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念完这句咒语便放下手的五条悟打量着自己的成果,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事情就解决一半了吧?”
至于剩下的部分……只要把那个胆敢抢夺杰身体的脑花给抓出来捏爆,送那帮家伙上西天就完工了。
什么嘛,这不是超——简单的吗?亏他之前以为能让柒如此小心谨慎的敌人得有多强,还担心了一下如果确实很难缠赶不上晚餐怎么办?
事实证明一切不过是她的杞人忧天而已,为了这种东西跟他分别十年,柒果然是个笨蛋啊……虽然他觉得恋人傻傻的这点也很可爱就是了。
嗯,等事情结束以后就去定戒指吧,五条悟摸着下巴果断做出了决定,毕竟他们十年前就该结婚的,拖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举办婚礼也太磨蹭了点。
可就在男人幻想未来的捧花该用什么样式、婚礼又该邀请谁来参加的时候,他突然感应到那个由自己亲手刻上的标记正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往这边走来。
一楼、二楼、地下停车场……
然后穿过了屏障,距离越来越近,近得只跟他隔着几面墙、几十米远。
……柒?
五条悟蓦然驻足,下意识地睁圆了眼睛,意想不到的错愕表情就好像一只受到惊吓后全身都炸起毛毛的大猫猫。
短暂的诧异过去之后,内心随之而来的汹涌怒火让他整个人差点当场爆炸。
——她、又、到、处、乱、跑!!!
是不是非得要他拿绳子绑紧了才能安分一点?!而且跑哪里不好,居然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上次刚教训过这次还来!
他被气得都想直接把人抓过来打屁股了,一边咬牙切齿地拿出手机联系对方,一边强行压抑心中那股即将爆发的愤怒,准备用术式缩短这段距离。
或许中途会粗暴点撞断几根梁柱,但他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可是当他接通电话,听见对方那清澈柔软的声音,心里边的火气忽然间就消散了大半,几次张开了嘴又合上,最后发现他连说一顿都舍不得。
明明之前生气地说要把人抓住狠狠打一顿,要给她一个难忘的教训,让她哭着保证下次不会再瞒着他私自行动,结果到头来反悔的还是自己。
……我真是没救了。
自嘲地笑了笑,五条悟逐渐放慢脚步,冷静下来不再着急追过去,反而以平淡的、甚至算不上是质问的语气询问她,尽量不给她造成压力。
“柒你现在是在涉谷吗?”
【“对,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一点小手段。算了这个不重要,出门前你不是答应我不会来的吗?惠他们呢?”
【“他们说要来增长实战经验,反正特级都会聚集在你那里,剩下的就是一些低级咒灵刚好让他们练习新招,所以我就被说服答应带他们过来了。”】
“……哈?”
五条悟脸色都有些变了,被自家学生坑到身上的感受究竟是什么滋味,此时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
……发奋图强是吧?很好,等回高专我就好·好·地挨个挨个辅导他们。
其实是一种非常记仇的生物的猫猫暗暗磨牙,决定等这边的事情完结了就立马报复回去,唆使他老婆的一个都别想逃!
“行吧。”他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解释,“那你不好好待在上边跑进来干什么?”
