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夫妻在丞相府里单独住着一个院子。等消息传到他们所住的蔷薇院时，苏锦才刚喂完妻子汤药。
“姑奶奶?”苏锦听着下人的回话，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少爷。”那下人道:“她们说的确是少夫人的姑奶奶来了。”
苏锦看向妻子，哪知妻子也是一脸的疑惑。
于是苏锦朝下人摆摆手:“怕是认错人了，你去回绝她们吧。”
那下人正欲退下，不料悄然掐指一算的小献脸色顿时一变，急道:“慢着！”
她紧紧抓住相公的手，有些强颜欢笑道:“我这才记起来，我确是有一位姑奶奶。”
苏锦见她脸色不好，还以为她身体又有哪里不适了，便说道:“你在房里好好休息，我出去招待便好。”
小献摇了摇头，执意要出门迎接。
苏锦拗不过妻子，只好同她一起。liJia
等他走到府门，看见眼前的气派排场也是忍不住倏忽一惊。
苏锦所知的妻子不过是一名无父无母的孤女，略通岐黄之术。他实在想像不到妻子会有这么一门看起来很有来头的亲戚。
侍女纤纤的素手撩起轻盈柔软的蝉翼纱，轿子里走出一名绝色的少女。
她甫一出现，整个天地都恍惚乍然变得鲜妍起来了。
海棠红的锦绣纱裙飘如轻烟薄薄，花颜比牡丹还要娇艳，雾鬓云鬟，瑶簪宝珥，玲珑奇巧。
惜华含着笑，缓缓走至苏锦夫妻跟前。
一双灵气水眸眼波流转，从上而下打量着苏锦。
不知为何，苏锦只觉被看得心里毛毛的。他虽惊叹少女的美，但更在意少女看似柔和的眼神下暗藏的那丝丝冷。
惜华忽的轻轻一声嗤道:“不过如此。”
面皮一般，身材一般，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俗之人，那赤水女仙怎就爱他爱得要死要活的?
小献不解惜华的来意，她有些担忧惜华会对她相公出手，便呐呐道:“您……”
惜华懒懒地瞥了她一眼:“怎么，你家姑奶奶到访你不乐意?”
苏锦看出了妻子显然是在忌惮眼前的奇怪少女，于是他把妻子护在身前，对惜华温和地笑了笑，说道:“姑娘既是我家娘子的姑奶奶，我苏府自然欢迎之至。”
说着便迎惜华进了丞相府。
府门的这番动静自然瞒不过丞相府里真正的当家老夫人。
侍从将少夫人突然出现的“姑奶奶”说得可谓是天花乱坠。
丞相夫人是第一个不信的，她训斥侍从胡言乱语。
且不说那野丫头儿媳来历不明无父无母，要真有这么一门富贵亲戚她怎么会藏着掖着?更别提哪家的姑奶奶会是一个面容绝世的少女了。
相府里不喜小献的有很多。可论最讨厌小献的人是谁，那定非丞相苏夫人莫属了。
苏夫人尤其痛恨儿媳。当年若不是她丈夫松口，她想她是死也不会让小献过门的。
事已成定局后，苏夫人气尤未顺。又见儿子只会一再袒护儿媳，最后更是为了那变得病恹恹的儿媳放弃大好前途，这让她越发怨恨了。
她精心培养的独子就这么被毁了。偏房生的那几个又整日晃悠在老爷眼前还得了脸，真是越想越气！
苏夫人对老夫人说道:“娘，不能再任由阿锦这样下去了，他可是您最喜爱的嫡长孙啊！”
闭目的老夫人倏忽睁开一双沉沉如水的眼。她音色沙哑道:“既然府上来了客人，你便叫人带她过来让我瞧一瞧吧。”
“这……”苏夫人根本不在意来的是谁，她只在意儿媳什么时候能滚。可她一碰上老夫人那沉沉的目光，便歇了声。
不甘不愿道:“儿媳现在就吩咐下去。”
暖香闺阁里，正娉婷袅娜地齐齐站着一个个美貌少女。
除了她们，还有惜华和小献，一时之间，满室生辉。
“您来苏府，到底所为何事?”小献实在看不懂了，毕竟瞧这天庭公主也不是要杀她而后快的模样。
惜华一一扫过面前的漂亮少女，嬉笑道:“你看不出来吗？我是来拆散你和你相公的。”
小献一愣。
只见惜华微扬下巴，指着一众美貌少女:“她们都是我用五哥赠予我的稀世灵玉幻化而成，天生丽质，不怕迷不了苏锦的眼。”
小献顿时松了口气，她好笑地看着惜华。眼前的小公主年幼懵懂，对感情一窍不通，又怎知她与锦郎之间的情深似海，不可拆分。
第25章 还有这种好事？晋江首创，谢绝转载……
自信满满的惜华这次却是在苏锦身上栽了个跟头。
不管她派出多少软玉温香，这苏府的大公子看起来皆是坐怀不乱，目不斜视，似乎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爱妻。
惜华闷闷不乐地倚在窗边，招来她幻化出来的灵玉侍女们。
少女个个亭亭玉立，风情万种，比之仙体有伤、面容憔悴的赤水女仙不知好看多少。
“这凡人，是眼瞎了不成？”惜华不解地喃喃道。
“屋里的姑娘在吗？”这时，珠帘子忽然一撩，从外头走进了一个穿着尤为体面的侍婢。
