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来,护工会和我说奶奶的情况,访客记录也会拿给我。”
“……”
程寂轻笑了一下,揉揉她的头发,“别生气。”
穆望舒一哽,声音有些低:“我没生气。”
奶奶坐在轮椅上晒着太阳打盹儿,护工不在,小花园里散步的人也不多。
程寂看向靠在树上低垂着眼睑的小姑娘,心底动了动,迈步靠近。
有清冽的气息拢过来,穆望舒抬眼,看见他精致的下颌线和微动的喉结。
他离她很近,似乎一动下巴便能碰到她的额头,但身体并未接触,想抱却又没抱的样子。
“别不开心。”
头顶落下他沉沉的声音,有些温柔,像极了哄人。穆望舒抿唇笑了下,低头将脑袋抵在他胸口。
“我不是因为这件事不开心。”
“因为什么?”
“……我觉得我不该问你这件事。”
她停顿一下,又小声开口:“就算你和毕莹假装很亲昵,也是为了哄奶奶,我不该不开心的,但我还是不开心了。”
“我好像有点太小气了,我以前都不这样的。”
小姑娘鲜少这么认真的和他说自己心里的感受,程寂心念微动,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我喜欢你这样。”
“……?”
穆望舒顿了顿,仰头,有些无语的看着他,心说就这么喜欢她和他闹腾?
她心里暗戳戳的吐槽还没结束,就听见他又开口说:“你喜欢我,才会不开心。”
穆望舒:“……”
好家伙,他这哪是出差刚回来,他这是去找哪个老爷爷打通了任督二脉刚回来吧,这么直球?
莫名的,穆望舒有些脸颊发烫,她推了下程寂,一本正经的说:“程警官,别闹了,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怎么一点也不注意场合呢?”
程寂没说话,只垂眸好笑的看着她。
她又说:“还有,奶奶醒了。”
程寂“嗯”了一声,松开她,转身去看奶奶时忽然停顿一下,又偏头看向她。
他大约是想笑,压了压唇角,黑眸却染了几分笑意,衬得他眉眼都柔和了许多,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穆望舒不懂他什么意思,缓缓站直身体,眨巴眨巴眼睛,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他牵了牵唇角,忽然抬手,碰了一下她的耳垂。
而后,径直转身走去奶奶身边。
穆望舒眨眨眼,后知后觉的发现耳朵好像在发烫……
那她刚才是耳朵红了?
他故意的?
他肯定是故意的!
臭男人变了!
-
穆望舒和程寂从疗养院出来,已经是傍晚了。
程寂问她晚上想吃什么。穆望舒说,想去那家露营餐厅,上次没待多久。
程寂没意见。
开车过去时,经过市二中,穆望舒想到那次“迷路”让他来接的事情,忍不住笑了下。
她问:“可以在商业广场停一下吗?我想喝奶茶。”
程寂点头。拐了个弯开到商业广场,停车陪她下去买奶茶。
傍晚天色将暗未暗,很多店早已开始了晚餐的营业时间,小广场的人很多,熙攘喧闹。
穆望舒用手机扫码点的单,点完后就和程寂站在一旁边聊天边等单。
她记得以前程寂说过,毕叔家在市二中对面的小区,她环视一眼,指着不远处的高层居民楼,问程寂是不是那个。
程寂点了一下头。
穆望舒:“你以前也在那里住过吗?”
程寂顿了顿:“很少,我高三住校。”
穆望舒点点头。
他长大的藕荷街,她常去。市二中虽然进不去,但这周围她也算逛过了。毕叔家现在是毕莹在住,她肯定是不方便去看的。
穆望舒往他面前蹦跶了一下,笑眯眯地说:“程寂,我可以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吗?”
程寂垂眸看她,“我住市局宿舍。”
“我知道呀。”穆望舒眨眨眼,“我还知道门牌号呢,我就是想去看看你住的地方。”
程寂屈指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有些无奈:“男人的住处不能随便去。”
穆望舒不明所以:“为什么?”
住处、卧室是让人极其放松的环境,整个人松弛下来,自制力也会变弱。平时她不经意流露的撩拨他还能稳得住,但在那样的环境下,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想对她做些什么。
程寂揉揉她的发顶,“以后再说吧。”
穆望舒瘪瘪嘴角,忽然踮脚凑近,“你该不会是金屋藏娇怕我看见吧?”
