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陈美人节哀顺变,大悲伤身,如今可不能再把身子弄垮了。”
陈美人希翼的眸光在听闻皇后的话之后瞬间黯淡下来,绝望的躺回床上,似乎也感受不到了身子的疼痛,闭上眼睛,任由泪水肆意从脸颊滑落。
除了染儿等人的哭泣声,殿内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而文贵妃,眼神复杂的看着陈美人,紧抿着唇。而转向皇后之时,眸光渐渐透出冷意。
陈美人平日本就不是爱搬弄是非之人,之前千般小心万般谨慎,却依然逃不过命运的捉弄,此时无故受到此等遭遇,让人不由更生出了几分可怜。
皇后眼神闪了闪,轻声唤道:“菊冉,去议政殿请皇上过来。”
陈美人痛失腹子,此刻唯一的安慰恐怕便是皇上了,皇后此举无可厚非。可就在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通报声。
“皇上驾到——”
第26章 冷酷无情
墨瑾之刚下了早朝,便闻得青鸾殿中出了事,便立马赶了来。
身穿五爪金龙黄袍的墨瑾之没有顾及旁边一群嫔妃的请安,直接进了偏殿之中。
虽说母凭子贵,可这份福分可不是人人都能得的。宫里接连两次的流产,可不知墨瑾之得如何处置了。
“皇上万安。”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室的宫女跟着皇后和文贵妃请安,可此等的动静却没有惊醒陈美人半分,顾不得礼仪尊卑,木楞的躺在床上仿佛感知不到四周一般。
墨瑾之眸色沉了几分,扫视了一眼陈美人,在矮榻前坐下,低沉的嗓音从薄唇中溢出,“怎么回事?”
虽是简单的问语,却生生让人觉着深深的压迫感。
众人脸上闪过不同的神色,文贵妃身边的宫女刚想出来认罪,却一把被文贵妃拉住。
文贵妃锁着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过,缓步走向前,欠着身子道:“此事都怪臣妾一时疏忽大意,竟在慌乱推撞之中不慎祸及了陈美人,致使其不幸流产,臣妾愿承担所有责任。”
此事殃及到自己身上,文贵妃并未有何慌张之态,一如既往平淡的嗓音,却让墨瑾之眉头皱了皱。
文贵妃话音刚落,一直跟随在文贵妃身后的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墨瑾之面前,虽然恐惧墨瑾之的威赫,却没有丝毫退缩。
“此事和贵妃娘娘无半点关系,都是奴婢惹的祸,一切罪责奴婢来承担,请皇上明察!”
“闭嘴!”文贵妃突然出声叱喝跪着的宫女,“此等责任岂是你一个小小宫女承担得起的!这里说话有你什么份!”
说罢再次转向墨瑾之,声音软和下来,“臣妾教导无方,请皇上恕罪。”
墨瑾之眸光深沉的看着主仆两人,沉默着。
低沉的气氛在殿中流转,从墨瑾之入殿,皇后便一直沉默着。
陈美人一直躺在床上流泪,不知是因为软弱不敢吱声还是在兀自伤心着。
「从今日起」许久,墨瑾之才沉着音开口,“文贵妃卸去协理六宫之权,后宫一切事务皆交予皇后处理。至于你,承其职却未照顾好主子,罚俸一年,以此为戒!”
站在文贵妃身后的宫女诧异的看向墨瑾之,却在接触到墨瑾之那面无表情的面容时迅速低下头来,跟着文贵妃应了声。
对于文贵妃的处置,皇后似乎早已预料到,没有丝毫的惊讶,后宫大权回归自己手中,也没有多加的推辞。
陈美人依然如木偶一般躺在床上,只是在听到墨瑾之的决定之时,眼眶中的泪水更是奔涌而出,转瞬便见到枕头上那片水渍有延大的趋势。
“那陈美人……”皇后终是开口问道,眉间一直含着一抹不忍,似是在哀怜陈美人。
墨瑾之神色莫名的看向陈美人,平静无波的嗓音丝毫没有刚失去孩子的情绪,“陈美人即日起晋为婕妤,封号陈。待身子好些了,便回萃居殿去吧,这段时间有劳皇后好好照顾着了。”
“是,此乃臣妾的本分,自会好好照料着陈婕妤。”皇后维持一派的端庄,对墨瑾之的话惟命是从。
染儿等人看着自家小主还是没什么反应,跪着挪动身子面向墨瑾之,磕着头,“奴婢等谢皇上恩典,谢皇上恩典。”
“你……”墨瑾之视线射向跪在前方的染儿,眯着眼问道。
“奴婢……奴婢染儿,是陈美人,不,陈婕妤的贴身婢女。”
听闻墨瑾之问及自己,染儿根本不敢抬头,头伏在地上,颤着声回话。
墨瑾之眼睛眯成一条,语气中带了几丝危险,“拖出去,杖毙!”