【“恩……我看大家都在忙,而且人手也足够了,我见你这边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就干脆过来看看情况,看需不需要我帮忙。”】
“有我在根本就用不着你上场啊。”拐过一处转角,距离标记的位置只有一墙之隔,五条悟有点因为被怀疑了实力而不满地嘀咕道,“受伤了怎么办啊?”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声轻笑。
【“那你……”】
落下的皮鞋越过了那堵阻隔的墙,无声地跨进了另一边世界,电话里稍显失真的声音与现实中含着笑意的轻快语气重叠在了一起。
“可要保护好我呀。”
没有了墙面的阻挡,视野逐渐开阔。
然而等在那里的……
“嗨,悟。”穿着熟悉的袈裟,披散着头发,拥有同一张面孔的男人微笑着举手向他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了。”
五条悟蓦然怔住。
短短的一刹那,他平稳运转的咒力乱了。
像是遭到了一记重击,大脑忽然变得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僵硬的身体好似被谁诅咒了,动弹不得。
不是为了那个假冒他挚友的人,而是为了……站在对方身旁的那个人。
页面的通话还未结束,时间一分一秒地飞速过去,她手里拿着的手机还贴在耳边没有放下,浅浅的呼吸声萦绕着他,仿佛曾经度过的每一个夜晚,她躺在自己的怀里酣睡。
柒。
她笑着挂断电话,将其收回兜里,与身边的伪劣品交谈了几句,向旁转移的视线,眼中没有他的存在。
没·有·他·的·存·在。
身体擅自动了起来,比思考的速度还快,几乎本能地摆出手势,凝聚在指尖的可怕力量,稳定跳动的心脏,六眼冷静地锁定了目标。
可是。
“这么短的距离,你会伤到我哦。”她只是随意地瞥过来一眼,轻飘飘的话语随之落下。
仅仅一句,就打破了他凝聚的咒力。
而他们也只需要这一瞬间的分神。
充满着不详气息的方盒不知何时落到了脚边,轻轻触碰着鞋尖,随后猛然打开的大门,无数枯萎的枝条从他身体内部生长出来与分裂开的无数眼睛相连,形成一个无法挣脱的枷锁,将他困在其中。
体内的咒力渐渐流失,力气也慢慢地使不上来,最强的咒术师前所未有地陷入任人宰割的局面。
但是五条悟并不在意这一点。
六眼始终保持着冷静,将周围的情报搜集起来,观察对面那人的状况,企图获取他想要的信息……他想要什么信息?
既没有被术式控制的迹象,没有受伤,咒力的运行一如既往,现场也没有战斗后残留的痕迹。
所有线索一致指向那个经由六眼得出来的结论,唯一的结论。
五条悟先是沉默,滑落的刘海遮住了眼。
然后他低低地笑了出来,像是从干涸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笑声,压抑着,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笑得人有些发毛。
他是真的真的觉得很好笑。
所以为什么不能笑呢?
直到一双鞋子出现在眼前,背光投下的阴影完全遮住了上身,他才抬起头,看着这个自己深爱到痴恋的人,也是一而再再而三选择放弃自己的人。
“哈,难怪你会提出跟我打赌。”五条悟终于想明白了一切,嗤笑着,嘲讽自己那时不该有的心软,“我当初就不该心疼你,就不该什么都依着你,结果酿成这种恶果。”
“呐,我是不是该夸你pua的手段特别高明?还是说看我傻乎乎地关心你,为你忙前忙后付出一切的蠢样子你会更加开心?那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想来真是后悔,若那个时候顺从本心将你关起来,这辈子就只能留在我身边哪里都去不了,多好。”他扯动着嘴角似乎想要展露一个笑容,然而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输赢什么的其实根本就无关紧要吧。”
——因为我只要你,只要你这个人。
柒双手撑着膝盖半蹲下来,与对方的视线持平,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平静地告诉他:“就是因为你总这么想,所以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不可能?”五条悟笑了,“我可是最强哦,不管是什么最后都会如我所愿的。”
“你太自大了。”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他慢慢收敛了笑容,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想说这场赌局是你赢了吗?”
“你要逃跑吗?要再次离开我?OK,我其实很开明的,万事好商量,没必要每次都搞这一套。”五条悟轻轻地笑了一下,是真的打算在恋人面前表现出自己非常宽容大度的模样,只可惜眼底的冰冷暴露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我就问一个问题,上次你选择伏黑甚尔,这次要选谁?选择那边那个恶心的脑花吗?”
“首先我要申明一点,我不需要逃,也从来没有逃过。”柒看着他,像是没有察觉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恐怖气息,也不准备去回答对方的阴阳怪气,脸上的表情依旧平和沉静,“其次,我谁都不会选,我只会选择我自己。”
“而且有件事我一直都很想跟你说,现在终于找到机会了。”她轻声叹着气,“五条,我曾经尝试过,但后来我发现我们真的不合适,互相折磨彼此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还是放手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如果你始终不愿意斩断这份缘,那就由我来当这个恶人吧。”
“……你讨厌我吗?”
“我不讨厌你,五条悟,跟你相处的这段时间我确实感到快乐,我讨厌的仅仅是你喜欢我这件事。”她伸手替他捋了捋颊边稍显凌乱的白发,轻声说着,“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单纯地做个朋友呢?”