又来了。
离他那么近,小脸软乎乎的,眼睛又黑又亮,还直勾勾的盯着他,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有多勾人。
程寂无奈的笑了下,视线不经意一撇,忽然掠过一个眼熟的身形。
只一瞬,他眼角眉梢的温和纵溺便悉数敛起,冷寂锋利的气息外露,整个人骤然显得有些阴冷,隐隐带着戾气。
穆望舒怔了一下,下意识退回去,“怎——”
她话还没问出口,程寂抬手安抚似的揉揉她的脑袋,交代了句,“等我一下。”
便快步离开。
穆望舒怔了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没不让他走,只站在原地等着。
他是看见什么老熟人了吗?
可遇到老熟人怎么会是那副表情?
该不会是看见什么案件嫌疑人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就等他一会儿叭。
奶茶做好,穆望舒便坐在广场旁边的大石墩上一边喝奶茶一边等程寂。
天很快暗下来,路灯一霎亮起,小广场上更加喧闹,她的奶茶也喝完了。
很快,隔壁邻里中心跳广场舞的声音传过来,还有街头艺人吉他拨弦的声音。
程寂还没有回来。
穆望舒不由得有些着急,心里的念头也不受控制的冒出来,他会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冼赫说过,他一个人能捣了一整个团伙,他那么厉害,应该不会有事。
……可是,那次他也受伤了呀。
穆望舒猛地站起身,可又不知道该去哪找他。
如果现在给他打电话,如果他没出事而是在追捕嫌疑人,手机铃声会不会打草惊蛇?
先给冼赫他们打电话问问他有没有回局里?
穆望舒深吸了口气,刚要拨通电话,就看见他站在马路对面的斑马线前面,正准备过来。
穆望舒蓦地松了口气,视线紧紧的盯着他。
他今天穿的也是休闲宽松的黑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露出里面白T领口。路灯光线昏黄,车流缓慢的向前推进,他孤拔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尤为孤独冷寂。
有那么一瞬间,穆望舒很想冲过去抱住他。
但到底是没有。
她站在原地安静的等着。
程寂过来,眉眼间满是歉意和紧张,跟她说,对不起。
穆望舒说:“我妈妈说,以前她和爸爸谈恋爱约会的时候,爸爸也丢下过她去追嫌疑人,后来我爸爸抓了人就回局里了,直接把我妈妈忘了,第二天才想起来。”
她双臂交叉抱胸打量程寂,也没生气,语气轻快,眉毛一挑一挑的,更像是玩闹:“你的记性比我爸爸好多了嘛。”
程寂心底微动,胸腔内漫过阵阵温热,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填的满满的。
小姑娘看着他,忽然反应过来似的“呀”了一声,双手捂住嘴巴,“坏了,我会不会猜错了,你不是去追坏人,是去追什么漂亮小姐姐的吧,我还给你找了个这么好的借口,我真傻。”
是挺傻的,让她等了这么久,她还有心思和他开玩笑逗他开心。
程寂轻笑了下,心里好像也塌陷了一块,软得厉害。
“是去追坏人吗?”她往他面前蹦跶了一下。
“嗯。”
程寂顿了顿,又哑声说:“谢谢你。”
穆望舒瞥他一眼,下巴一抬,像老领导似的,又问:“那,人抓到了嘛?”
程寂稍顿,轻轻摇了一下头。
“哦——”
穆望舒恍然大悟似的,戳了戳他的胳膊,“怪不得没把我忘了呢。”
她稍顿一下,转了话头问他:“那你现在要回一趟局里嘛?”
程寂正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要回去一趟的事,忽然听她这么问,一时间,胸腔内情绪翻涌,心软得更厉害。
他点点头,忽然又说:“谢谢你。”
穆望舒没多说别的,只傲娇的问一句:“走吗?”
