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塔罗斯还在喘气,“我以个人名义向你担保,绝对是有用的。”
“他不疼吗?”少女忍不住问道。
“说实话。”塔尔塔罗斯脸上出现了一点愧疚,“我好像忘记给他安装这个了。”
少女轻轻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莫罗斯。
黑发的青年点了点头。
她将牙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包的底部。
“他说期待你的表现,说不定哪天就被抓回来了。”塔尔塔罗斯总算顺过来一点气了。
少女弯起了眼睛,笑了笑。
“我尽量弄点大事。”
“那可就太好了。”塔尔塔罗斯称赞道,“要不然我太寂寞了。”
“普罗米修斯。”
白发的少女站住了脚,她转过头,眨了眨紫色的眼睛,“怎么了,宙斯找我有事吗?”
战争女神出了口气,别过了头。
“没有。”雅典娜说道,“就是我看到你好像要出门。”
“我以为我能偷渡的。”少女笑着说。
“宙斯现在忙着看那位名为亚历山大的征服者的伟业,并且畅想着迁都的权势和荣光,的确几乎忘记你了。”雅典娜说道,“你倒是找了个好时候。”
“拿着这个。”雅典娜从腰间解下了自己的刀,递给了少女,“出门在外的。”
“你这种好东西我都不好意思用来削水果了。”少女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你愿意削水果还是砍柴,我都没有意见。”雅典娜轻声说道,她始终没有看普罗米修斯的脸,“你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是不是?”
“还好吧。”少女答道。
“将来会相见吗?”雅典娜问道。
少女站住了,她思考了一会,似乎在推理着什么,然后她笑了,笃定地说道,“会。”
“这样么?”雅典娜笑了笑,她今日里没有穿戴任何富丽堂皇的装扮,看上去就像是很多很多年他们还在山林间游玩的时候的那个小女孩一样。
“这是阿波罗给你的。”雅典娜说道,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份地图,“他说他自己画的,但是我不太相信很准确,你试着用吧。”
“好。”普罗米修斯接了过来,折了折,收了起来。
“赫尔墨斯给你的鞋子。”雅典娜说道,“据说很难坏掉。”
她将另一个纸包一并给了白发少女,“以及阿佛洛狄忒给你的梳子,她说可以改变头发的颜色,白色头发未免太显眼了。”
“谢谢。”普罗米修斯露出了一个几乎不可置信的表情,“我以为我已经将你们得罪过一遍了呢。”
“这不是敲锣打鼓送瘟神呢么?”雅典娜笑着说。
白发少女也笑了起来,她将东西塞进了包里,幸好占地面积不算大,“就没人送我一口轻一点的锅吗?”她低声喃喃道。
“众神不需要自己做饭。”雅典娜义正词严地说。
白发少女表示你赢了,我一时半会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她挥了挥手,转过了身,“那我走了。”
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今天的天气不错,太阳高高地悬挂在高天之上,一切都被照的灿烂而半透明。
少女突然听见背后的声音。
“我相信你。”雅典娜说道,她回过了头,看到女神站在高地上,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匆忙地整理着,对着远去的友人抬起手挥了挥。
其实诸神都明白这个少女离开的含义。
先知远离故土之日。
究竟意味着什么。
虽然他们辉煌的顶点尚在前方,但是那个少女是最早惊觉的鸟和最先开放的花,大多数神明也都心知肚明,没有人可以圈养她,没有牢笼可以困住她。
甚至有些神明在心中暗暗地对她抱有了某种期待,希望她能活得和其他人不一样,因为她本来想要的也和他们不一样。
她将会拥有自己的东西。
谁能不向往这样未知的未来呢。
这位女神,她是此世最为危险的思想犯,她是不死的自由之鸟,无论是囚禁还是威压,都没法减损她的羽翼半分锋利。
