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港湾——秋江风使
时间:2021-12-25 12:37:20

一个小时后,他重新坐到了咖啡厅一个角落的位置,对面坐着那个30多岁精瘦的侦探。
桌子上,除了两杯咖啡外,有一个文件袋,一叠文件,一个老款智能手机,一叠照片。
“她的人际很简单,四岁的时候亲生父母在修建公路时被炸埋,然后被现在的父母收养,六岁有了弟弟。养父母一家对她还不错,也让她顺利上大学。21岁毕业来的雁城,在一家工厂做采购,一年半之后升为采购组长,直到2013年11月份自离。”
“自离?”上官聿南喃喃地问。
“是的。至于原因嘛,这就是我们花时间比较长的因素了。资料、视频、照片都在这里,你拿回去慢慢看。我就这里简单说一下,你好交付尾款。”
那侦探喝了一口咖啡,大概因为糖放得有些多,所以他皱了一下眉。
“……之后她就同她弟弟及一个聋哑女孩一起租住了青螺山下的老房子开面馆,开始没什么生意,差点倒闭。2014年7月底,他弟出了车祸死了,肇事者没抓到,没有得到赔偿,面馆就关了。两周后生了个儿子,三个月后面馆重新开张,有个叫白浪的厨师给她当主厨,生意变好一直做到现在。孩子上幼儿园的时候她就重新去上班,工作环境也单纯,没有特别的地方。”
“这些年除了这个叫白浪的厨师和工作上的同事接触,没有恋情传出。她没有结过婚,所以那孩子是非婚生子。我们顺便查了下这个白浪,不算个简单的人。18岁进入凯旋门酒店后厨,20岁已经是雁城厨师界崭露头角新星,但不知出了什么事突然离开了老东家。当时酒店的首席厨师长死了,另外几个大厨也走了。这里面可能有事,没往下查。”
说到这里,侦探忍不住感叹:“没想到这样一个人居然能甘于做个小餐馆厨师,果然高手在民间。”
白浪竟有这样的过去,他为何甘心情愿又死心塌地帮易颜?难道是暗恋她?
“再说一下我们调查的重点,就是花了很长时间调查的事情,也明白了你为何什么要调查这件事。”侦探从那一叠照片中抽出一张来放到上官聿南面前:“这个人是你吧?”
这是一张偷拍的照片,虽然光线不佳,但明明白白走廊上被扶着的人就是当年的上官聿南。白T恤,卡其工装短裤。
刚好,今天上官聿南穿的也是白T恤。
如此一对比,除了脸显得成熟些,发型喷了发胶定型,照片和真人竟然重叠。
上官聿南把那叠照片拔开,有不少照片里面都是他、易颜、谢玲珑。
是那天晚上!
2013年,他离开易颜的那天晚上!
他惊愕地抬头看侦探:“这是什么?”
侦探见怪不怪,把那个老款智能手机打开,调出了一段视频。是易颜穿着一件不合身的T恤裙从走出KTV的片段,视频中的她走得很慢,脸色万念俱灰的样子。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枚皮绳穿起来的朱砂铃兰手串!
“这?”上官聿南记得那天易颜穿的并不是这样的衣服去KTV的,为何会换了衣服走?她那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他正要翻看其他的视频,被侦探阻止了:“手机会给你,你拿回去慢慢看。现在……这里看不太适合。”
上官聿南惊愕地抬起头:“不太适合是什么意思?”
“我还是给你简述一下吧。”侦探叹了一口气,“我也是经过一番挣扎后才决定把这些东西给你的。如果不是看在你对此一无所知又另有隐情的情况下,这份资料可能是在警察局。再有,既然当事人选择了放你们一马,我们也不好多做些什么。为此,我们也对你做了小小的调查,希望别介意。”
上官聿南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对方的意思是这中间有违法的事情?
侦探看了他一眼,又喝了口咖啡才继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儿子也是你的儿子。我建议你去做个亲子鉴定。”侦探并不理会上官聿南震惊的表情准备一口气说完,考虑到是咖啡厅,所以他的用词婉转:“那天晚上你和她发生了X关系,非她意愿,但她放弃了报警。你……和她,都被人下了药,被这个小姑娘和她的同伙。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也算是个受害者。”
侦探抽出一张照片,手指点在一个小女孩身上。上官聿南认得,那是13岁的谢玲珑。
“这些照片和视频是当时KTV一个小妹偷拍的,那妹仔已经回了老家结婚生子,因为这手机只是摔了屏不能使用,所以一直没丢。同时,她也想做为证据保留,以防万一。她当时向易小姐提出过报警,但被她拒绝了。我们花了高价从她手里把手机买过来,屏幕已经重新修好。”
“这个小姑娘,哦,就是你继妹,胆子挺大啊!该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侦探说完,观察上官聿南反应,然后说:“好了,事情挺简单的,就是花的时间长了一点。所以买手机的钱也不跟你加收了,这样的结果,应该是可以付尾款了吧?”