他又点头,然后拉住穆望舒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牵着她朝停车场去。
穆望舒悄悄瘪了下嘴角,也没挣扎,只在心里暗戳戳嘀咕:她都还没答应他呢,他就这么牵牵抱抱的,可把他给厉害坏了。
坐进车里,穆望舒正扣着安全带,他忽然侧身靠过来,贴近她耳边。
“我刚才看见的人,和毕叔当年经手的案子有关。毕叔就是因为那个案子殉职的,这些年一直悬着,有些复杂。”
他的声音很低,停顿一下,又开口,“我想告诉你,但也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穆望舒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
程寂先把她送回家,再回市局,正好也顺路。
市二中离穆望舒家有些远。穆望舒也累了,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不知不觉睡着了。
十月的晚上,稍稍有了些凉意,程寂怕她冷,开车内空调又怕她热,路口等红绿灯时,把身上的衬衫脱下盖在了她身上。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穆望舒还没有醒,但睡得也不怎么安稳,眉头微微皱着,纤长的睫毛还时不时轻轻颤动一下。
程寂眸光微动,眉眼间无意识的染上几分笑意,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顺势倾身去解安全带,准备把她叫醒。
迷迷糊糊的,穆望舒感觉有熟悉的清冽气息拢过来,她脑子里忽地冒出来他还要回市局的事情,猛地睁开眼。
他担心安全带猛地弹回会吓到她,正倾身伸手等安全带收回,穆望舒的眼神还未聚焦,被眼前突然出现的黑影惊得差点弹起来。
惊诧之间,她动了一下,嘴唇上柔软的触感也一掠而过。
穆望舒懵了懵,下意识后背紧贴着座椅,霎那眼神聚焦,她蓦地对上一双幽邃的眸子。
他的目光深黯而不见底,眼底涌动着浓烈的情绪,喉结微微滚动着。
穆望舒停顿一下,反应过来。
哦,她刚才好像亲到他的唇角了。
可惜太快了,只剩被惊醒的心悸了,都没感觉到什么。
车内没开阅读灯,光线昏暗,周围很安静,他把她撑在狭小的空间里,眼底翻涌的情绪像是突破了某个界点,一贯冷寂的黑眸逐渐滚烫,黯得可怕。
穆望舒忽然想,程警官,被人亲了怎么能轻易就算了呢,你要是不亲回来,你还是个男人吗。
第42章 “不算袭警,我现在要吻……
这一天过得很快,但细细回想,好像又发生了很多事情。
在疗养院,小姑娘抵在他胸口说自己不开心的原因,他那时候便想,他的小狐狸是有心的。
后来,她在小广场上等他回来,在马路对面远远的他就看见她满脸担忧,那一瞬,他心中的沉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很心疼她。
和他在一起,让她受委屈了。
但他又舍不得放手,他想,他一定会对她很好的。
当时只想冲过去抱她,吻她。
此刻,也一样。
爱意滋长,有些念头自然而然会出现。
小姑娘看着他,完全不设防,明净眼底淬着细碎的光,很亮,小脸软乎乎的,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乖巧极了。
程寂目光深黯,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小姑娘睫毛微颤,眨巴了一下眼睛。
他喉结滚动:“刚才,亲了我。”
“……唔。”
穆望舒咽了下喉咙,心说,是,就是亲了你,有本事你亲回来呀。
“怎么算?”他开口,声音又暗哑了几分。
穆望舒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个傻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双臂桎梏着她不放,不亲她反而还和她聊起来了,平时也没见他话这么多,关键时刻怎么这么会说!
“什么怎么算?”她不明白。
四目相对,温热的呼吸交缠,程寂说:“不是我女朋友,算袭警。”
穆望舒:“……”
她瘪了瘪嘴角,轻“哼”一声,忿忿嘀咕:“袭警又怎么算,抓我?”
“嗯,抓起来,锁在我身边,判无期。”
“……”
这个人……唔,怎么这么会让人心动!
穆望舒压了压想要上扬的唇角,又嘀咕:“那要是不算袭警呢?”
程寂凝视着她的眼睛,喉结上下滚动着,声音黯哑:“不算袭警,我现在要吻你了。”
穆望舒再傻也明白,他是在征求她的同意,亲密过线,他想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其实,程寂出差回来那天,骆星辰还和穆望舒说了另一件事。
骆星辰说,她巷口救他这件事,寂哥说羡慕他。
那时,穆望舒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样,绵密的刺痛感蔓延整颗心脏。
他一直都是孤独的,阴冷的,沉郁的,或许曾经,他也渴望过有人能出现,给他的生活照下一束光,却始终没有。
后来毕松柏出现,他感受到温暖,但这温暖很短暂,他始终还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