“我相信你。”雅典娜高声说道,“我相信你可以走更远的路,看到更大的世界。”
“我也相信你,虽然失去了很多,但是会得到更好的。”
虽然每一步都是没有人走过的路。
但是前面一定会有荣光普照的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许愿能收到评论~
第58章 锁链崩断之时
“请等一下。”
白发的少女回过了头,她看到了不远的地方有一位神祗在追赶她,她感觉自己已经算是走的比较慢的了,还能如此吃力的,大概只有一位神明。
赫菲斯托斯。
她站住了脚,让他追了上来。
火神依旧看上去憔悴而沉默,他手里拎着他的锤子,少女露出了一个笑容,“是要结伴吗,我记得山里的确有些矿石。”
“请您跟我去一趟高加索山。”赫菲斯托斯轻声说道。
少女的目光中露出一丝疑惑不解。
“我们必须去那里。”赫菲斯托斯喘息了一下,指了指少女手上的戒指,“那是在高加索山锻造的,唯有在高加索山才能销毁。”
少女的眼中现出了明显的讶异。
“唉?”她疑惑不解道,火神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在那位至高神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的时候,请跟我来。”
“我们的时间不多。”
昔日孱弱而优柔寡断的青年的目光中不知道为什么透出了一股强大的毅然决然。
“没什么必要吧。”少女轻声说道,“反正也不重。”
“我是个迟钝的人。”赫菲斯托斯说道,“我也不知道送给你什么比较好。”
那个东西是他制作的,带着会有多辛苦他自己知道。
“如果你送我个轻点的锅我倒是感激不尽。”少女喃喃地说道,被青年拽上了神马飞奔了起来。
“神祗不至于觉得这么个锅太重了吧。”赫菲斯托斯说道,“我不会说什么话,对于我你也无从隐瞒那些事。”
这枚戒指,在源源不断地啜饮着她的力量,众神皆以为宙斯宽厚,却不知道这枚戒指代表着什么。
然而这个少女从来不动声色,连眉尖都不曾表现过痛楚。
神马在云层之中穿梭,高大的山岭出现在了面前,少女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实在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她情不自禁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感觉嘴里尝到了血的味道。
不管她有没有屈服,那些噩梦还是深刻地烙在了她的脑海深处,在这种时候难免找上门来。
火神走得很快,拽着她的手腕迫使她跟上,他知道时间并不多,这枚戒指虽然现在宙斯很忙,但是崩断之时,他也会有所感应的。
他心里越急,却不由自主地嘴上停不下来。
“你知道我的故事吧。”赫菲斯托斯说道,少女点了点头,“我一直都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快乐可言,我的亲生父母厌弃我,众神都觉得我是个无趣的人,从来不找我交流。”
“我每天守着火山夜以继日的工作,给他们打造法宝和宫殿。”火神说道,“那么多的东西,都是我一件一件做出来的。”
“我虽然做了很多事情,但是我总是感觉我的心里很空。”他轻声说道。
少女一直看着他的脸,目光温和而平静。
“我很喜欢你送给我的礼物。”他笑着说,“那是我这辈子收到过最好的东西。”
“说起来我记得你说过,一位君王得势之后必然要屠戮他的功臣。”
赫菲斯托斯说道,他的目光已经没有了恐惧或者萎缩,变得明亮而清澈,“他的权势达到顶峰之时,也许我们十二主神也该,更加尊重他了是不是?”
“不够尊重他的,或者威胁到他的,或者他觉得无用的,肯定就会被贬斥了吧。”
赫菲斯托斯快速地说道,他抓住了少女的手,细致地固定在了工具之上,用细细地钎子压入皮肉和戒指之间的空隙之中,确保自己下手的时候不会过度。
然后他拎起了锤子。
“你说,自由是什么感觉呢?”赫菲斯托斯说道,火星迸溅出来,照亮了他的脸,“我很好奇啊。”
“阿佛洛狄忒的孩子爱上了自己喜欢的人,然后那个女孩费尽千辛万苦来找他,这是自由吗?”赫菲斯托斯问道,然后落下了另一锤。
“阿瑞斯肆无忌惮的生活,那是自由吗?”
