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望舒自觉的移开视线，托腮偷瞄正在排队的程寂。
想来应该是要抓的嫌疑人正带着孩子出来玩，他和彭语也不想给孩子留下遗憾和阴影，才配合着演戏吧。
法理之外，亦有人情。
他也不是那么冷漠无情的嘛。
穆望舒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很快，程寂点完单到座位坐下，段昱也点完单坐下了。
袁一禾还没回来，穆望舒转头看向窗外，避免和段昱有任何眼神接触。
段昱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抗拒似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说：“你好像很喜欢发呆。”
穆望舒看他一眼，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没说话。
段昱也没在意，笑着：“你是不是每天很早睡，昨晚给你发消息怎么没回我？”
穆望舒微微皱了下眉头，抬眼看向他，委婉提醒：“你最近应该是在和袁一禾接触了解吧？”
段昱忽然笑出声，轻轻点头，“你介意这个？”
穆望舒不太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得皱紧眉头，紧接着又听见他说：“是不是我不和袁一禾接触，你就会理我了？”
“那我和袁一禾断了，你考虑一下，理理我，好不好？”
他笑得很温柔，语气甚至有些哄人的意味，很暧昧。
这个人的脑子多少有点毛病吧？
素质教育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个没素质的东西。
穆望舒心中满是鄙夷，抬眼，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段昱大约是没看出来她神情中的轻蔑，笑了下，又开口：“嗯？好不好？”
“昨天在剧本社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还有剧本杀被指证的时候，表情呆呆的，傻得可爱……”
穆望舒突然想骂脏话，就没见过这么垃圾的男的，今天算是开眼了。
坐在段昱后面的程寂也几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他们坐的是四人座，彭语坐在嫌疑人外侧，程寂和小朋友坐在嫌疑人对面，正好是段昱的身后。
段昱说的话，隔了一个桌子的彭语或许听不清，但一字不落的全进了程寂的耳朵。
小姑娘的心思是很简单，偶尔有点傻气，但她不是个傻子。
就凭他？
程寂心中冷笑，转瞬又反应过来，不由得疑惑自己心里为什么凭空冒出这三个字和一声冷笑，他轻皱了下眉，收敛起心神。
穆望舒压制住怒火，轻吐了一口气，看着段昱，“那我和袁一禾应该也做不了朋友了吧。”
段昱垂眸思索，开导似的口吻：“其实，很多朋友都是走着走着就散了，人生中有很多朋友都是过客，能陪你一直走下去的，永远不会是朋友，而是爱人，以后你会认识新的朋友。”
“有我还不够？”他笑着挑挑眉。
穆望舒微笑：“说得有点道理。”
段昱轻笑，刚想再开口，就听见她冷笑一声，语气轻蔑：“但是，你配吗？还离间我和我朋友，你也不照照镜子。”
段昱怔了一瞬，转而嗤笑一声，身上的温和斯文悉数消失，只余一脸纨绔：“不是，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听不懂？”
段昱目光轻浮的从她脸上扫过，哼笑：“你是说，对我没意思，是吗？那刚才，我在前面排队，你偷看我干什么，还捧着脸笑得这么甜，你特么什么意思？吊着我？”
这个男的脑子是有毛病，谁看他了！
穆望舒耐心耗尽，“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都出现这样的幻觉了，我建议你去查查脑子，有病就治，别在这里发疯。”
穆望舒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可过去这么久了，袁一禾去洗手间还没回来，她边起身边往外走给袁一禾发消息。
穆望舒：【这就是个渣男！！！】
“你把话说清楚。”段昱起身追着她往外走。
甜品店外门口是商场外侧的小广场，夏天太热，除了路过的行人，广场上没人停留。
穆望舒出来后深吸了口气，准备给袁一禾打个电话，手腕就被段昱拽住了。
“你特么什么意思？刚才对我笑的是不是你，是你先勾引我的，现在又装什么纯？”
“你有毛病吧！谁看你了！你眼睛有毛病吧？”穆望舒猛地甩开他的手，往后退开，不想和他再纠缠，便直接挑明，“往那个方向看就是看你吗？刚才，我男朋友就排在你前面，他在工作，不能和我说话，我在看他，明白吗？别再纠缠我了，否则我报警。”
