪的话，只是沉默着，一直沉默着……
“娘娘！”等了许久，见柳苡晴仍然没有半点反应，吹雪又着急的唤了一声，急促的声音让柳苡晴终是回神。
“起来吧。”柳苡晴并不应承吹雪的话，只是淡淡的抬眸，清冷的声音不带半点的感情。
“娘娘……”这次是吹雪有些怔楞，似乎是没有想到柳苡晴竟会是这样的态度，吹雪红着眼眶，哽咽着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苡晴沉沉的叹息了声，将视线投诸他处，轻柔的声音似羽毛一般轻飘飘的，要很仔细才能听到她的声音，“你以为这样的局面是我想要看到的么？”若非是到了这种地步，她又怎可能妥协。
“你跟了我这么久，该是知道我们的处境才是。”柳苡晴眸光扫过吹雪，见她仍然是一副迷茫的模样，又轻声开口道：“从白乘焱出现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事情便早已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
事到如今，就算是没有柳苡晴的推波助澜，白乘焱和墨简寻也是不会罢手的了。
他们筹备了这么久的时日，也绝对不会有让墨瑾之翻盘的可能，更加不会给柳苡晴后悔的机会！
“我没有退路，不用等到开战的那一刻，也不用等到墨瑾之有所察觉的那一刻，我早已……没有了退路。”
柳苡晴说得很是平静，可是在那平静的模样之下，有着谁都看不懂的复杂神色……
“奴婢知道娘娘的身不由己，可是请娘娘看在万千百姓的生死份上，求娘娘给他们一条生路吧！”
听过柳苡晴的一番分解之后，吹雪并没有打消念头的意思，反倒是更加激动的劝说着。
顾不得柳苡晴投过来的异样视线，吹雪继续恳求道：“娘娘！如今的流罗国，也是前朝青盟国先祖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啊！难道娘娘就真的忍心看着他四分五裂，落入奸人之手么？”
云极国一旦与流罗国开战，三公主绝对不会作壁上观，而临夏国一经插手，无论流罗国的国势有多强大，到最后固然能守住江山，如今的流罗国，也必将会四分五裂！
“弱肉强食，本是如今的世道……”当初青盟国的灭亡，不也正是这个道理么？
“可这不是弱肉强食，此事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吹雪伺候柳苡晴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断柳苡晴的话，可见已是气急。
对于吹雪的顶撞，柳苡晴并没有立马怪罪，眸中流露出一丝苦笑，嘴角亦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是啊，此事从开始便是不公平的，若非是她，白乘焱绝不会如此轻易的得到墨瑾之的信任，若非是白乘焱、墨简寻与云极国、临夏国勾结，流罗国恐怕绝不会陷入如此危机之中。这一桩桩一件件，本来就不是墨瑾之该承受的……
柳苡晴还在愣神之际，吹雪又将头重重的磕了下去，惶然道：“娘娘恕罪，奴婢并非是要顶撞娘娘，只是……”是在气急……
“我说过，此事我已无能为力，日后不要提及了。”柳苡晴声音依然清冷，只是却微凛了几分，显然已是不悦。
“娘娘，就算是无能为力，也该尽力一试才是，若真的到了无可奈何的那一步，还有皇……”
“住口！”柳苡晴突然厉喝出声，眸光渐渐变得冷冽起来，紧紧地盯着吹雪，强大的气压突然释放，几乎压得吹雪喘不过气来。
“若是日后再如此没有分寸，你便不要跟在我身边了！”
柳苡晴难得的说了重话，让吹雪瞬间震惊不已，不可置信的突然抬起头，大声惊呼，“娘娘！”
可是，在与柳苡晴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吹雪突然在她的眸光中看出了什么，身子瞬间一僵，闷闷的低下头来，消沉的道：“是，是奴婢僭越了，请娘娘恕罪！”
“下不为例。”柳苡晴又转开了眸光，红唇轻启淡淡的道，室内的低压却依然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吹雪闷闷起身之后，眼角余光突然瞄到窗口一个黑影闪过，很快不见，柳苡晴原本周身低沉的气压渐渐消退，却并没有因为那人的离去与吹雪在说什么，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一般。
“娘娘……”明白了方才柳苡晴的异常所为何，也不得不佩服柳苡晴的机敏，若是方才柳苡晴有半点的异样，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她们都没有想到，白乘焱竟然是如此的不放心她们，连清源殿这样的地方都被他们安插近了密探，那人该是多么的可怕！
“不必打草惊蛇，静观其变就好。”猜测到了吹雪的意思，柳苡晴淡淡开口，并不想因为这一个密探而坏了全局。
“是，娘娘。”吹雪纠结的咬了咬唇，终是再问道：“不知娘娘以为奴婢方才说得如何？并不一定要让皇上知晓一切，只需在关键时刻透露些消息便好……”
望着吹雪那不屈不饶的精神劲儿，柳苡晴似有些无奈，揉了揉额头才道：“行了，我会考虑此事，你先下去吧。”
第288章 情难自禁
吹雪面上闪过一丝欣喜，半点不见了之前低沉的情绪，就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喜悦，“是，娘娘。”
“慢着。”吹雪才转过身，便被柳苡晴突然叫住。
“娘娘还有何事？”吹雪欢快的转身，望向柳苡晴的眸子中闪着晶晶亮的光芒。
柳苡晴亦不与吹雪拐弯抹角，将吹雪叫道身边，眸光紧盯着她的模样，定定的道：“吹雪，你今日似乎……变了很多。”
从前的她，凡事都是听从她的吩咐，从来不会有半句二话，可是今日……竟还有了顶撞之言！
闻听此言，吹雪面色突变，再次「扑腾」一声跪了下来，咬着唇不安的道：“奴婢鲁莽了，请娘娘责罚！”
何尝是她的鲁莽，分明就是心中还藏了其他的事情了。柳苡晴叹息一声，倒也不揭穿她，只轻声问道：“如今情势一触即发，若有朝一日两方开战，届时金麦郎必定会上战场，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可想跟他一起？”
吹雪突然抬起头，震惊的望着柳苡晴，可是柳苡晴分明看到，他的眼睛里，分明是有一丝惊喜闪过的……
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柳苡晴挥了挥手，淡淡的道：“下去吧。”声音依旧冷清，却让吹雪更加的坚定了自己的心思。
“娘娘拿奴婢打什么趣，若真有那一日，奴婢必定是陪着娘娘的！”
吹雪一字一句说得很是清楚，眸光异常的坚定，定定的望着柳苡晴。并不是表什么忠心，反倒像是在表达自己的立场一般。
闻听此言，柳苡晴只是点了点头，并不予以置评。
吹雪却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也不急于退出去，望了柳苡晴一眼，紧咬住下唇，犹豫再三还是道：“奴婢有一事相求，请娘娘应允！”
柳苡晴居高临下的望着吹雪，沉吟半晌才道：“何事？”虽然是问句，可是柳苡晴却像是将一切都已经猜透。
“若是……若是……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若有朝一日娘娘有权做主，可否放金将军一命？”
吹雪说了几遍「若是」，可是最终还是没能将后话说出来，只是十分隐晦的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在柳苡晴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吹雪从来没有开口求过柳苡晴任何东西任何事情，这是唯一一次开口，求得还是旁人的性命，如何不让柳苡晴刮目相看。
若非是吹雪性子太过倔强，柳苡晴早让墨瑾之为两人赐了婚，可是如今时局乱成这般模样，金麦郎生死难明，柳苡晴如何再去开这个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