赫菲斯托斯问道,一锤准确地落了下来,坚硬的戒指颤抖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哀鸣。
少女看着他,思考了一会。
“我这样的人,也可以自由吗?”赫菲斯托斯问道。
他再一次落下一锤,戒指发出了一声脆响,几乎要裂开一道缝隙。
“我都不知道,但是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我感觉我的胸口似乎有块石头被搬开了,这是什么感觉呢?”他问道。
他浇下了高加索山的冰水,戒指终于支撑不住,迸裂开来。
由他赋予的枷锁,终于在这一天,被他本人,断开了。
“请您快点离开吧。”赫菲斯托斯轻声说道,“我终于可以对您说这句话了。”
少女看着他的脸,露出了一个笑容。
“谢谢。”她说道。
她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了某种温热的东西正在回流。
“我现在感觉很开心。”赫菲斯托斯轻声说道,“我应该谢谢您。”
“我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他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笑的天边的云彩都跟着颤动了起来,他忍不住爆发出了瀑布一样的大笑。
“说实话,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件事。”他笑着说,“即使在塔尔塔罗斯里都会笑醒的感觉。”
即使在塔尔塔罗斯,赫菲斯托斯想,即使他去了塔尔塔罗斯,他也感觉很轻松,心脏跳的很舒服。
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吧。
提丰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你还真是有趣,住到这里来居然会觉得很快乐。”
火神把玩着地上的石头,看着熊熊燃烧的业火,“我也不知道,我可能是得了某种热病。”
“不过宙斯居然把你们也送到这种地方来了么?”提丰笑着说,“给我讲讲,发生了什么新鲜的事情。”
“太阳底下哪有那么多新鲜的事情啊。”赫菲斯托斯笑道,“不过和每一个君主一样,进入了下一个阶段而已。”
“不过他对我挺生气的也是真的。”赫菲斯托斯说道,“就你知道,一旦涉及到那位女神,众神之王总是变得,非常激烈。”
提丰捡起了一块石头,扔了出去,“这样啊。”他对自己打出来的岩浆水花很不满意地撇了撇嘴。
“那个女人果然不愧是此世最危险的思想犯,她呆在这里的时候,我也有一种我自由了的错觉。”提丰笑着说,“就那种,虽然身体被困在这里,但是心似乎已经变成了某种轻飘飘的东西,在俯视着一切,感受着风和水的气息。”
“大概是吧。”赫菲斯托斯说道。
“不过你应该算受害者吧。”提丰笑着建议道,“你可以试着写点悔过书回去。”
“不了。”赫菲斯托斯说道,“回去还得上班,没有什么快乐的事情的,我不想上班了。”
“上班,那还不如蹲在这里,这里也管饭。”提丰迅速地表示我收回我的提议,你可以当我没说过,谢谢。
两个囚徒同时大声笑了起来,他们的影子被熊熊燃烧的业火投射在石壁上,竟然显得比高居天庭的时候还要大上几分。
“一直忙着上班了。”赫菲斯托斯说道,“都没怎么看过太阳出来或者落下,也没感受过风和水。”
他转过了头,看着沸腾的岩浆,“甚至作为火神,连火花的爆燃都没抬仔细感觉过。”
“还真是重大的失职啊。”
白发的少女已然翻过了高高的山脉,更加广阔的土地在她的面前展开,她抬起头看着天,宙斯的精灵也触及不到这里,她用梳子细致地梳了自己的头发,让它变成了清淡的浅金色,她早已换上了保暖的服装,显得和当地人别无二致,她在河边装满了水罐,封上了口,然后放到了背包里。
她抬起手,有蝴蝶落在她的手指上,面前的田野上开满了蓝色的矢车菊,远处的河流如同锦缎一般的平缓的滑过,白头的雪山被她甩在了身后,她回过了头,看到美丽的云朵从上面如巨鲸一样遨游。
她展开了地图,这是阿波罗的地图也没有标记的远方,但是如今她踩在了这块土地上。
她如她童年所期待的那样,终于走到了远方的更远方。
有鸟从她的头上飞过,鸣声清脆,北方的森林带着不同的感觉,层层叠叠的落叶垫出了绵软厚重的触感,有蘑菇顶开了枯叶,她将它采了起来,在手里认真的端详着,嗅了嗅,然后咬了一口。
“好像有毒。”少女表示了懊悔,幸好自己不会死。
她用小刀将叶片切了下来,夹在了本子里,准备作为某个纪念品,有朝一日赠给某个人。
她向平原的腹地走了过去,陌生的有着透明翅膀的小精灵回答着她问路的问题,宙斯最远的眼线也已经被她顺利度过了。
对天发誓,她并没有有伤害那些精灵,她只是知道他们天生喜欢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