段昱大约是没被人这么拂过脸面，根本不信什么男朋友排在他前面这样的说辞，什么工作还不能说话了。
他冷笑一声，眼神有些发狠，伸手想再拽她，肩膀忽然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撞得他直接往前趔趄了好几步，差点趴在地上。
“特么是谁——”
段昱一回头，不期地对上一个冷厉警告的眼神，隐隐浮着狠戾，像是透着寒光的利剑凌空劈下，他下意识就哽住了声音。
程寂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转而看一眼穆望舒，收回视线。
彭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程寂不是冲动的人，他既然能这么做，那必然有他的道理。
再者，刚才隐约听到什么“不是你”、“男朋友”之类的，又想到刚才那个小男生要动手时的表情，她也猜到是在闹什么不愉快，便没说什么。
穆望舒瞥了眼段昱，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彭语和程寂后面，低头给袁一禾发微信。
这时，有个女人急匆匆地跑过来，小朋友愉快地喊了声：“妈妈。”
女人同几人点头打了招呼，温声哄着把小朋友带走了，小朋友走之前还依依不舍的叮嘱中年男子工作不忙的时候要常回去看他。
中年男子笑着答应。等小朋友离开，他叹了口气，垂下头，双手握拳，递出去。
程寂拿出手铐，“啪哒”一声，拷在男子手腕上。
而后，示意彭语先将人带走。
彭语也觉得小姑娘的事情是得解决一下，就算不认识穆望舒，看到陌生小姑娘被男生欺负，他们作为警察也不能视而不见，便点头，先将人带走了。
段昱看见程寂拿出手铐就下意识心下一惊，这会儿对方抬眸看向自己，又是那个寒光冷厉的眼神，他不由得咽了咽喉咙，转念一想，他有什么好怕的，他又没犯罪。
段昱：“你看我干什么？警察还管我们情侣吵架？”
“第一，你和她，不是情侣关系，你刚才的言行算性骚扰，她可以报警。”
“第二——”
程寂垂眸，对上小姑娘明净的眸子，放缓了语气。
“她刚才是在看我。”
第21章 “把你的位置发给我。”……
“她刚才是在看我。”
夏季明媚的太阳光线漫过他的眼角眉梢,在他的睫毛上浮着点点光亮，根根阴影覆过眼眸落在下眼睑，衬得他黑眸更加深邃且沉静,目光笔直的与她对视。
穆望舒晃了晃神。
——刚才，我男朋友就排在你前面,我在看他。
——她刚才是在看我。
程寂是承认自己是她男朋友吗？！！！
他刚才有听到她说这句话吗？
穆望舒心底有个小人在激动尖叫,激动得心脏都加速了起来。
“你是她男朋友？”段昱下意识反问。
穆望舒被这道讨厌的声音拉回神，又“嗖”的一下仰头,眼巴巴的盯着程寂,想看他怎么回答。
程寂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段昱,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穆望舒，问她：“要报警吗？”
穆望舒顿了顿,动了下嘴唇,还没来得及作出回答。
这时，袁一禾突然从商场里冲出来，大喊了声：“段昱！”
然后朝着段昱飞奔而去,一脚踹在了他膝盖上，顺势狠狠地把三张电影票朝他身上一扔。
“拿上你的电影票滚！”
“留着请你的好妹妹们去看吧！”
一个要报警抓他,另一个就是警察，又来一个吵嚷动手的,估计不到三分钟就有人围观拍小视频,段昱巴不得现在就跑路，什么也没说，径直掉头跑了。
“狗渣男！去死！别让我再看见你！”
袁一禾不解气，又冲着段昱的背影喊了声。
穆望舒：“……”
“舒宝，你没事吧,没气着你吧，都怪我都怪我……”袁一禾又抱住穆望舒的胳膊一阵嘘寒问暖。
穆望舒：“我没事。”
她冲袁一禾笑了下，又转头看向程寂，她心里还盘旋着刚才的疑问，可现在这个情况，明显不适合问这种问题，他也还有工作。
袁一禾这才想起来要和程寂打招呼，笑着点头，“程警官。”
程寂淡淡颔首，看了眼穆望舒，“我还有事，早点回家。”
穆望舒点点头，目送他离开，才和袁一禾一起再次进了甜品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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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穆望舒说完整件事，袁一禾的表情有些复杂，仿佛有些可惜似的。
穆望舒稍顿，抬眼睨她：“及时认清渣男，是好事，都值得开香槟庆祝了，你清醒一点！”
“我知道。”袁一禾叹了口气，直觉得很可惜，“我只是觉得我出来的太不是时候了，但凡晚那么两分钟，那狗渣男就被你家小哥哥抓起来了，这多解气。”
“呜呜呜小哥哥为你出头也太让人心动了叭！”
