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马车停稳后,陆澜汐欢喜的跃下马车,朝湖岸边的亭子奔过去。
凌锦安给单通眼神示意,单通带着两个人随后跟了上去。
马车里这回只剩下两个大男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凌锦安掀着马车帘子目光一直随着陆澜汐游走,倒是高清明忍不住先开口道:“不管怎么说,她活着回来了,我当为你开心才是。”
“高清明,你别以为她活着回来了就万事大吉了,”凌锦安温软的目光前一刻还投在陆澜汐背影上,转到高清明脸上时瞬转成一副苦大仇深,“你带着澜汐去做药奴的帐我还没来得及同你清算!”
“凌锦安,我看你还是不懂,若是再给她重新选一次的机会,她一定还会这样做,你信不信?我的确是将她带到医邪那里,可最后做决定的,还是她自己。”
凌锦安的上下门齿比对在一处,眼皮微微垂下,即便到了如今,他仍不忍相象当初陆澜汐不顾一切喝下毒药的的场面,心口一窒,又道:“不懂的是你,我宁愿现在瞎着残着,也不想她拿命去换。”
高清明无奈垂头轻笑一声,“我知道你对我心里有气,我也知道缘何为此,药奴这件事上,的确是我对不住你,可我当初只是不忍心看她伤心流泪......”
“我的女人,往后我都不会让她伤心流泪,而你要做的,就是离我的女人远一些,若你还想做兄弟的话。”凌锦安干脆将话挑明于此。
“她现在已经记不起任何,既然如此,你怎确信她对你的心还一如从前?”高清明分明在刻意挑衅道。
“怎么?你不服气?要不要现在就出去打一架?”此话重现,像是二人小时候常说的一样,二人可谓是从小打到大的,没什么过节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
“好啊!你当我怕你!”高清明身子朝前一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你们两个怎么了?”陆澜汐不知何时跑了回来,瞧着二人脸色不对,便探头一问。
“没什么,他嫌身上伤口少,想多受两刀!”见陆澜汐回来,凌锦安立即收了满身的戾气,转而声线温柔道,“你玩够了吗?”
“玩够了,也没什么好看的,湖边风大,吹的脸有些疼。”
说着话,陆澜汐踩着脚踏由凌锦安拉着上了马车。
在陆澜汐看不到的瞬间,两个大男人对视一眼,朝彼此翻了个白眼。
第73章 我想
归京一路还算平安,走走……
归京一路还算平安, 走走停停亦再没刺客出没。
承安王府还是老样子,除了当家人易主之外。
带着她一路回到曾经居住过的锦秀苑,越过垂花门, 此时的锦秀苑已非彼时,园中百花苗栽好, 只待齐放那日, 院中的那颗银杏经春来拂,已换了新绿在枝头。
推开房门, 陆澜汐第一眼便见着挂了满墙的画像, 自也看到每幅画像上的落款小字——爱妻澜汐。
画像上的女子眉目不一, 怪的是每张看起来都分外熟悉, 同她的眉眼共沾几分。
渐渐的,她开始对凌锦安曾对她说的话有了几分相信。
见她瞧的入神, 凌锦安侧过身来细瞧她眉眼, “既然你已经回来了,这些画便可摘了,现在看来, 当真没有一幅能画出你的神韵来。”
“你为什么在房间里挂这么多的画像啊?”她粗浅数了一下,足有十几幅, 将墙面铺的不透气。
凌锦安微一抿唇,提起旧事, 那些心酸又浮上心头, 似仍在昨日,他绕到陆澜汐的身后,自背后将人轻轻拥住,下巴轻杵在她的肩头,“你不在的时日里, 我只能看着你的像过日子。”
“澜汐,答应我,别再离开了好吗?你若再离开,我当真就活不成了。”
过往不记,陆澜汐着实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先以沉默回应。
她微垂下眸子,看着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处,投在画上,看起来亲密无间。
虽实难不忍自她身边离开,可一想着秀平还等着,只能暂且从她身后起身,“澜汐,我命人给你在沐房里准备热水,你洗个澡吃些东西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我便回来了,这里是你的家,很安全,府里的任何人都供你差遣。”
陆澜汐回身,余光打量他手正捏着自己的肩头,倒真的有一份安然自心底升腾,于是在他面前乖巧的点了头,“好。”
........
听了前因后果,凌秀平心头之惊仍久久不能平复,当初陆澜汐的身后事都是他一手操办的,却在今日人又活生生的站在了他的眼前。
他亦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错处。
不过现在于他而言,这不是要紧的,暂且将这件事先放一放,转而问道:“哥,那些刺客可有什么特征?你可还能记得些什么?”
