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顾清远那边并不安静，略带着一些嘈杂的声音。
姚贝贝说：“高铁上。”她的语气平静，并没有太多外露的情绪。
顾清远问：“你怎么想？”
他很善于把问题抛出来给她。姚贝贝故作轻松的说：“顾云帆说你为了报复他，接近我，是不是真的？”
顾清远笑了下：“你信吗？”
“我又不了解你。”姚贝贝也不说信不信。一句话却让顾清远那边静了下来。
不了解，其实就代表着无法信任。半晌，顾清远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说：“是我的错。”
他总是希望在姚贝贝过往的记忆里，哪怕能有一点的存在。不断地提示，不断地想要她记起。只不过是他自己的一种执念。
姚贝贝过去的生命里没有他，又怎么会记起来。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情。对她来说，只是一场无关与他的人生片段。
姚贝贝不解其意，又问：“错在什么地方？”
顾清远轻笑道：“很多，但不是你想得那种错。”
“又要和我打哑谜。”姚贝贝总觉得自己像是错过了什么，偏偏顾清远总是像是掌握了一切，却什么也不说。
这时高铁将要停站，不少乘客开始排队准备下车。
姚贝贝不好再站在原处，匆匆道：“见面再谈。”便挂断了电话。
到了宿城，已经是夜里九点。冬季的晚风刺骨，姚贝贝也顾不上欣赏这座城市，打了车，直奔酒店。
接下来的行程基本上都由谈丽那边安排妥当了。她也没什么可操心的。改了两张图，早早睡下。
第二天不过八点，已经有人来酒店接她。是当地文化保护协会的工作者。
女孩子年纪不大，性格活泼，很是健谈。一路上给姚贝贝讲了不少关于敦煌文化的传说和知识。
不过女孩子也很忙，到了下午，给了姚贝贝司机电话，有事离开。
很多东西，在网上看，和到当地亲身体会，感触是完全不同的。
姚贝贝转过无数的洞崖，仰头去看那些刻在墙上的壁画，每一个形态，每一处色彩，岁月皆留下了痕迹。
从人的心灵深处，仿佛感受到穿越时光的那种颤栗。姚贝贝边走边感叹，抬头后退着去看那巨大神像的全貌。
却一不小心，踩到了身后人的脚。她连忙说着“对不起”，回头去看。
冬日的阳光透亮，笼在来人的身上，将他的身姿勾得笔挺。冷冽的眉眼藏在背光出，却又在落到她身上时，陡然多了些暖色。
顾清远伸手扶住姚贝贝的肩膀：“就你自己？”
姚贝贝张了张嘴，显然是意外至极，不是意外顾清远能找到她，毕竟她的行踪有告知公司。意外的是，他竟然会直接找过来。
只算路上的时间，顾清远恐怕是从昨天晚上就已经出发了。
她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种种交杂在一起，最后说出一句：“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有些话等不及想和你说。”顾清远说着话，呼出一口寒气，眼底却是带着温柔与笑意。
姚贝贝的心提起来，轻声问：“什么话？”
“姚贝贝。”顾清远喊她的名字，带着些叹息和无奈，“你真的是健忘。”
姚贝贝脸上又露出疑惑和迷茫的表情。
顾清远：“我记得你说过，希望有一天，有人那一片郁金香里给你表白。说你那幅《龙出雾》寓意很好，会给收藏的人带来好运，说你现在的失败……”
“你……”姚贝贝瞳孔变大，灵光一闪之间抓住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清远，忽然一切都串联在了一起，“不会是那个流浪汉？？”
这话其实她早就忘了，毕竟当时她全是在激奋下讲出来的。那时她一时觉得前程灰暗，所以说了很多个人生其他的选择。
其中一个就是不然就直接结婚，只要有个人在那片郁金香园里表白，她立刻就答应。说到底不过是口嗨，所以转眼即忘。
但这句话她只在那个时候说过，送得画也恰恰是那幅《龙出雾》。
没想到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偏偏顾清远就记在了心里。他一心想等到有了满室的郁金香之后表白，却不想也许他们两个人真的不需要这种额外的浪漫计划。
他这一辈子的浪漫都要用尽了。办了会展成全了别人。想要表白，又差点错过眼前这个人。
顾清远失笑道：“认不出来？变化很大？”
姚贝贝哽住，也不说变化大不大，她其实完全没记住对方。只顾着找个陌生人倾诉，哪里会关注对方是什么人。
如果换个时刻，不是被刺激到了，她甚至根本不会在那么晚，还和陌生人说话。那点安全意识，她其实还是有的。
姚贝贝想了想问：“我当时还说了什么？”
“很多。”顾清远手揣在兜里，和姚贝贝并排走在一起：“你最开始其实不喜欢画画，每次去兴趣班都要哭。”
姚贝贝急忙打断道：“不用再说了，我十分相信你就是那个人。那你，那天晚上……是？”
她有些犹豫着，不知道应不应该问出口。顾清远却毫不在意，反问道：“问我为什么雪天坐在那里？”
姚贝贝点点头。顾清远没有看姚贝贝，淡声道：“云帆的父亲去世了。”
一句话，仿佛一下子道尽了当年对家族的爱恨。姚贝贝怔了怔，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又问：“那你当时没事吧？”
“还好。”顾清远转过脸来深深看着姚贝贝，“你让我坚定了想要做什么。”
“我？”姚贝贝有些不可思议，“我说什么了吗？”