没有给任何的理由,只是简单的五个字,让皇后脸上有了些动容,也终于让陈美人有了些许的反应,“皇上……”
虚弱的声音没有叫住墨瑾之要离开的脚步,只留给痛苦欲绝的陈美人一个无情的背影。
“嫔妾恭送皇上。”在外头候着的众嫔妃见着墨瑾之出来,齐齐欠身请安,其中也包括混在嫔妃中的柳苡晴。
墨瑾之并没有在外头停留,步子沉稳的从众人自动自发让出的一条路上走过,让人更是猜不透他的心里。
不久,便见到侍卫拖着哭喊不止的染儿从里头出来,任由染儿如何求饶,那两个侍卫依然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之情。
第27章 刻意拉拢?
虽说众人都候在外头,可耳朵都仔细的听着偏殿里头的动静,对于墨瑾之的决定,自然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陈婕妤还真是可怜……”
过了许久,里面依然没有什么动静,可一片沉寂的外头却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
一个才进宫不久的才人脸上露出不忍,唇角嗫嚅着不自觉的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要怪也只能怪这事儿落在文贵妃身上,抛开文贵妃的身家背景不说,单是从小与皇上的感情,岂是那么容易撼动其地位的么?”
另一个站在不远处的妃嫔略带鄙夷的看着出声的那才人,压低了声音道。
“太后平日里不是挺在意这个孩子的么?怎的出了这事连句话都没有?”
“这你都不知道?文贵妃可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
那个解释的声音在偏殿门打开的一霎戛然而止,有些惊慌的看向站在门口的几人,身子往后缩了缩。
“大家都散了吧,今日之事本宫若再听到谁议论半句……定严惩不贷!”
皇后略显严肃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刻意的顿了顿,成功的将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嫔妃吓得又退了两步。
“陈婕妤身子还虚得很,受不得风,何不在青鸾殿多休养两日?”
皇后在众人面前威吓过后,转身温和地问着旁边跟着出来惨白着脸的陈婕妤。
陈婕妤肿着双眼,脸色无一丝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丝生机,面对皇后的问话,只是木然的摇摇头。
看着这个模样的陈婕妤,皇后也只是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对随行的方全生吩咐道:“方太医便随陈婕妤去吧,好好调养这陈婕妤的身子,可莫要落下病根了。”
“是,微臣遵命。”站在后头的方全生出来应话,下巴的山羊胡一耸一耸的,平白添了几分喜感。
送走了陈婕妤,皇后正要进殿,却突然想到什么似得叫住了正欲离去的柳苡晴。
“晴美人请留步。”见着晴美人疑惑的看着自己,才微微笑着继续道:“晴美人进宫也已有一月有余了,不知可还有什么地方不熟悉的?”
柳苡晴有些茫然的抬头,没有什么犹豫的说道:“有娘娘惦记着,嫔妾一切都好。”
“既是如此,菊冉,吩咐内务府,晴美人侍寝的牌子也可以挂上了。芸婕妤和陈婕妤接连流产,这后宫也是该添添喜事的时候了。”
虽是对着菊冉再说,可意思却十分明显,柳苡晴进宫已久,是该效自己的一份力的时候了。
柳苡晴低着头,这次确是真的疑惑了,借由上次的事情来看,皇后应该是对自己恨之入骨,怎会主动给她出头的机会?难不成,是想趁着这次机会来拉拢她?
柳苡晴的模样在皇后看来,就是小女儿家的娇羞,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柳苡晴突地抬头,晶晶亮的眼神看向皇后,皇后迅速收起眼眸中那抹冷光,却依然被柳苡晴收之眼底。
“娘娘,嫔妾还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娘娘恩准。”
“不知晴美人有何事?不妨直说。”
“臣妾……臣妾知事尚浅,不知可否留李嬷嬷在身边指点着,以后若真遇上了什么事情,倒也不失了规矩。”
柳苡晴规规矩矩的请求,却让皇后有了丝犹豫,眼中审视的意味直冲柳苡晴,李嬷嬷与她不过是短短时间的相处,她怎会提如此要求?还是说另有打算?
“李嬷嬷是太后宫里的老嬷嬷,此事恐怕还得问过太后娘娘才是。”皇后紧盯着柳苡晴,并未爽快的答应柳苡晴的请求。
“老奴早已被太后娘娘遣出来教导新入宫小主的规矩,如今教导新小主有曾嬷嬷在,老奴也问过太后娘娘的意见,此事只需皇后娘娘点头便是了。”
皇后心想着拿太后压住柳苡晴,就算柳苡晴有天大的理由也能暂时压下去,可没想到的是李嬷嬷竟然又站出来为柳苡晴说话!
竟然反倒拿太后来压她!恐怕等的,便是她的这句话吧,好个请君入瓮!
