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是怕黑吧?
“谈总,我翻手机看看。”她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却听到在黑暗密闭的空间里,身后那人胸腔里一起一伏的跳动不安。
这种感觉,和之前他们去密室逃脱,他躲在置物箱的感觉一模一样。她隐隐察觉到一些不安,便转过身去,面对着他:“谈总?”
“嗯?”这声浅浅的回应从她的头顶上空传来,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带了一些颤音。
他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
谢微雨用一只手费力掏出手机,摁亮手机屏幕,光源落在电梯壁面上反射回来,将两个人站立的地方点亮,她正和他面对面站着,背紧紧靠着电梯壁面,右手依然抓着她的手腕骨,那光亮落在低垂下来的眼眸里,将眼睫毛拉扯出一道精致朦胧的弧线。
但那双眼睛里,早已只剩下紧张和恐惧,似是在拼命压制,他将脸别了一个方向,避开她的手机光亮,下嘴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
谢微雨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一些什么,问她:“谈总?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是不是幽闭恐惧症?就是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呆久了,会产生心悸焦躁的紧张感。
“没事,电很快,就会来。”他说话像是咬紧了牙关,有点勉强。
谢微雨注意到,他的鼻梁上冒了些细密的汗:“不是,你脸色不……”
“关掉!”
她愣了一下,赶紧把手机界面上的光源摁灭,就这么僵直的,和他面对面站在一起。
视线里又恢复一片黑暗,她感觉到自己和他越靠越近,那人浓重的呼吸就在她头顶上空起伏,一下两下,渐渐的,她发觉自己的心跳也开始紧张起来。
她的手腕,被捏的好疼啊。
“抱歉。”
似是终于察觉到他捏着的是她的手腕,他将手一松,往后退了一步,试图站稳无果后重新朝她倾去,好在眼疾手快,他手一撑,在她身后的电梯壁面上找到了支点。
谢微雨只感觉一股好闻的香味朝自己扑面而来,额头被他的发尖擦了一下,紧接着,谈叙白浓重的呼吸声响彻耳边,他将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电梯壁面上。
她懵了一下,又不敢开灯,只能笔直的站着:“谈总……”
“不许说话。”浓重的呼吸声里,那人命令式的口吻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扫在她的脸颊上,像是火种,顷刻将她的脸颊烧的通红。
她嗅到他身上有一抹十分好闻的香味,像是用肥皂搓洗过的衣服,烘烤在夏天的日头里。
这香味飘着一股淡淡的,令人舒心的特殊气息。
她将嘴巴抿了又抿,怯生生的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像是在抚摸炸毛的小猫:“没事的,我,我也在这里。”
她察觉到他□□的肩膀松懈了,像是放下了戒备,气息也变得平缓起来。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正想将手伸回来,那人的气息却如山海般袭来,只觉得肩膀一沉,谈叙白顺势倒下来,整个人都压在她的肩膀上……
第17章 大型掉马现场
她的肩膀一沉,险些没站稳,出于条件反射将手架在他的臂弯下抱住他,一米八几的高个子忽然倒下来,让人始料未及,她勉强用左脚抵住电梯壁面,终于站稳了些。
她在黑暗中摸索手机,想叫救护车。
但那人好像还有意识,自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谢微雨可急死了,她拖住他背脊的那双手抱紧了一些,怕他又倒下去:“别逞强,我找电话叫救护车。”
女生的手劲儿其实很小,但那时候,身体上面对密闭空间产生的眩晕感让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她一抱紧,他的身体就只能乖乖贴过去,他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好像贴到了她的耳朵,这暖暖的,软软的触感像是触电,瞬间让他眩晕的身体清醒了几分……
刹那间,电梯里灯光明亮,备用电源姗姗来迟。
眼睛被强光刺到,谢微雨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电梯平稳往下滑,只走了一小段距离就到了负一层,随着电梯门打开,空气涌入进来,密闭空间里的闷躁感一吹既散,谈叙白站直了一些,手撑在电梯壁面上,稍微往后退了一些:
“谢谢。”
“你没事了吗?”
她小心翼翼的往他那边瞥了一眼,他的头仍低着,避开自己满脸狼狈的模样,大概是因为心悸,那只藏在黑色头发下的耳朵,染上了绯红的颜色。
好像是缓过来了。
感谢备用电源,差点就叫救护车了。
她扶着谈叙白踏出电梯,缓了一会儿,他终于能自己站起来了。
一个好的员工就是要给足老板面子,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今晚发生的事情她对天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
谢微雨默默跟在身后,到了他的车旁边,遇到个二选一大难题。
问,你老板开车,你坐副驾驶还是坐后排?