“可以。”上官聿南拿起那张有谢玲珑的照片,紧紧拽在手中。
侦探瞟他一眼,喝着咖啡转头去看大街上的风景,耐心等他缓劲儿。
上官聿南将那叠照片拿起来,一张,一张,看过去。眼眸已凝成了冰。看完了,他拿起手机,付了尾款。
侦探听到自己的手机响动,拿起来一看,满意地一笑:“好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如果还有需要的话,记得联系我。感谢你的咖啡,我先走了。”
上官聿南将资料、照片、手机装进文件袋,做完这些他仿佛用了所有的力气。易颜、秋儿、谢玲珑,原来如此。他有个儿子,快六岁了。13岁的谢玲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易颜,是不是很恨他?她一定对他失望透了吧?他想起了易颜说秋儿的父亲死了的时候的表情,他想起他追问秋儿的父亲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情形,他想起了她突然的退缩,她问他手串在哪里。
她一个人,拉扯着秋儿长这么大,所以觉得不需要他了吧?
难怪,他说送房子给她时,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接受了。难怪,她对他总会莫名的逃离,总赶他走。难怪她给了他一巴掌……一巴掌怎么够……怎么都不够……
上官聿南走出咖啡厅,感觉到树荫里漏下来的阳光特别刺眼,好像连太阳都觉得他是个混蛋,那光就像箭,射向他。他拿起手机,看屏幕上笑厣如花的女子。
阿颜,对不起。
坐在车里,他把自己的头发都快扯掉了。最后拔通了秦楼的电话:“阿楼,能来我家吗?现在。”
秦楼正在家中的客厅里给一群老头组成的民族乐队拉二弦,弹奏的曲目是《帝女花》,倾情演唱者是他亲爱的妈妈和姑姑。
“我正忙着呢!喂!我晕,怎么就挂了?”秦楼看着手机目瞪口呆,继而发现上官聿南声音里的情绪不太对,连忙放下手中的二胡对他家老头子道:“爸,阿南好像有点不对劲,我去看一下。”
“喂!没二弦怎么行!”秦锦山伸手急喊,但秦楼已经跑了。
半小时后,上官聿南家书房。
“噗——”一口水从秦楼口中喷出,喷了一茶几,然后他一脸难以置信地问坐在旁边的上官聿南:“你说秋儿真是你儿子?!你之前怎么说来着?说我搞笑?说你没跟她上过一张床,还跟我说女娲造人,那现在这是怎么突然变了?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上官聿南喊瑛姨来把茶几擦了,才从抽屉里拿出的文件袋,从里需掏出文件、手机、照片,摊开放在茶几上:“我也希望这是个玩笑,可惜不是。阿楼,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阿颜了。”
秦楼一样一样拣起来,一样一样看,眼睛越瞪越大。“这……”
一段上官聿南被人架出来的片段,一段头发衣衫零乱的易颜走出房间的片段,以及一段黑漆漆的视频里面易颜哭喊的录音,那明显是被……只是那声音到一半突然停下来了,接着是隐忍的低泣。
秦楼震惊得不知道该怎么说上官聿南了:“这么大的事,你自己就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你……我的天啦!”秦楼倒在椅子上,瞪着上官聿南:“易颜这么些年……你这……是真混蛋啊!”
“我……那时候酒量不好,喝断片儿了。”上官聿南双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那头发已经完全没有型了,“而且……你说得对,我是真混蛋……阿楼,你说,我该怎么办?”上官聿南抬起头来,眼睛里湿湿地,望着秦楼,惶然,自责,又无助。
秦楼看着这个小他几岁的兄弟,他自小看着他长大,对他的脾性和为人清清楚楚。他当然知道,在清醒的情况下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可不管原由是什么,事实发生了。
他叹了口气道:“我早说了谢玲珑不简单,你偏不信,还总是偏袒说她那么小那么小。现在的小孩儿犯大案子的还少吗?做起事来比许多大人心狠手辣呀!有些人的坏是骨子里的,不分年龄,不分男女。你现在是什么打算?这种事,又不能去直接问。”
上官聿南已经把头发揉得一塌糊涂,还在抓:“我不知道。我想去见他们,又不敢去见他们,我现在……不知道怎样面对他们母子了。”
秦楼看着他那头乱发,心里也是毛毛躁躁的,道:“行了,别折腾头发了,小心秃顶。你还是先去见见他们再说吧,毕竟明天是父亲节呢,恭喜你,当爹了!”