一时间皇后脸色也不大好看,可素来是素养极好的人,自然不会过多的表露出来。
“那便由了晴美人吧。闹了这半日,本宫也乏了,你们且退下吧。”皇后淡淡的出声,声音却没有了之前的温柔。
上次柳苡晴遇难,李嬷嬷的反应便不同寻常,她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李嬷嬷已经纳入到了晴美人的麾下。
可是让她不解的是,晴美人不过是个小小美人,进宫时日不多,与李嬷嬷有无甚交情,怎会服帖与她!
还是她终究是低估了她?今日此举,真是对的么?
第28章 中秋佳宴
入宫一月有余,虽说见墨瑾之不过寥寥几面。柳苡晴也大致摸清了这后宫中的情况。
自己的侍寝的绿头牌已经递上去有些日子了,却没有丝毫的消息传来。
因为墨瑾之对待柳苡晴莫名的态度,宫中众人也不与柳苡晴亲近。
像柳苡晴这样没后台没恩宠的嫔妃,这宫里多了去了,在众嫔妃看来,有何巴结的必要?
可自从芸婕妤流产之事传出,柳苡晴便感觉着时刻有人在监控着自己。
虽然她不过凡夫俗体,没有任何武功,可凭借着敏感的第六感,从小不知避过了多少灾难。
清源殿的宫人伺候柳苡晴久了,自然也知道柳苡晴是个喜静的人,平日里除了李嬷嬷和吹雪,也只有夏言能近身一二了。
“小主,照着宫里的规矩,明日便是中秋佳节了,皇上和太后会在行云台设宴,届时会邀请所有的皇室宗亲,小主必然也在其列,可需准备什么?”
夏言拿着牛角梳轻抚着柳苡晴那如瀑的头发,看着镜中一派淡然清雅的人儿。
“嗯?准备什么?”柳苡晴朱唇轻启,言语中透着刚睡醒的慵懒。
夏言似乎也习惯了柳苡晴的模样,眼中含了几分笑意,“宫中人对小主虎视眈眈的可不少,明日的宴会,恐怕少不了几分刁难了……”
看夏言的无奈之意,柳苡晴柳眉微蹙,偏头沉思片刻,这模样这巧落入进来的李嬷嬷的眼中。
“小主这是怎么了?”
柳苡晴抬眸看向李嬷嬷,眼中闪过一抹晶亮的光芒,嘴角扬了扬:“这次可得麻烦李嬷嬷了……”
果然,午间柳苡晴便收到消息,一切如常,晚宴在行云台举行,所有皇室宗亲皆会参加。
中秋佳宴乃是皇宫中每年最大的宴会,连平日里深居浅出的太后都会参加,所以更为受到重视。
柳苡晴将头发挽成坠马髻斜在左边,右侧轻轻的从旁边挑出几缕头发,再以一支牡丹玉簪作以固定。
脸上淡淡的妆容恰到好处,只在额间点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衬得以前有些稚气未脱的脸上多了几分妖媚。
一袭水蓝长裙席地,腰间束一根同色腰带,上头绣着几只蝴蝶翩翩欲飞,腰间以下长裙分为几层,随着柳苡晴的步伐翩然而动,流光飞舞之间似是要泛出水波来。外披一件透明薄纱,为柳苡晴更是添了几分魅惑的味道。
柳苡晴满意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抬手让李嬷嬷吹雪等人为自己整理细节。
柳苡晴提前到了行云台,行云台的布置可比揽云台华丽了许多。
行云台对立而设置了两个高台,一高一低,一处是皇帝太后等贵人所坐,另一处则是舞技杂耍表演处。
两个高台之间长长的一条则是大臣和位分稍低的妃子所坐。
根据柳苡晴的位分,坐在了两台正中间,那表演的舞台四周围着一圈圈彩灯,空中也被牵了线,挂上了许多灯笼,场上一片流光溢彩,煞是迷人好看。
“坐在下方的都是朝中一些无甚权势的臣子们,与小主对立而坐的那人便是陈婕妤的父亲,乃是野番县令。本是要往后头坐的,因为前些日子陈婕妤晋了封,才上来了。”
时辰尚早,柳苡晴身边还未聚人,趁着李嬷嬷被柳苡晴打发去了,夏言低着身子,附在柳苡晴身边慢慢解说着。
“这中秋夜宴九品以下的官员是无资格参加的,这陈县令往上,便是工部尚书、兵部尚书、刑部尚书、户部尚书、礼部尚书、吏部尚书大人们了,除了工部尚书,其他大人们都有亲属们在宫为妃。
再往上,便是尹昭仪的弟弟尹侍郎了,接下来便是没有亲属在宫中的中书侍郎。”
柳苡晴听着夏言的叙述,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那些大臣们。
“中书侍郎旁边,乃是一些开国功臣许国公、陈国公、张国公三个了。徐贤妃便是许国公府的嫡女,陈国公的女儿在前些年不幸身故,而张国公的女儿……因得罪了太后,被发放在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