谢微雨站在前排与后排之间,犹犹豫豫时,谈叙白已经走过去打开副驾驶的门。
早知道就自己动手开门了,让老板开门是吃了什么豹子胆。她惶恐的坐上去,把安全带系好,自觉没有提刚刚在电梯里发生的事情,给二琴发了条信息,问她吃不吃云吞,一会儿给她带回去。
直到走到半路上,谈叙白忽然问了她一句:“刚刚有没有吓到你?”
她正在和二琴讨论学校论坛上的热门帖子,忽然听到他说话,便关了手机,和他说:“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我跟你说哦,你别看我弟弟比我高那么多,但是他也有害怕的东西,”
男人大多爱面子,尤其是像他这样身份的人,谢微雨知道怎么把这些话题用轻松的语气带过:“以前我们家住在一楼,偶尔就会有什么蜘蛛啊蟑螂啊什么的爬到屋子里,谢繁星每次都要吓得跳起来……”
她不知道怎么的,特别想和他聊些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恰好彼此都知道谢繁星,这好像是个契机,不知不觉就这么说了一路,一直把话题带到云吞摊,成功把话题跑偏到了十万八千里。
-
隔日一早,陈景秀一去公司就听门卫说起了昨晚停电的事情,说是附近某个开发商修路,挖坏了,经过一晚上的抢修,今天早上才恢复供电。
想到昨晚两个人应该留到很晚,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好遇到停电,陈景秀径直进了办公室:“谈总,听说昨晚停电了,你和小谢没那么倒霉吧。”
“在电梯里困了一会儿。”
陈景秀是知道他有幽闭恐惧症的,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脸上有什么被人撞破的苦恼和尴尬,反倒是他的手上换了个新的水杯,一直抱在手里捂手。
“你没事吧,她对你没有什么坏印象吧?”
上大学那会儿,宿舍里所有人都比谈叙白年长,他还是个未成年,大家照顾着照顾着,也就习惯把他挂在心上了。眼下,他好像终于舍得谈恋爱了,陈景秀就变得比以前啰嗦了一些:“哎呀,早知道我就陪着你们一起加班,我估摸着谢微雨那个脑子,应该半个小时就能写完,其实也就是多等一会儿的事情,你不知道女生对男生的第一印象有多重要……”
出人意料的,今天谈叙白好像很乐意听他念叨,完了还把水杯递给他,让他接开水。
陈景秀没发现那水杯的特别之处,继续念叨:“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介意你有幽闭恐惧症,其实这也不影响生活嘛,不行,我得多在她面前给你塑造形象,把你这形象重新立起来,你别担心啊,优秀的男人在女人面前已经赢了一半,只要多花点心思,嗯……”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谈叙白已经把开早会的资料准备妥帖,他舍不得那个水杯,便也带上,让陈景秀闭嘴:“走了,早会开了再啰嗦。”
“啊,对对对。”
自从谈叙白给他下命令不能对谢微雨啰嗦,他已经好久没有那么畅快的唠叨过了,今天他心情不错,任凭陈景秀念叨了一路,竟也没有任何不耐烦。
谢微雨真是他的活菩萨,昨天晚上她到底干了什么,能让谈叙白对他如此宽容,一会儿开完会一定找她好好聊聊。
抱着这种感激的心情,陈景秀连例寻早会都听的特别认真,后来他才注意到,谈叙白带进会议室那个陌生的杯子,他好像特别宝贝,一直捧在手心里。
一场会议结束,他跟着出来,指着他捧着的水杯,问他:“谈总,你换水杯了?”
