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底下的凌锦安肩头随之僵了一下, 只不过力道控制的极好, 她并未察觉。
他感受得到脸前扑面的香气,是诱、惑是长勾是绞着他的银线, 扯着他一步一步的沦陷。
若他沉沦半分, 他的唇便会直接覆盖过去。
终是他没有。
脑海里一丝残存的理智同他掰扯的很清楚,他是个废物,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 她不值得,他亦碰不得。
攀上他肩头的这双小手软绵香醇, 像是在给他织一个巨大的网,他想, 若是不逗逗她, 自己强忍的理智也算浪费。
想着,凌锦安的双手握住她的腕子,随之往床榻上一压。
因事出突然,陆澜汐毫无准备,加之凌锦安力道控制的不好, 手背吃痛,她闷嗯了一声。
这一声呢喃似的细唱,落在凌锦安的耳朵里险些让他炸了毛。
下一刻,他头也压低下去,脸颊准确贴上陆澜汐的,柔嫩的肌肤火热又光滑,这次是他将热气吐到她的耳畔。
凌锦安是故意的!
被热气挠的她想笑,又觉着痒,不觉缩了缩脖子,感受到她身体的瑟缩紧张,凌锦安在她瞧不见的角度坏笑一下,随之便压着嗓音沉声问:“可准备好了?”
陆澜汐几乎听不见旁的声音,只觉着自己的心脏狂跳,轻吞了一口口水,笨笨的点头,“准、准备好了……”
然后闭上双眼,像个待宰的羔羊。
闻言凌锦安轻笑出声,之前的新买酸涩全然不见,一抽一抽的气息断断续续扑在她脸侧,而后撑着胳膊直起身来。
“好了,不闹了,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他骤然起身,脸上的淡红颜色尚未褪去,从下颚一直连到耳根。
陆澜汐觉着有些错愕,好一会儿才觉原来他是逗着玩的,想到自己方才的窘迫,羞得脸色通红,不觉双手蒙住脸,转身缩到墙角去。
听着床榻上的声响,凌锦安似已经猜到她在做什么,听着她闹腾,他自坐在一侧溺笑。
“好了,澜汐,真的不逗你了,你乖乖睡觉。”他语气温柔,像是哄小孩一般。
“那你呢?”陆澜汐从指缝中露出一直眼睛问。
“等你睡着我再走。”他还是不想让她瞧见自己被一个小小门槛拦住的窘迫。
闻言,陆澜汐马上反应过来,好好平躺下来,盖好锦被,而后将自己的手塞到凌锦安的掌中。
凌锦安顺势将她手握住,拇指轻轻摩挲着。
掌心的温热送她入梦,这一觉很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掌中的柔软一点一点松懈下来,细听榻上的人呼吸均匀,应是睡熟了。
小心将她手平放好,他静坐一侧,面上笑意淡去,随之挂上浓浓化不开的愁绪。
愁绪到头,转为一声长叹,在暗夜中铺展开来。
……
大迟皇城曼殊殿。
两个侍女将吉若的床板掀开,床板下的人仍旧安静死寂。
吉若亲自从侍女手中接过黑色的药丸,手指轻捏着塞入凌秀平的口中,随之又用一只长管往他口中送了些水,水喝一管要洒出半管,全都流入脖颈内。
蒲怀玉立在一侧,瞧着吉若有条不紊,自己干着急,却什么都做不成。
这是他藏在曼殊殿里的第几日他几乎记不清了。
整天就在盼着凌秀平苏醒中过日子,他不醒,几个人就无法回中原。
“他怎么样?”瞧着活死人一般的凌秀平,蒲怀玉压低声音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吉若取了软巾将凌秀平嘴边的水渍擦净,“这药丸是我们大迟的巫医所制,管用的很。”
这话说的没底,纯是为了稳住蒲怀玉的心,更是为自己打气。
她比蒲怀玉还想离开这,她多留在这一天,危险便多一分。
殿外脚步凌乱,殿内的人立即警觉,吉若给蒲怀玉使了个眼色,蒲怀玉长臂一伸,取了毯子将凌秀平蒙上,而后自己取了长剑闪到隐蔽处。
吉若命侍女出去看情况,不多时,侍女回来复命,说是大王身边的廉贞求见。
若说吉敏是头狼,那么廉贞便是条棕狗,整日围在吉敏身边的真小人,狐假虎威,装腔作势,比吉敏还要恶心万倍。
吉若起身,在踏出内室的瞬间脸上神色同步转变,眉目间的伶俐机敏迅速收敛,转而成了一脸的憨意,看起来人畜无害。
廉贞进殿,假模假式的给吉若请安,吉若忙客气道:“什么事还劳烦你亲自过来一趟?是哥哥找我?”