顾清远忽地笑道：“不是让我走投无路了卖了你给我的画？如果我对自己的选择后悔了，就卖掉你的话重新开始。还好，我还收藏着。”
面对陌生人这种话好讲。那个陌生人变成了现实中亲密的人，就有点社死。姚贝贝脸颊微红，低声道：“说着玩得，别当真了。”
走了一路，顾清远难得说了很多话。讲他当时怎么抱着那幅画回国，又问姚贝贝：“不到一年，你学业就结束了？找你时，你已经不住那里。”
“我到各个地方去看了看。”姚贝贝说，“不是都流行环游世界来着？”
她当时有一些积蓄，没想着立刻就去工作。跑了好几个国家，看过不少风景。其实这对她之后的创作也有了很多作用。
甚至还出版了一本游记绘本。也是因为这个绘本，被现在的编辑看中她的实力。介绍了不少工作，她才决定到北城来定居。
姚贝贝转脸看向顾清远，又问：“你为什么突然找我？”
顾清远轻笑：“大概是你送我的画有蛊。”
两个人视线相交，姚贝贝长长的睫毛煽动，唇角不由翘起来。她转过脸去说：“什么时候把画还我。我那画来要送流浪的人。”
“送出去的东西，还能要回去？”顾清远似笑非笑和姚贝贝逗着玩。
斜阳西落，两个人才离开景区。顾清远开了车，吃过晚饭，一起回到姚贝贝住得酒店。
顾清远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箱。姚贝贝这才想到，他应该是到了这里之后，就直接找了过去。
不过景点其实也挺大，估计顾清远应当是花了不少的时间。姚贝贝看着他拖着行李，不禁问：“你出差就这么跑回来，好吗？”
顾清远回身看她一眼，笑了：“如果我这点自由都没有，经营一家公司还有什么乐趣。”
姚贝贝：“……”好像真的无法反驳。她现在做自由职业，其实是因为害怕公司约束，当然承担的压力也要更大。
顾清远折返回来，拉起姚贝贝的手，道：“不要想太多。”
顾清远开了一间房，就在姚贝贝的房间对面。姚贝贝在门口站了片刻，顾清远放下行李，冲她说：“进不进来？”
姚贝贝：“我就看看。”话落，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白天却是大晴天。外面灯影交错，天空却是漆黑一片，也看不出下雪的迹象。
姚贝贝突然就想到，如果那时候，她若是对顾清远说，等下雪的时候，希望喜欢的人表白。那他是不是会在初雪的那天表白？
姚贝贝想着就觉得有点好笑。其实她表白也不是不可。她想，如果下雪，那她就去表白。
宿城的美食很多。酒店外面就有一条小吃街，烟火气隐隐约约飘过来。姚贝贝看了窗外太多次，忍不住就想下去买点吃的。
刚打开门，就见到站在门口，准备敲门的顾清远。姚贝贝愣了下，问：“找我？”
顾清远收回手问：“你要出去？”
“我去楼下买点吃的。”姚贝贝倚着门道，“你要干什么？”
“我陪你。”顾清远拉上姚贝贝的手，姚贝贝没有拒绝。这么冷的天，到了大厅里，就能感觉到一阵冷风。
姚贝贝勾住顾清远的外套口袋，顾清远笑了下，把两个人的手一起塞进去。
“冷不冷？”顾清远又问：“不然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回来。”
姚贝贝也拿不准要吃什么，在楼上时，只看见热气腾腾，就有了食欲。她把围巾稍微掩了下说：“一起吧，还没想好吃什么。”
刚一出酒店，寒风冷厉，姚贝贝不自觉往顾清远身边靠了靠，躲着风说：“比北城要冷。”
顾清远被当成了挡风的工具人。他笑起来，回头垂眸看着姚贝贝：“我能不能挡住风？”
“凑合。”姚贝贝笑着眉眼弯起。顾清远捏了捏她的手，十指相扣，老老实实给姚贝贝挡风。
买了吃的，两个人拐进小巷子里。两排满是红色灯笼，幽暗的光影晃动在青砖墙上。
走在长长的巷内，姚贝贝忽然从心里涌上一种特别的情愫，她竟希望这条路就这样没有尽头。
灯笼随着风儿摇曳，姚贝贝抬起头，感觉到点点凉意。姚贝贝伸出手，感觉好像有东西轻飘飘落下来，惊喜倒：“是不是下雪了？”
顾清远抬头向上看了看。那么黑的天，其实什么都看不见，却似乎也隐约感觉到有东西落下来。
他低头就见姚贝贝正笑吟吟的看着他。趁着他没有防备，用那只冰凉的手在他脸上蹭了下问：“感觉到没有？”
顾清远笑起来，把她的手拉住，放在自己另一个口袋里：“明天手冻肿了怎么画画？”
“哦，原来你就是怕我不能画画，资本家。”姚贝贝笑着想要抽出手来，却被顾清远按住。
两个人靠在一处，在暧昧的幽光下，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吻在一起。
顾清远的低着头，唇薄微凉。姚贝贝微微踮起脚，唇柔弱娇嫩。唇齿间仿佛还有刚刚分着吃得那块桂花糕的香气。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分开时，姚贝贝已经被顾清远抱在怀里。他额头低着，仿佛呼吸还在彼此缠绕。
“和我在一起，我许你这一生。”清冽的声音也变得低沉微哑，却无比郑重的许诺。
姚贝贝猛地抬头，视线撞在一起，她从顾清远的眼底看到无限深情。她在顾清远兜里的手紧了紧，环抱住顾清远。
顾清远又凑近吻了吻她的发丝：“我们未来会有更多时间去了解彼此。”
姚贝贝声音有些哽，她低声说：“好啊。”
以前的岁月，她并没有关注他。以后的日子，她想两个人可以互相陪伴，互相了解。甚至一起去探索更多的事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