谈叙白神色淡定,漠然的说了一句:“谢微雨送我的。”
送?这个词用的妙。
再加上是女生送男生杯子,那就更加微妙了。
难怪他今早心情大好,女菩萨终于干对了一件事情。
他看了眼自己打着石膏的右手,嗯,很值得。直到他跟在谈叙白身边进了助理办公室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今天的助理们人手一个同款不同色恒温杯,大助理正在夸谢微雨:
“谢谢咯,我早就想要个恒温杯了,冬天喝牛奶咖啡还得喝温的。”
“要不然怎么说女生天生心细呢,喝了大半个冬天的冷茶水,都没想过一个恒温杯就能解决了。”
谢微雨正将一个带包装盒的恒温杯放在陈景秀桌上。
显然,谈叙白的水杯没什么特别的,嘚瑟了一个早上的水杯,原来大家都有。
他明显察觉到谈叙白走路的脚步一顿,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又酸又嫉妒的气息,可这人偏偏会端架子,这会儿脸上依然不苟言笑,走的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直到回到办公室,他反手就把黏在手上的杯子放回桌子上。
陈景秀:“……”
到底年轻,偶尔还是藏不住那些少年气。就这脾气,以后吃饺子都不用蘸醋。
后来好不容易得了个空荡,陈景秀在洗手间外面偶遇谢微雨,和她说:“你还是个在校大学生,恒温水杯很贵的,以后你要送什么,就不要大家都送,送给谈总一个人吧。”
初入职场,谢微雨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她摇了摇头:“那不行的,会造成误会的,别人会以为我对谈总有心思。”
话音刚落,陈景秀就察觉到从洗手间出来的某人又是一顿,随后机械的洗手,把水龙头开的超大。
好了,他已经开始脑补谈叙白被各种箭头插满的一幕了。
小谢同志是有点本事的,插谈总的箭头,插的一个比一个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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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助理办公室编外人员,谢微雨初来乍到,受了各位助理前辈不少照顾,能找个机会感谢也挺好的。大家都满意她送的水杯,唯独谈叙白,好像也就是早上那时候用了一会儿。
最近因为科技展的事情,整个公司的人都忙的飞起,陈景秀的工作堆积如山,就是有谢微雨帮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下午,她被陈景秀拉着去开部门大会,往她手里塞了个本子,让她做个简单的会议笔录:
“这不是有崔航吗?”
小助理崔航是谈叙白专用的速录师,会议记录都出自他的手。
“要不然怎么说你年轻呢?像这种部门大会,你领导在上面讲话,你就得装模作样拿个本子记一下。不然其它部门的主管看到了,会在背后嚼舌根的。”
陈景秀这个人吧,工作能力很强,能混的这样如鱼得水,和他的厚脸皮不无关系,就这种话也能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不愧是老姜。
她现在是他的右手,装模作样这种事情就交给她了。
谢微雨这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会,各部门主管都来了,当然,也包括偶尔跑腿时会在基层见到的雷丹珍。出人意料的是,之前给她扣过帽子的杨思彤也来了,她的铭牌已经变成了部门副经理。
她记得刚进公司,部门副经理还是易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换的还挺快。
“小谢,这几天跟在陈总助身边有没有好好听话?”雷丹珍看到她这个熟面孔,就拉着她寒暄了起来。
她好像把刚进公司时的不愉快忘记了,问话也带了点前辈的做派。
谢微雨连连点头,说不上两句就又得跟在陈景秀身后,坐在领导台靠右的显眼位置,谈叙白的四个助理也全都到齐了。
她看了一下四周,各部门各主管的铭牌整整齐齐,一个空位都没留。
看来是个很重视的大会了。
她是托了陈景秀的福,以总助秘书的身份参加的。为了不让自己那么显眼,她就坐在助理排最后一个位置,准备安安静静的当个空气。
不过一会儿,她察觉到屋子里喧嚣的气息沉静下来,寻着抬起头去,果然瞧见谈叙白姗姗来迟。
像是带着磁场似的,他一出现就没人敢在说话。
这几天气温回升,他在办公室里通常只穿衬衫,因为这场会议的特殊性,他套了件黑色的西装外套,戴了同色系领带。
黑白色系的碰撞穿在他那种衣架子般的身材上,透着一种禁欲克制。
得亏这屋子里坐的大都见过他,第一次见的姑娘,八成会把目光落在他那张年轻冷峻的脸上。
目光巡视了一圈这屋子里的人,他这才打开投屏开始讲话。
会议内容都是关于下个月的科技展,作为浦城科技圈里迁址不过一年的新公司,能中标政府项目,这是上半年的重中之重,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谢微雨跟着记了一些重点,因为窗外吹进一阵凉风打了个冷颤,她没抬头,一直在听谈叙白的讲话,一词一句的写着重点,直到后来,她发现那个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她右手边的位置:
“这次,创界科技成了我们的项目合作伙伴,但这并不表示我们之间的竞争关系会就此终结……”
他和谢微雨擦肩而过,顺手关上那扇半开的玻璃窗,不巧此时,坐在前方的谢微雨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
“哈~秋!”
她捂着嘴巴,极力想把自己的声音压下去,没想到适得其反,因为谈叙白忽然停下讲话,这声“哈秋”声就变得格外刺耳。
谈叙白看向她坐着的后背,手还放在窗子上,他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怀疑和困惑:
是:哈~秋
不是:哈秋——
也不是:阿嚏
这个打喷嚏的习惯和频率,和【星哥倒拔垂杨柳】非常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