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她也问过坏学长有没有时间,他说今天有事要去公司。
所以苏小小就没有告诉他,今天是奶奶的忌日。
余亿的唇张了又合,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最后叹了口气。
苏小小知道她憋着话:“小亿,你有话就说,别憋着。”
一点也不像她。
余亿再叹气,很小声:“那个……叔叔阿姨会回来看奶奶吗?”
爸爸妈妈会回来看奶奶吗?
苏小小摇头:“我也不知道,小亿,你知道的,他们每年都会托人过来。”
因为她们每年来看奶奶,要么就和那人撞上,要么就会看到墓碑上的花束,应该是刚走没多久。
心里想着事,有些走神,余亿拍了拍她手臂:“小小,你看,那个是不是杨老师?”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墓园的入口。
杨老师?
苏小小抬头望去,入口不远处的两块墓碑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裙,戴着一顶黑色渔夫帽的女人。
她弯腰将手里一大一小的两束花分别放在相邻的两个墓碑前。
然后走到其中一个墓碑前,摘下了帽子,抱在胸前。
微风拂过她的发梢,挡住了侧脸,她将头发抚于耳后,视线一直定格在墓碑上。
身上流露出来的悲凉感不知道是被墓地渲染还是就是悲凉本身。
不知不觉间,随着余亿的步伐来到了杨老师身边。
余亿先打了声招呼:“杨老师。”
杨茜眨了眨眼睛,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惊讶道:“小小,小亿,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们。”
苏小小也和她问了声好:“杨老师,早上好。”
同时也很是疑惑。
刚才她明明看起来很悲伤,这会儿看起来很轻松。
余亿:“我们是来看小小的奶奶。”
杨茜也坦然道:“我过来看看我丈夫和儿子。”
丈夫和儿子?
苏小小这才注意到相邻两个墓碑上的名字。
原来杨老师结婚了,而且还……
杨茜转身看着墓碑,像是在回忆:“他们在8年前一场车祸中没了,那时候我儿子才4岁。”
她讲了很多,讲了她和他老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毕业后结婚,两人一起开了心心相银的工作室。
可能是回忆太过美好,她讲了很多琐碎事,说她儿子四岁了还尿床之类的琐碎事。
可能是回忆始终是过去式,再美好也回不来了,讲着讲着突然停了下来,轻笑:“都过去了啊,生活还在继续,他们肯定也不想让我带着悲伤而活。”
“小小,小亿,我先走了,抱歉,打扰你们那么久。”
余亿和苏小小同步摇头,表示没关系,和杨茜道了别。
苏小小看着手里的花束,心里头忽而产生了一个念头。
取了两支花下来,分别放在了他们父子两的墓碑前。
余亿也有样学样。
苏小小觉得,奶奶应该不会介意她把花分给了别人。
两人继续深入墓园,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奶奶的墓碑前。
放下花束,深深鞠了个躬。
时间过得真快,就好像鞠躬时还是两个半大的小女孩,直起腰板时已经是两个大姑娘了。
“小小,下雨了!”
余亿突然惊呼道。
第125章 他只是随口一提
豆大的雨滴溅落在墓碑上,渐渐地密集了起来。
刚开始只是几滴,随着「哗啦哗啦」的声音,倾泻了下来。
苏小小和余亿心里头只剩下——糟了,出门没带伞!
估计要被淋成落汤鸡了!
刚淋了几滴雨,头顶有什么东西压了过来,两人同步抬头。
是一把黑色的大伞,视线同步转移,伞柄上是一只宽大的手,青筋隆结,有岁月的痕迹。
那人西装革履站在伞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这样望过去,就像是与雨色融为一体,个头太高被伞给挡住了面容。
低头看向那双皮鞋才知道,他所在的那一圈没有雨的足迹。
他的声音沉稳带着浅笑,温温和和的:“两个小笨蛋出门都不看天气预报的吗?”
像是久旱逢春雨般滋润着苏小小的心田。
苏小小:“爸爸!”
余亿:“叔叔!”