廉贞整个人高高瘦瘦,脸颊两侧有些凹陷,一双羊眼上三白,无论喜怒,眼周皆没有情绪似的,眼神中的傲慢与挑衅像是要刮人的刀。
吉若自装瞧不出来。
“公主,大王今日从中原边界抓了些俘虏来,也带回了不少好东西,正要请您去看呢!”
“好东西?”吉若一双眼睛闪动亮光,一脸的迫不及待,“什么好东西?”
“公主去看看就知道了,绫罗绸缎,珠宝金银应有尽有!”
廉贞道。
吉若一拍双手,“太好了,那快带我去瞧瞧!”
说着便要往殿外走。
她目光不在廉贞脸上,但是余光瞧得见,廉贞一直在探究她的神色。
她在先,廉贞随之跟上,二人一先一后出了殿。
直到殿门关上良久,内室里隐着的蒲怀玉也没有松懈下来,手握剑柄,一双龙目怒睁,后槽牙紧紧咬着,是为方才那廉贞说的一席话。
大迟自季敏继位以来,手段恶劣残忍,时常挑衅中原边境,中原城池常被骚扰,百姓叫苦不迭。
蒲怀玉是大梁皇子,于他言,中原皆是蒲家子民,他心里痛,更恨。
握着剑柄的手一寸紧过一寸,不过在听见床板下一声闷咳后,顿时松懈下来。
……
吉若像只小鸟一样欢快,几乎是跃着进了吉敏王殿。
人未到跟前,声先到。
“哥哥,听说你今日得了好东西,快让我看看!”她欢笑着入了王殿,一眼便瞧着殿内横七竖八摆着的五六口大木箱子,里面金银珠宝眼花缭乱的堆成了小山。
“哇,这么多!”吉敏忙凑过去,双手扒着木箱子边缘惊叹。
于王殿之上的吉敏一身鹰头玄铁盔甲还未退去,身子微侧坐于王椅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底下的吉若,手一抬,中气充足,“若若喜欢什么,尽管拿!”
他虽是笑着,可笑意不达眼底,黝黑的肤色闪着汗亮,鹰钩鼻垂下,笑起来遮了人中。
“真的嘛?”吉若笑得越发开怀,伸手便去扒弄箱子里的珠宝,遇见什么好看的都往怀里塞,像一只啄食的雀儿,欢脱窜于木箱之间。
自她进来,廉贞和吉敏的目光就没有离开她脸上,似乎是想要从她身上探得什么一般。
她满目都垂在珍宝上,只恨自己只有一双手,拿得了这个又拿不下那个,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皱起,看起来有些恼。
吉敏看了一会儿,觉着也看不出什么,于是朝吉若道:“若若别挑了,我干脆让人将你面前这两个箱子送到你殿里。”
说着,又朝他殿里几个武卫道:“你,你还有你们两个,将东西送到公主殿里!”
武卫得令应下。
吉若看起来更高兴了,垫着脚扬声笑得开怀,“谢谢哥哥!”
“若若,今日不光有这些,还有一些中原的俘虏,你随意挑上几个,待你练习骑射时当靶子用。”吉敏说道。
闻言吉若摇摇头,“不要,那些中原人最讨厌了,病恹恹的,哪里比得上这些,不如让他们去我殿里干杂活吧。”
吉敏接着试探道:“若是不练骑射,你的功夫就要退步了。”
“我有哥哥还用练习什么骑射啊,”吉若皱起眉头,“从前父王在时候就总逼着我练骑射,现在你也让我练,我压根不喜欢那些,我只喜欢这些漂亮东西!”
此言一出,吉敏哈哈大笑起来,从王椅上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两步走下,来到吉若身边,一手搭在她的肩上轻拍两下,看似与宠爱妹妹的兄长无异,“对,我们小公主就应该摆弄些女儿家的东西,若若,想要什么,都跟哥哥说,中原那群懦夫,人弱钱多,哥哥什么都给你弄得来!”
“谢谢哥哥!”吉若听闻笑得同花一样。
这场面廉贞见了,一时也分辩不出真假来。
不多时,吉若带着人搬了两个箱子欢天喜地离了王殿。
殿内失了吉若银铃般的笑声后便重新陷入深沉死寂。
吉敏在殿中站直了身子,双目微眯,嘴角下拉,一丝笑意也无,语气阴冷,说道:“依你见,这吉若说的几分真假?”
