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她说他,而是因为那句——“我们不熟!”她对他好,他都快忘形了。
晚上的凤岭河岸,果然凉快。风呼拉拉地吹,水流哗啦啦地响,又舒服又凉爽。晚间跑步的人不少,遛狗的人不少,乘凉的人也不少。也有大人带着孩子在水边淌水,个个脸上都很欢乐,就易颜和上官聿南两人之间的气氛阴郁压抑,引得路人频频回首。当然,更多的是姑娘们看身着廉价T恤和短裤也依然削减不了帅气的上官聿南。
走了不到一公里,易颜便听到好几个女孩子在他们后面偷偷说:“好帅呀!”烦得她回头瞪着上官聿南。上官聿南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有些忐忑地看着她。不料她上前抬手就乱抓他头发:“你可真是招人烦!这回还帅不帅了?黑灯瞎火的,她们看得清吗?哦,我可能忽略了一点,你说不定本来就有一堆女朋友吧?”
“呵呵~”“哈哈!”旁边经过的人有低笑,也有人毫不避讳。
上官聿南却委委屈屈地拉着她的胳膊求道:“阿颜,你不要生气嘛~现在……你就是我唯一熟悉的人啊!”
易颜一滞,呆在当场。
第72章 聚散离别不由人
凤岭河说是河,其实就是一条比较宽的溪水。
大部分河段水位不到成年人的膝盖,因此不少人来这里都会下水。
两岸绿化做得很好,有弯曲的石阶横卧在溪水里,可以自由穿行到对岸。它原是一条污浊不堪的臭水沟,经过市政部分的大力改造,成了雁城的休闲绿道,一条蜿蜒的绿洲。
它的变身,有点儿像韩国的清溪川。
河道的桥梁下装了带感应的投影灯光秀,分别为花开满途、雪花飘落、深海世界和几何变幻。
在花开满途景下,脚下生花。走一路,便花开一路。走到哪里,花朵就冒出来开到哪里。
而雪花飘落是投到河墙上的。被投影到的整面墙一直下着雪,一朵一朵,越堆越多。但你若是靠近墙壁,那雪花就像被惊吓一般,立马朝两边散开去。你伸手一挥,雪花就被挥开了。
深海世界景里的鲸鱼,螃蟹,海龟,及其他海洋生物,在没有人经过的时候都优哉游哉地缓缓游行。可你一旦走过去,一跺脚,本来游到你脚下的鲸鱼转身就跑,连螃蟹都和小鱼也会转了方向游走,像是真的看到了你。
几何变幻相对简单,是不停地变幻出各种不同的几何图形出来,玄妙且多样。
这灯花秀装了很久了,但易颜都是白天来此,这还是第一次看见。
“这是什么技术?这么神奇!你看你看,要是再有花香味儿就好啦!”她在一路花开的桥下来回走了好几趟,惊喜地问看着她走来走去的阿花。走几个来回,脚下五颜六色的花儿把她心里的阴霾扫得精光。
“这应该有……雷达感应、灯光控制和投影互动。”上官聿南看着易颜熠熠发亮的眼睛,也跟着开朗起来:“要不要拍视频?我给你拍。”
“好啊,看不出来,你还知道这些。”易颜掏出手机递给上官聿南:“走,从头开始。你不用拍我,黑乎乎的拍了也看不清,你就拍我脚底下的花。这回,我要踩出好多好多花来。不过你要看着点儿,别撞到小朋友。”
在桥下踩花的,还有两不到三岁的孩子。正一脚一脚站在路中间跺,边跺边哈哈哈地笑,欢乐得很。孩子的父母坐在花坛边看着,随他们玩儿。跑步的人到了这里,也忍不住转个圈儿,回头来瞧自己踩出的花路。
两人在桥下玩了足有十多分钟,那两小孩子走后,易颜便有了广阔地施展空间,快速地在投影范围内转圈圈,跑出许多花朵来。路过的人也觉得有趣,纷纷加入进来。
一时,遍地花开。
上官聿南一直跟在易颜身旁,看着她心情一点一点变好,开始笑着喊他看她跑出来的花。
“阿花,你看这串是不是最长的?”
“哇~,好多花!”