脆生生的几乎是同时喊了出来。
抬手抓住了伞柄,贴在爸爸手的下方,将伞往后方压去,爸爸的脸映入了眼帘。
他同样站在伞下,身后的人为他撑伞,清俊的面容上带着柔色,看起来温温润润,隐隐有些清清冷冷藏匿了起来。
那种清冷更像是大雨带给他的。
好像和上一次见面时没多大区别,却让她莫名想起了陆星泽。
“拿稳了。”他提示苏小小把伞拿稳,双手都得到了释放。
毫不客气地在余亿和苏小小的脸蛋上捏了捏,遗憾道:“都瘦了啊。”
苏嵘收获了两双抗议的目光,捏了捏才松手,眯了眯眼轻笑了两声。
他拿过身后人手里的花,放在奶奶的墓碑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苏小小有好多话想问他,挽着余亿紧紧贴在了他身后,紧攥着他的西装外套。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妈妈呢?”
“你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她只是问了三个问题就把他给难住了似的。
他沉默了良久,只是淡淡回道:“小不点,要不要跟爸爸走?”
跟爸爸走?
余亿小声在她耳边提示道:“小小,叔叔的意思好像是要带你去米国。”
原本喜悦的心情都没被大雨冲走,却被他这句话给泼了一把凉水。
以前为什么不带她走?
为什么现在才想着要带她走?
眼泪夺眶而出,低头看着墓碑,朦朦胧胧像打了马赛克。
她张了张唇,问:“为什么……”
声音哽咽。
苏嵘拧了拧眉心,拿过她的伞让余亿先拿着,在她身前,单膝跪地,握着她双手,柔声道:“小不点不是一直想要爸爸妈妈陪在身边吗?”
“跟爸爸去那边,就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这样不好吗?”
苏小小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斩钉截铁,声泪俱下:“不好!”
埋头抽泣着,身子都一抖一抖的,可能是雨声很大,给了她胆量。
刚开始还抽抽搭搭的,这会儿大哭了起来。
她想过要爸爸妈妈一起生活。
想了很久很久。
想要一个家,一个有爸爸妈妈在的,完整的家。
如果他们能够一开始便带她走多好。
可是现在她不想了,在这里有学长,有学长的家人,还有余亿他们。
他们才是陪着她成长,带给她温暖的人。
她更喜欢这样的大家庭,一个有学长在的家。
爸爸宽厚的手掌捧着她的脸,指腹轻轻擦拭着泪痕,轻哄道:“不哭了,不想去就不去了,爸爸也只是随口一提。”
薄茧摩挲着皮肤,苏小小一愣,脸色煞白,打了个哭嗝,止住了哭声。
拳头紧紧攥着,心头一凉。
随,随口一提……
她想说「我讨厌你」,到了嘴边是:“不去了……”
爸爸真的没想过要带她走啊……
他只是随口一提……
苏嵘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懊恼极了,想要再次握住她的手。
苏小小躲开了。
躲开了他,身侧的拳头突然被熟悉的大掌包裹住了,大掌扯着她,撞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像是雨后清新的薄荷味扑了个满怀。
苏小小下意识搂住了他,抬头是坏学长冷峻的下颚轮廓。
他穿得很正式,黑色西装像是给他披上一层清冷淡漠的外衣,撑伞的手里同时也拿着一束花。
学长怎么会在这里?
他还拿着花,是来看奶奶的吗?
他怎么知道的?
苏嵘站了起来,理了理西装,无奈地摇了摇头。
余亿这时有些心虚:“小小,我告诉大佬你会来这。”
余亿怕苏嵘误会,提醒道:“叔,叔叔,他是祁鑫,小小的男朋友。”
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觉得这个场面自己有些碍事:“沈昊他来找我了,我先走了!”
厚着脸皮对苏嵘道:“叔叔,这把伞可以借我吗?”
苏嵘颔首默认,余亿踩着雨水跑了。
苏嵘和祁鑫对视了一眼,笑着说道:“你就是小不点的那个祁鑫啊。”
他哪能不知道这个搂着他女儿的男生是祁鑫。
看不出喜怒听不出喜乐,像是在感慨:“小姑娘果然是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孩子。”
苏小小在想坏学长会说些什么,他低头,邪邪的笑容却带着清冷的口吻:“小乖乖,真不把学长当一回事啊——”
怎么就没把学长当一回事了?