“他们的身手,和之前刺杀我的那些应该是同一伙人。”凌锦安端起茶盏细呷一口,语气淡然,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当真?”凌秀平坐不住了,双手掐在椅子扶手上,身子朝前用力一挺。
凌锦安将茶盏搁下才缓缓说道:“事关生死,还是两次,我断然不会认错。”
“是杨行!”除了杨行,凌秀平实想不出第二个更合适的人,“之前那贱人的事还未找他清算,他的胆子倒大!”
“我倒觉着不像是他,”凌锦安一顿,“他已知晓我们清楚了他和崔氏的事,若是这个时候派出刺客不就等于将仇挑明了,我们大可鱼死网破去圣上面前告他一状,与人/妇通/奸,罪名不小,即便他在朝中势力再如何盘根错节,也护不得他,他没有这么傻。”
“那除了他,还能有谁?”凌秀平又问。
凌锦安眉目深锁,手掌各自搭在腿上,沉默良久,“不是杨行,这才是最可怕的,此人在暗处盯了我们许久,恐怕当初你我二人同时出事,都是此人所为,且这个人手段不是一般的毒辣,他不光想要你我性命,还分明想要让承安王府血流满门。”
于此处,凌锦安每每想到也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为何偏偏同咱们两个过不去?”
凌锦安手指轻抬,毫无规律的在膝头轻点几下,眼睫骤然抬起,缓缓目视远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却未开口同凌秀平讲。
未落定的事,他向来不提前下定论,只轻叹道:“先命人着手查着,切记打草惊蛇。”
“对了大哥,我还想问你,关于嫂子这件事如何处理?”凌秀平一顿,接着道,“我的意思是说,整个京城都知你之前同她结了阴亲,这下子人活了......”
“先将那无名尸首启出葬到别处,而后诏告于外,就说承安王妃归来,事传的越大越好。”
“这是为何?”凌秀平不解。
“那火诡异,虽做的很干净,却也有破绽,玉华街不算偏僻,缘何火烧的那般急?既然当初查不到,那便传出声响去引背后的人出来,若他的目标是澜汐,此刻他知澜汐没死的消息定然会坐立不安,这一不安,就容易走错路露马脚。”凌锦安微一眯眼,势必要将此人抓出来,千刀万剐才行。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凌秀平站起身来,才踏出两步,又忽而想到,“可是大哥,当初你结的是阴亲,娶的是牌位,现在人活着回来了,总不能......”
“我明白你的意思,”说到此凌锦安会心一笑,于陆澜汐的事他总是想的格外周全细密,“那算成的哪门子亲,我当给她补一场盛的婚礼,只是现在她不记得我,我想再等等,等她心甘情愿的那天,你知道的,我半分也不想勉强她。”
凌秀平于此事上不太开窍,他说的也似懂非懂,不过知道自己的兄长整颗心都在陆澜汐的身上,将人放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更是半分委屈也不舍得给,自也不再多嘴劝。
临了只听凌锦安又嘱咐了一句,“吩咐下去,王府上下,对陆澜汐以王妃相称,若哪个有所异议,或是对她有半分怠慢,拖出去乱棍打死即可。”
.........
待凌锦安归来时,已过了傍晚,天色擦黑。
屋内燃了烛火,婢女们一见凌锦安进来忙齐齐福身下去,“见过王爷。”
“王妃呢?还在睡着?”
“回王爷的话,王妃娘娘先用过晚膳后便奴婢们伺候着沐浴,后来王妃娘娘说困了,便一直睡到现在。”
小婢女说话妥贴,让凌锦安很是满意,于是轻点了头,“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婢女一行得令,悄声出去。
他抬手撩动里间的珠帘,阵阵珠翠声响传来,他怕吵着榻上睡着的人,伸手将珠帘抓在手里止了响声后这才轻慢放下。
为了不扰她好眠,内室烛火只燃了一盏,暖黄/色照的整个人面庞发亮。
他轻步行到榻上,望着拔步床上起浮的曲线,心头一阵暖意。
房内都是陆澜汐身上的香气,同从前丝毫不差。
唯有此时他才觉着,当真是他的澜汐回来了。
凌锦安轻步坐下,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生怕扰了梦中人,陆澜汐此时睡的酣畅,鼻尖沁了星点薄汗。
凌锦安细细瞧着她的眉目,见她似是睡的安然,不禁嘴角也随之欣慰勾起。
这是他从前眼瞎时梦想了多久的画面,如今终于真真切切的显在他的眼前。
过去的磨难与此时相衬,不值一提。
凌锦安忍不住伸出手去轻刮了她鼻尖儿的汗珠,动作极其温柔,可手底下的人还是醒了。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陆澜汐慵懒启齿道:“你回来了。”
“是我吵到你了?”他反问。
“也不是,我睡了好久了。”她在床上肆意伸了个懒腰,说也奇怪,明明这个地方对她来讲也是陌生之处,偏偏在此睡的安眠。
“还睡吗?”他又问。
床榻上的人摇了摇头,随之坐起身来,“不睡了,其实我想到处走走,可以吗?”