……那样我们之间的结局或许会比现在更好。
“不可能的。”他微微眯起眼睛,偏过头用白嫩的脸蛋软软地蹭了蹭她纤细的手指,发出了像是猫猫被顺毛时舒服的呼噜声,“因为只要我遇见你,就一定会被你吸引。”
“无论重来多少次。”
“……这可真是一场噩梦。”柒无奈地叹了口气,“希望你待在「狱门疆」的这千年时间里能够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捧起了男人的脸,略微俯身,闭上眼,在他额间轻轻印下一吻,温柔地与他道晚安:“好啦,睡一觉吧五条,你终于可以休息了。”
“愿你千年后醒来能找到我的墓碑,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还留着。”
“别担心。”五条悟仰起头吻上了她的软唇,留下浅浅一圈牙印,轻松愉快的声线里隐隐含着期待的笑意,“我很快就会醒来的。”
“在那之前,要留在家里乖乖等我回来哦。”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错了,看来涉谷篇要到下章才能结束。
啊哈!想不到!其实这才是柒的真正目的!和在隔壁时不同套路的骚操作!
脑花不着急也是因为他看出了柒想摆脱五条悟这点,但想要彻底地摆脱,她当然只能选择封印了。
琴子是柒的盟友,所以才会故意错误地引导五条悟。
其实柒当初要打赌还有第二层用意,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人能看出来了。
ps.这章算是我最满意的两个章节之一了,所以请大家踊跃留言鼓励鼓励我吧呜呜呜
第65章 结束
开启的大门在主人的命令下紧紧关闭,白发青年的身影骤然消失,只留下一个长满眼睛的诡异方盒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柒弯腰捡起盒子拿在手中,低头与盒面上睁开的一双双眼睛对视了片刻,然后有些嫌弃地啧了啧嘴。
啪、啪、啪——
身后有人在鼓掌。
她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套着夏油杰壳子的男人一脸微笑地拍手向自己走来,最后停留在距离她三米远的地方没再继续往前。
“感谢你为我们做出的贡献,柒。”他微微笑着,合起的手掌没有放下,“虽然只在封印五条悟这点上我们达成了一致,不过也已经足够了。”
“看在你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的份上,现在放你走也不是不行哦。”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柒不由嗤笑,面露嘲讽地将手里的盒子往上抛了抛,“让我离开?对,这次是可以饶我一命,那下次呢?还会放过我吗?”
“抱歉,这可不行,你也没见过能使用第二次的免死金牌吧?”羂索十分有礼貌地向对方道歉,“毕竟你之前和岩永琴子一起破坏了我许多计划嘛。”
“所以你没必要在这里跟我惺惺作态,你是什么鬼东西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淡淡说道,“明明就很想斩草除根又何必装呢?你不嫌恶心我嫌,那些埋伏起来的特级咒灵也是为了对付我才安排的吧?”
“三个特级,活了千年的诅咒师,再加上夏油杰的「咒灵操术」,呵,好大的阵仗,只用来对付我一个普通人不觉得有点小题大做吗?你们的对手怎么也该是六眼那种级别的吧?”
“没办法,谁让我们打不过五条悟呢。”作为一个合格的能屈能伸的幕后大Boss,羂索非常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无能,同时他也愿意用欣赏感叹的目光夸赞对方,“如果柒你是我们这边的人就好了,毕竟像你这么优秀又合眼缘的下属真的不多见。”
“实不相瞒,我当初有想过用你的身体,可惜夏油杰的术式要更加适应如今的状况。”
“是嘛,那我就在此先谢过你的不夺之恩了。”被抛上半空的「狱门疆」重新落回掌心,柒反手将它收了起来,以免待会发生战斗波及到它。
而等待了许久,终于能够现身的咒灵也一个接一个地走出来,形成包围的态势将她围在正中间。
柒冷冷地盯着它们,没有出声。
五条悟有一点其实算错了,不,应该说是被人故意引导去了错误的方向。
涉谷站最下层的群众、三个特级、数以百计的低级咒灵,包括羂索本人,全都不是为了他准备的。
打从一开始,他就被排斥出了战斗圈。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后招,让你即使放弃了五条悟也依然有着足够的自信可以从这里突围出去,所以我只好谨慎一点行事了。”羂索双手拢进袖子,脸上挂着气定神闲的笑容,就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那般令人生厌,“如果你想找乙骨忧太的话,很遗憾,他目前应该是在外边忙着跟里梅战斗,没空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