“就这你们还不在一起？”
“我这就把民政局搬来，你俩给我锁死！”
穆望舒托着腮若有所思，低声，自言自语似的：“但是我觉得吧，他可能就是没听到，管这件事，也只是因为我们认识，还有他作为警察的责任心。”
袁一禾伸手阻止她说下去，一脸浮夸：“我的宝，你自信点，没有人会不喜欢我的宝。”
“……”
穆望舒敷衍的呵呵了几声，忽然问：“你去洗手间怎么这么久？”
袁一禾摸摸鼻子，讪讪说：“其实没多久，就是我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昨天和我们一起玩剧本杀的另一个学长了，听到他说什么段昱又有新目标了，我一听，这不正常呀，就躲墙角偷听了会儿。”
“那个人说，昨天那个剧本段昱都玩了不下二十遍了，功课做得足人设才立得稳，次次都能撩到妹子，还撩到不止一个，天天都能约到不同的妹子，每天约看同一部电影他也不嫌腻。”
“我特么真是惊到了，没想到他这么垃圾，你还真是神预言，第一次见面就问他有几个好妹妹，他不止是几个了，得两位数起。”
穆望舒笑了，“我那是玩梗，别拿他和段誉比，段誉罪不至此。”
袁一禾哈哈大笑，情绪有些激动，一拍桌子脱口而出：“他要加你微信我就觉得他可能有点问题，还说什么为了打听我的爱好。呵，看吧，只要单独和你在一起就肯定会露出狐狸尾巴。太垃圾了，老娘回去就上学校论坛曝光他的本质！”
穆望舒稍顿，抬眼看她：“他要加我微信你就觉得有问题了，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吧，为什么还要让他加？”
袁一禾顿了顿，自觉失言了，也就没再打算隐瞒，吞吐着说：“就是……哎呀我知道你不会搭理他的，我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渣嘛。”
“意思是——他要加我微信，你就将计就计，拿我考验他呗。”穆望舒的语气认真了起来，“你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舒宝……”
“早上我们聊他昨晚给我发微信的事，你说再观望观望，然后就非得让我陪你约会，你去洗手间是为了让我和他单独相处，进步一考验他？”
去洗手间，的确是她故意的。袁一禾抿了抿唇，没有否认。
穆望舒长叹了口气，“袁一禾，你提前告诉我我会不帮你想办法吗？你告诉我了，就是‘帮忙’，你不告诉我，就是‘利用’，你是考验他呢还是考验我呢？”
“不是的！舒宝……”袁一禾有些急了，“我没提前告诉你，是因为你心思太简单了，不懂得隐藏，根本不会演戏，他那种渣男，身经百战的，我怕他会看出来。”
穆望舒和袁一禾高一的时候并不认识，高二文理分班分到了同一个班，一开始也不熟，座位离得也不近，是袁一禾先过来找她说话的，后来发现两人很合得来，常常约出去玩，才变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袁一禾也是她在高中生活里，最亲密的朋友。
最好的好朋友利用她来鉴别渣男，她本该义不容辞，可对方瞒着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她，如果不是刚才情绪激动脱口说出来，她会一直被瞒着，或许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可能袁一禾还会这样做，而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们明明一直都是坦诚相对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对方突然这样，穆望舒心里很别扭。但袁一禾平时是不是真诚的和她相处，她也能感觉得出来，倒也不会为了这件事就和好朋友闹掰。
可生气也是真的生气！
穆望舒无奈的看着袁一禾，“你真是气死我了！”
袁一禾抿抿唇角，“我错了……”
“我得冷静一下，等我冷静好了再说！回家吧。”
穆望舒气呼呼的呼出一口气，拎起包，径直离开甜品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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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怒气冲冲的往前走，外面太阳太晒，正好公交站台来了一辆公交车，她下意识就跑了上去，也没管这辆车是开往哪里的。
比起出租车和地铁，穆望舒其实是真的更喜欢乘公交，公交车的线路长，窗外的街景也一览无余，不像地铁，黑漆漆一片，再把耳机一戴，也没人会搭话，可以肆无忌惮的发呆想自己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