“父亲节?”上官聿南嚼着这三个字陷入了沉思。
“去探探易颜口风,看她是个什么态度。她应该是喜欢你的吧?不然怎么会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天天跑去她那里,她也没撵你。”
“她撵了,只是我脸皮厚,缠着她而已。”上官聿南突然觉得很沮丧,他想起那次在天台和易颜的对话。“她不是说过吗,秋儿的父亲,死了。”
秦楼看着上官聿南眼里的光,消失了。他想安慰一下他:“你不是说过了吗,除了你爸这世上她对你最好,而且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你也不差,或许情况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差。”
“阿楼,你说……阿颜还会原谅我吗?”一颗泪从上官聿南的眼眶里滚落下来,他一抬手,抹了。秦楼从来没见过这样伤心,这样没有自信的上官聿南,一时傻眼了。
“会的。她既然生下了秋儿,就说明对你还是有感情的。”
“不,不是这样的。你知道吗,她其实是养女,她的亲生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我想,她生下秋儿,只是……只是……”一股泪水又从上官聿南的眼角涌出,只因他要说的话让自己更伤心了:“只是想在这个世上,留下一个与自己有血缘亲情的亲人而已。我……太自以为是了。”
“阿南……”秦楼也不知道要怎样安慰上官聿南了,大概只能陪他一醉了吧。
橘红色的夕阳,准备落到林立的楼宇背后。
秦楼将酒杯递到了上官聿南面前:“喝吧,然后睡一觉,明天去见见他们母子。”
“好。”上官聿南接过酒杯,狠狠喝了一口,苦笑道:“秋儿一定知道我是他爹,这小子比一般的小孩聪明,特能沉得住气。他跟我说:‘我好像见到我爸爸了’,你说,他跟我说这话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当爹的怎么这么蠢?他这么懂事,必定心里藏了许多事,必定在外面受过欺负,受了欺负还不能跟妈妈哭诉……”
“阿楼,我……我一想到这些……我的阿颜,我的孩子,在外面,受了多少苦……我完全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就心安理得地过了这些年……”
 
 
第69章 凤岭河畔初相遇
 
七年前。
端午节。
凤岭河城东段。
早上六点,沿河的风景和空气都很好。绿树成荫,碧草如丝,水波清澈,流水淙淙。两岸绿道旁的草带长得青翠茂盛,足有一人之高。每次易颜看到这成片成片的草都忍不住在心里很感叹:这么好的草,放牛多好啊!
水边粉色和紫色的翠芦莉倒印在水中,像幅会动的油画。
她每天都来河边的绿道晨跑。这天是端午节,放假了。人一放松,睡眠就好,睡眠一好,醒得就早。刚到五点,她就醒了,很精神地那种。她换上跑步装备走到凤岭河的绿道入口处时,才5点15分。
踏着轻快步伐步入下河道的旋转木梯,耳朵里马克西姆的《出埃及记》让人无比振奋,两条腿不由自主地想奔跑起来。最后四个台阶,易颜双脚一跳,“啪”一声稳稳落到平地上。
就在她准备开跑时,身边的草丛晃动了一下。那动静,就像是有蛇在里面爬似的。把易颜吓了一大跳,反射性地蹦开了一些距离,警戒地回头观察着草丛。可看了一阵,那草丛又没有动静了。
什么鬼?老鼠?蛤/0蟆?
她又朝后面退了两步,准备开溜。
“呃……”一声微弱的轻哼从草丛里转了出来,那块儿草又有了动静。
有人?不会藏在里面拉屎吧?这么没道德?听声音是个男的,不会是个变态吧?好恶心,赶紧跑!
易颜拔脚就要奔出去,耳朵里却清晰地听到那声音又嗯了一声,听起来……有点痛苦?我的天,不会是杀人抛尸,没死吧!妈呀,好恐怖,赶紧跑!说跑就跑,易颜握紧了手机就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望那堆草有没有动静。突然之间,她觉得《出埃及记》这曲子很适合逃命。
等等,她边跑边仔细回想了那两声,听起来好像……更像是呻/吟。莫不是,有人受伤了?还是像前阵新闻里报道的,跑步突然心梗倒地?
音乐铿锵有力,风从脸颊掠过。易颜刹住了车,猛然向后转,远远盯着草丛,细长的草叶在晨风轻轻摇摆,内心开始挣扎。要是真的有人晕倒在那里,自己就这样跑掉是不是太过冷漠无情了?
时间还早,四下无人。
万一真的有人晕倒在那里,自己不管,那人就这么死了,岂不是残忍?
思及此处,易颜突然脚下发力,往回狂奔。
以防万一,她从洋紫荆树下捡了一根绿化工人砍下来的枝条回到了旋转楼梯口,轻轻挑开了那处草丛——一个眉目如画的年轻帅哥身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服皱眉闭眼躺在深草里,手臂和手上均有擦伤,细细的血珠已经凝固,看起来并不要紧。只是……他的衣服和头发都被露水浸湿了,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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