“哈哈,变成花海了啊!阿花阿花,你快点拍下来!……”
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易颜玩累了,才叫上他的阿花继续往前走。河水映着两岸的灯光,璀璨夺目。雁城的夜色,斑斓且绚烂。夜里的凤岭河边,人们来来往往,热闹过白天。甚至还有人拿着鱼杆钓鱼,身后引了一群人围观。
巡逻的车辆并不阻止钓鱼的人,只在喇叭里呼吁大家注意安全,勿到水深水玩耍。一个男的行到水深的地方,他们的车停下来,直接下去两个人把那人拖上岸。路上有人说那男的真不知死活,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他们还是挺人性化的嘛~也没有大吼大叫。”坐在水边供人休憩的台阶上,易颜望着拉人上岸的巡逻人员说。
上官聿南丢了一颗石子到水里:“现在不都倡导文明执法嘛,暴力会引起民愤的。”
易颜偏头:“你不是想下水吗,去吧,我坐这里看你。”
“我们一起也去呀!”上官聿南拉她。
易颜笑着往后缩:“都跟你说了我大姨妈找我了,你一个去就好。”
“你大姨妈管的可真多,她又不在这里,你怕什么,走吧!”上官聿南一把将易颜拉起来,就要拉易颜下水。后面有女生经过,听了这话,噗嗤一笑,掩嘴而过。易颜实在忍不住了,一边挣脱他一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笑骂:“你是不是傻子啊,都跟你说了我不下水。生理期懂了吧,生理期!”
上官聿南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尴尬地像烫手一般放了易颜。
“那……那……那我自己下去!”上官聿南一转身,跑进了水里。
易颜看着他逃命般离开,不禁失笑:“不要跑太远,那边水深!”
“喔!”上官聿南又回来一点。
“舒服吗?”
上官聿南在水里边走边答:“嗯,水很凉快。”
反正家中太热,而河边凉爽舒适,他俩便不着急回家,一直在河边闲逛。走一回儿,上官聿南下水淌一会儿,又或者一起在河边坐着吹风闲聊。
突然,整条河道的灯光一瞬间全部熄灭,周围一下子陷入黑暗之中。只有水中倒映的两岸建筑灯光依然闪动,流水依然叮咚,风依然吹着。远处的地铁,依然呼啸而过。
“啊,关灯了!”前面遛狗的一对男女叹道。
易颜拿起手机一看,时间整好晚上十点。她站起来招呼水中的上官聿南:“阿花,走吧,回家。”
水中的上官聿南却没有动。或者说,是站在水里一动不动。
易颜皱眉:“怎么了?”
一阵大风忽然吹过,卷起了路上的灰尘。天上的黑云霎时涌现,这是要下雨了。
“快点上来,要下雨了。是看不见吗?”易颜冲着上官聿南喊,把手机上的手电筒打开来照他,才发现他僵在了水里,眼睛盯着远处眨也不眨。易颜朝他看的方向望去,除了一排建筑,和一排树,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你干什么?快点上来!”易颜脸上都被风吹起来的沙石打了,只好手臂挡脸喊他。
水中的人,却仍是盯着远处纹丝不动。
易颜看了看漆黑的河道,又抬头看天上快速涌动的云层,心想:莫不是他怕黑?于是咬了咬牙,下水去把他拉了上岸。上官聿南被易颜一拉,这才醒过来:“你不是不能下水吗?”
易颜没好气道:“叫不动你,难道等你明天早晨上岸吗?你看看天,马上下雨了!”
上官聿南抬头一看,果然风雨欲来。
“那我们快走!”
俩人紧赶慢赶往回走,结果还是在半路上被雨淋了。
到家后易颜先去洗了头和洗澡。出来时上官聿南紧张地捧了一杯热水给她:“你没事吧?听……听说你们女生那个……期间不能碰冷水,不会出什么事吧?”
易颜拿过水杯喝了一口,瞟了一眼又是光着膀子的上官聿南,道:“应该问题不大,你听谁说的……”易颜上下晃了一眼他,裤子也是湿的,晚上换下来的衣服还在洗衣机里,这表示是他今晚只有内裤穿了。
“我睡觉去了,你自便吧!”
她可不想看到只穿内裤的男人在她面前晃。
夜里,风雨雷电尽数往下砸,炸得噼哩啪啦直响,连窗户都咔咔直响,屋里闷热难当。
上官聿南起身把窗户重新关了一下,企图让那声音小一点。随后,把房间门打开透气。开门时,却在雷雨夹杂声中听到了隔壁房间里传出来的喷嚏声。他侧耳倾听,又是一声。他开了灯,刚想走过去敲门,又看了看自己身上仅剩一条内裤,急忙转身从床上捞了床单当浴巾包在自己下半身,这才去敲门。
“阿颜?”
“我没事,你睡里的吧!”
没事才怪,说话的声音都沙哑了。上官聿南不管那么多,扭着门把就要开门进去。
但是门锁了,他开不了。
“阿颜,开门。”
“半夜三更,你要干嘛?阿嚏!阿嚏!”门里的声音瓮声瓮气的,还连连打了两个喷嚏。
上官聿南焦急道:“我什么都不干,你相信我嘛。开门,我看看你。”
易颜坐在床上一边拿纸巾纠鼻子,一边指控:“坏人都是这么说的。”
“我……”上官聿南无力辩驳,站在门口听到屋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喷嚏不停。他转身回客厅去接了杯开水,回到易颜门前又敲:“你开门嘛,我发誓我决对没有坏心眼儿,你相信我!你先出来喝杯热水,你这样会闷坏的!”