廉贞看着吉若离开方向,朝这边迈过一步应道:“属下一时也瞧不出,不过这吉若公主自小便聪明伶俐,心思玲珑,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依廉贞之见……”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宣之于口,但二人眼神交汇之时,吉敏便了然于心。
吉敏负手而立,长出一口气,“这丫头自小便鬼,我知道,她也曾是父王属意继王之人,虽然年头久远,可父王说的也未必是戏言。”
“那您……”廉贞声音压低,像是给吉敏递上一把刀。
“不急……”吉敏沉声道。
第32章 清醒
吉敏欢天喜地的回了曼珠殿内……
吉敏欢天喜地的回了曼珠殿内, 指派人将箱子放好后便将人都谴了出去,在曼珠殿的大门复关上之时,她原本一脸的憨笑刹时散去, 换上一脸冷然。
静默片刻,想到内室的人, 她扭身走了进去。
一只脚才踏入内室, 便见着侍女一脸兴色的来报,“公主, 那个人醒了。”
“醒了?”吉若眼仁撑大, 手一扒开侍女朝自己床榻快步行去, 只见蒲怀玉正坐在床边, 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撑着胳膊,听着身后脚步声, 蒲怀玉扭过头来, 对上吉若的眼睛,吉若看到他眼中的光彩闪动,不说自懂。
凌秀平半睁着眼, 一时还不能开口说话,却看见一位异装姑娘从头顶上方探过头来, 长相明艳,身上挂饰繁复, 每动一下便当当的脆响, 像是银铃束身。
“当真是醒了。”姑娘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皓齿。
“才喂了一点水给他,可惜一时说不了话,不过我同他讲的,他都听进去了。”蒲怀玉在一旁道。
方才在吉若走后不久, 便听到殿内一声呢喃,这声线熟悉,虽小却让蒲怀玉眼前一亮,大步过去,正瞧见凌秀平半睁着眼瞧他,虽然嗓子哑的几乎说不了话,可是见他口型,的的确确是摆出了他的名字。
这于方才情绪跌落谷底的吉若来讲,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醒了就好,待他伤口好的差不多,我们就能出发了。”提到此,吉若一双眼睛都是亮晶晶的,这大迟王城,她真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去叫阿鲜来。”吉若转身对侍女吩咐道。
陈鲜是她身边的武卫,手上有把子医术,这些时日以来,凌秀平的伤势都是他照顾的。
“秀平,别担心,我会将你好好带回中原!”蒲怀玉一字一句郑重同他讲着,床板上的凌秀平听的真切,用力眨了眨眼以作回应。
“方才吉敏叫你去,是为了什么事?”蒲怀玉这一问,显然也不信吉敏是为了给他的妹妹见识一些好物。
提到吉敏,吉若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散去八成,随之不屑的冷哼一声,“他还能有什么事,不过又是试探我罢了,看看我究竟是不是个草包。”
这种事发生的不止一次,吉敏一直对她都报有杀心,只要她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她很清楚,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自她从沙场上救下凌秀平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有了出逃计划。
.......
香炉内的香柱已经燃烧成灰堆,香雾渐渐散去,伴随着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暗淡下来。
凌锦安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在轮椅扶手上,随着时辰拉长,速度越快。
今日他整整一日都没见着陆澜汐。
冬日天寒地冻,他将门大敞开,锦秀苑仍旧是死一样的寂静。
屋里实在待不下去,他把着轮椅出门,路过回廊下,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他脸露笑意,忙抬问:“澜汐是你回来了吗?”
对面的小蝶提着灯笼立即止了步子,瞧着这院子里乌黑的一片,只借着身前亮光看见廊下凌锦安,反正他也瞧不见,请安也免了,只在嘴上道:“见过大公子,澜汐不在吗?”
小蝶的声音一起,凌锦安心头一沉,照比方才更急了,“原来是小蝶,今日澜汐不知去了哪里,一整日都没见。”
“一整日……”小蝶眼珠子一转,腹诽起来。
“你可知她能去哪?”显然,小蝶也没见着她,若非如此,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可是眼下,能打听的也只有小蝶了。
他最怕的还是崔玉儿找她麻烦。
“奴婢也不知……”小蝶话只说了一半儿,实际上这会儿她心里已经有了点盘算,心想着,她该不会是不死心,真的听了之前药铺那人的混账话,傻乎乎的自己跑到山上去了吧。
沉吟片刻,凌锦安脸色阴沉,声音也随之压低,“前院可有什么动静?”
他才一问出,小蝶便立即会意,他这是担心陆澜汐被王妃带走。
小蝶随之道:“今日前头也不太平,王妃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听说是关于予康世子的,只是前头风声紧,什么也打听不出来,不过,应该是与澜汐无关。”
“她可曾跟你讲过要去什么地方?要见哪些人?”现在旁的事他都没心思过问,唯独想知陆澜汐是否平安。
今日他各种可能也都想过,甚至想她是不是就此一走了之,若是那样他也不怪,可是想到昨日种种,又觉得她不会这样不辞而别。思来想去,越发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
这样一根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