他接儿淡淡开口:“帮学长拿着花。”
这时候才知道他另一只手用来搂她了。
苏小小抬手将贴着伞柄的花拿了过来。
祁鑫这才朝苏嵘点了点头,表示问候,却没有任何语言上的回复。
带着小小来到奶奶的墓碑前:“小乖乖,帮学长把花交给奶奶。”
接到指令,苏小小照做。
祁鑫鞠了个躬,按着苏小小的头一起鞠了个躬。
下一个指令是:“学长要撑伞,地上湿,小乖乖自己跳学长身上来。”
第126章 小雀儿
苏小小刚刚还像个机器人一样,这会儿才有了自个的意识,弱弱开口:“学长……我,我爸爸在。”
祁鑫笑她脸皮薄:“那就不跳了。”
腾不出手,他哄道:“在学长口袋里拿个耳机出来。”
苏小小掏了掏他西装口袋:“没有啊?”
祁鑫:“在另一边。”
伸长了手,像是有种环在他腰上的错觉,掏了掏另一边的口袋:“找到了!”
一个无线蓝牙耳机。
“戴上它听首歌,刚才不开心的事都别去想了。”
她拿出手机,坏学长搂着她,手在屏幕上点来点去的。
突然耳边响起一首超级劲爆的摇滚乐。
耳机的隔音效果极好,连雨声都听不见了。
抬头疑惑地看着坏学长,他的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不许拿下来。”
听不见他的声音。
搂着她的手虚掩在了她一边耳朵上,像是怕她的耳机会掉下来似的。
祁鑫这才带着她来到苏嵘面前正式打了声招呼:“苏爷。”
听到「苏爷」二字,苏嵘愣了愣,随即恢复浅笑:“看来这丫头很喜欢你。”
不知道爸爸在说什么,从他的唇形隐约看出了「喜欢你」。
见他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苏小小就会想起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她只能是低下头不去看他,耳边的音乐很吵,她的心却沉浸在「要不要跟爸爸走」和「爸爸只是随口一提」的悲伤中。
如此活跃的音乐根本没办法把她从烦恼中带出。
祁鑫直接把话题引出:“苏爷这是把那边的事都处理好了?”
苏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算是吧。”
祁鑫语调平平:“苏爷这次回来是打算告诉小小真相了?”
苏嵘觉得他知道的还挺多,无奈道:“我是想把她接走,不过看来小丫头很抗拒。”
祁鑫淡淡开口:“还不是时候。”
苏嵘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还不是时候?”
祁鑫摩挲着她的耳廓,时不时揉捏着,回答依旧淡淡的:“苏爷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她哭成这样。”
“小小是您的女儿。”
她本该是一个父亲的掌上明珠。
既然做不成掌上明珠,那她只能是他的金丝雀。
得娇养……
苏嵘打量着他好一会,眼里忧心忡忡:“那便再等些时日吧。”
他身后的下属接了个电话,来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苏嵘的脸色变了变。
交代一句:“那边突然有点事,本来要留下来陪这丫头几天,看来是没办法了。”
摩挲在耳廓上的手摘下了她戴在右耳的耳机,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混进了歌声中,苏小小才抬起头来,发现爸爸走近了些。
他弯下腰,捏了捏湿漉漉的脸颊,比刚才更用力了些:“小不点,爸爸走了,要和你的小男朋友好好相处哦。”
像是有十万火急的事非得现在赶回去似的,捏着她的那只大手毫不留恋地滑开了。
留给祁鑫一句:“好好照顾她。”
苏嵘便离去了,步履匆匆。
苏小小瞪大了双眸,目光随着他的身影而动,不知不觉扭过头。
头顶上的那把伞却压了下来,挡住了视线,只来得及匆匆见到两双腿,皮鞋踏着水洼离去。
直至视线里半是雨伞半是雨,不见人影。
走……走了?
他刚回来就走了?
如果今天她没在这个时间来这儿,错过了他,他是不是不会来找她……
苏小小垂眸,眼里涌出一股热流,脑袋一埋进了祁鑫的胸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