门内毫无动静,把上官聿南急死了。
“你开门!再不开门我撞门了啊!”上官聿南决定来硬的,“等下你还要花钱换锁,划不……”
门打开了。
易颜一脸虚汗,嘴唇苍白地出现在门口,拿走上官聿南手中的水杯:“睡你的去吧,事情真多!”
上官聿南吃惊地看着她:“你……”他一手阻止了她关门的动作,一手探向她的额头。易颜躲了一下没躲开,让他探着了:“你发骚(烧)了!”
他平翘舌不分,这话说得易颜翻了一个白眼就推他:“你才发骚了!出去!”奈何她全身无力,根本就推不动他,只好放弃,喝了口水,把水杯放到梳妆台上,然后又窝回了床上:“睡一觉就好了,你走吧。”
“你开门通风啊!”上官聿南转身去洗手间拧了湿毛巾回来,把易颜从床上捞起来:“你这样闷着不行,要不把窗户打开一点也行。”易颜看他手里毛巾,拿过来蒙脸擦了一把:“你出去吧,我感觉我快死了,你让我静静。”
上官聿南把她放回床上:“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他再探了探她额头,实在是烫人:“不行,你得吃药。上回你给我吃的药在哪里?我去找。”
“茶几底下的盒子里……”易颜把毛巾扔给他,人躺了下去,卷成一团。
“我去拿!”上官聿南着急,一下子站起来就要去找药,但瞬间石化了!——易颜躺下去的时候压着他围在腰上的床单,一站起来就被扯掉了!
易颜本来闭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下子没听到他说话,也没听到他离开的脚步,扭头来看,刹时也呆了!全身上下只剩条内裤的上官聿南就这么近距离地站在她面前,一脸尴尬地看着她,失语了!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你这个鬼样子!还不赶紧出去!”易颜抓起被扯掉的床单用剩下的最后一点力气扔向了上官聿南:“你搞什么飞机啊!我真的崩溃了!我现在要是有力气,你死定了!”
上官聿南接过床单,赶紧重新围在腰上:“是你给我扯掉的!”
“你再说!”易颜抓起一只枕头扔了过去。
上官聿南接住又扔回给了她:“我现在就出去,我去给你找药!”
易颜本来并不要上官聿南管她。一个人在外惯了,感冒算什么呢,大姨妈来又怎么样呢,忍忍就过了。可那夜响雷一个接一个,闪电一道接一道,就像故意要吓易颜似的,就在窗外劈开。这对喷嚏不断,头重脚轻,一身虚汗,肚子又一阵阵绞痛的易颜来说,简直就是多重折磨。
上官聿南发现她很怕雷电,几乎响一个雷,她就吓得缩一下。虽然面上装得镇定,但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她没有力气跟他多说,便由着他给自己擦汗,冷敷。因为他实在是太坚持了。
快天亮的时候,易颜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人也终于睡着了。
上官聿南看着头发被汗水浸湿的易颜苍白着一张脸蜷缩在床上熟睡了,才拿起毛巾和水盆起身离开。这么好的女孩子,一定不能有事。
大雨如倾如注,还在哗啦啦地下着。
上官聿南从窗户往楼下看去,大街上已经出现大片积水。车来车往,破浪而过。他回想起昨夜在凤岭河中,河道灯光突然熄灭的那一刹那,抬头望见的建筑和树影,一场追逐的画面闪过他的脑海。拼命逃跑的人是他,追逐他的人又是谁?自己为什么要逃?那些人又为什么追他?
雨色之中,雁城一片迷蒙。建筑物的影子,显得模糊不清。
苍穹之下,到底有多少悲欢离合?
易颜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他也一夜没睡。反正是周六,易颜不用上班,那就一起补觉吧!上官聿南回身,躺上床,闭了眼睛。窗外,雨声阵阵,渐入梦里。
易颜这一病,就病了一个星期。
白天拖着病歪歪的身子去上班,晚上回来倒头就睡。晚饭,外卖成了常态。
本来她身体并没有这么差,只是刚巧碰到生理期,抵抗力一弱,直接就中招了。运气不好。好在,病倒的第二天,天一放晴装空调的人就来了,不用继续蒸桑拿。
算一算,上官聿南来到她家,整整一个月了。
“你有没有想起点什么?”坐在茶几旁,易颜将手工件收纳盒在茶几上一一铺开,准备做东西。
身着白色背心和卡其色短裤的上官聿南摇头:“偶尔有些片段在晃,但完全抓不住。”他抱着电脑盘腿坐在沙发上,重新上传新拍的图片,“我觉得我们的网店有很大进步了,应该很快就能涨订单了。”
“但愿如此吧~”易颜有些信心不足。
上官聿南抬起头:“一定会的,你要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易颜:“我挂了个号,下午去医院再拍个CT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