闻言凌锦安眉目一挑,“当然可以,这里是你的家,何处不能往?”
陆澜汐浅笑盈盈,翻身便要下地,脚才碰到脚踏上便又被他弯身捞住脚踝,自不必说,又是帮她穿鞋呢。
这此时日以来,陆澜汐就没自己穿过鞋,知拗不过,久而久之也就随他去了。
未到夏日,夜风依旧透凉,出门前凌锦安随手拎了件袍子给她披上。
夜凉如水,陆澜汐缓步前行,凌锦安就跟在她的身侧,看着她的身影一脸暖笑。
天上明月皎皎,将两个人的影子拉成老长,承安王府很大,三步一景五步一致,若不是有人跟着,怕是夜路难行,她都寻不到回去的路。
后院中有山一一处建了高亭,若相比起来,足有四层楼高,陆澜汐兴致勃勃爬了上去,凌锦安在身后一手护着她一手给她提着长裙。
来到亭中已是气喘吁吁,不过自这亭中放眼望去,竟可看到府外街上的灯火,这个时辰正是夜市繁盛时,隐约可见人头攒动。
高处风急,扑在陆澜汐面上,将她长发吹的飞散。
凌锦安在她身后帮她将身上的袍子裹紧了些,瞧她笑,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喜欢吗?”
陆澜汐深吸一口气,“喜欢!这里的风景真好看。”
“那你愿不愿意往后一辈子留在我身边,一辈子住在这里?”
低哑的声音如若秋水微荡,自她耳畔传来,不禁又让陆澜汐的脖子上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她将肩膀缩了缩,不敢侧头直视他的眼,亦不敢轻易回答他的话。
只见凌锦安上前一步,将她的肩膀扳过来,与他面对面,月华将二人的身影框在一处。
“澜汐.....”他低声喃喃唤着她的名字。
“你说吧,我听着。”她终于开口,却不抬眼,以她的身量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见他有些微颤的喉结。
只见凌锦安双目炯炯,忍不住朝前踏过一步,弯身将唇凑到她的耳边,热气呼在她的耳垂上,仅用气声道:“我想要你。”
第74章 梦魇
“我想要你。”
这……
“我想要你。”
这句话同凉风一齐灌入她的耳膜, 成了一道热流,刺的她全身血液一阵跳动。
“你在说什么啊?”两片温热袭上陆澜汐的脸颊,她朝面前人翻了个白眼而后又将头垂下,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同我说这样的话了吗?”
“那你嫁给我好不好?”凌锦安更近一步, 手不觉从她肩头滑到她的纤腰着轻轻搂着。
陆澜汐一怔, 抬眼定睛看了他半晌,似是没有听清他话中的深意, 脑子有些微乱, 得知他现在是承安王, 又听府里的人个个都称自己为王妃, 这不是夫妻又是什么,何来嫁不嫁一说。
“你我不是早就成亲了吗。”
“那是阴亲, 现在看来, 算不得什么,我要重新娶你入门,让京城上下全都看着, 你陆澜汐活生生的进承安王府的门。”
风起,吹着她的发丝飘动, 掌心里沁出丝丝冷汗出来,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羞的, 亦或是......怕的。
她未直接回应, 亦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略有无助的将头发扯在手里把玩起来。
这个角度看过去,好似能看出她挂着满身心事的样子。
“你是不是怕我?”良久,凌锦安才问出这句话,因他仍记得在许府二人重缝那一日抱着她的时候她瑟瑟不安的模样。
“是不是因为我恶名在外?”他当然知道外面的人都如何传他, 不知内情的人只见表面,一传千里,久而久之他便成了杀人如麻的凶恶之人。
“也不算是。”她提气一下,头缓缓抬起,对上凌锦安的双眼,这双眼睛在月辉下闪着朦胧的光,且唯有在看她的时候才会毫无保留的充着无限温柔,也是这样的目光才使得陆澜汐一再沦陷。
她原想着,借他之力离了许府,谁知却在他的关护下与他越贴越近,护她之意是真真切切的,在她面前流露的真情亦不是假的,有些东西伪装不出,她知如何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