那侍婢突闯进来，顿时满屋的目光齐齐汇聚与她。
“哪位，哪位是少夫人的姑奶奶？”原本盛气凌人的侍婢气势倏忽变得萎靡，只呆呆地看着一众美丽得让人挪不开眼的少女们。
灵玉少女无声分开两旁，露出了正慵懒倚窗的惜华。
侍婢远远站着，半边倾城绝俗的侧脸顿时映入了她的眼帘。
“姑、姑奶奶，我家老夫人想见见您。”
这侍婢是苏老夫人身边最得宠的丫头宁儿，就算她自诩见过的世面无数，可怎么也未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子，她过来这里之前还以为府里流传的貌若天仙的说法是夸张说辞呢。
惜华盯着她：“我记得前几日你们也派人过来了吧？”当时同样说的是府里的老夫人想见见她，只不过那会儿她一心扑在赤水仙夫妇身上，便一口拒绝了。
宁儿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柔柔道：“之前是夫人派的人，奴婢叫云儿，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
惜华转转眼，忽然站起身。
“既然你家老夫人这么想见我，我不过去一趟倒显得没礼数。”
福寿堂。
苏老夫人信佛，因此她所居住的屋子总是缭绕着香火气。
此时，她的儿媳正与她止不住地抱怨着：“那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上次我亲自派人去请她过来见您，她竟然一口拒绝了。现在估计也一样，您就别白费心思了。”
再说了，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和她那个病秧子儿媳一样讨厌。苏夫人郁郁地想着。
苏老夫人闭眼转动手中的佛珠子，并没有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苏茵好奇地问她母亲：“娘，你说的是谁啊？”
她因为与宫里的宁公主交情甚好，在祭河神活动前后便受邀去宫里住了几日，今天才回来，故而对苏府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很了解。
苏夫人不屑道：“还不是你那病嫂子的姑奶奶。”
“嫂子的姑奶奶？真的假的啊？”苏茵神色诧异，又见她娘冷冷一笑：
“哼，是真是假谁知道！”姑奶奶追着给侄孙女的相公送美人也是奇奇怪怪的。
府里的动静瞒不过苏夫人的眼睛，她又恨恨道：
“反正你哥就跟被下了迷魂药似的，那病秧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母女正交谈时，福寿堂进来了人。
一个个貌美如花的娇弱少女井然有序地抬着一只只比她们大上不少的宝箱，她们步履轻盈，看起来丝毫不费力气的模样。
箱子被放置地上发出沉沉的闷响，显然有着不轻的重量。
惜华随后缓缓走进，示意灵玉侍女将箱子打开。
沉重的箱子依次被打开，露出了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璀璨耀眼，一看就是珍稀非常。
就连再次惊见惜华的苏茵也来不及多说一句，此时她的目光被宝箱里的那些灼灼首饰和锦绣华服牢牢占据着。
“只要你们能让苏锦和小献分开，这些东西就都是你们的了。”惜华看着女人们火热的眼神，嘻嘻一笑道。
苏夫人不可思议地喃喃道：“还有这种好事？”
贴心的灵玉侍女搬来坐凳，惜华坐了上去，听到苏夫人这一恍惚似的疑问，她肯定道：“不错。你的儿子不贪图美色，那么财帛总该动人心了吧？”
“那可太动人了。”苏夫人嘀咕着，又看看这一屋子的灵玉美女，内心惋惜不已。她儿子要是都收了，那她孙子可能都怀上好几个了。
一想到儿子那痴情不已的样子，苏夫人脸色就变得阴沉沉的了。家门不幸！
“姑娘，这些宝物恕苏府不能收下。”一道带着威严的声音忽然响起，紧接着一个着官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正是苏丞相。
“我儿苏锦既已与小献结为夫妻，更是恩爱两不疑。作为长辈的我们，是不可能答应你的无理请求的。”
苏丞相这一开口，直接把苏夫人激荡的心情浇了个透心凉。
“这里的财宝，哪怕是你们几代人也不可能积攒得下来，你当真不后悔？”惜华紧紧看着面前神色莫测的中年男人。
苏丞相沉声道：“不后悔。”
苏锦后脚携着小献走了进来，看都没看一眼这满地的宝物。
“姑奶奶，不管你怎么试探，我对小献的心是永远也不会变的。”
他这一出口，直把小献感动得泪眼汪汪。
惜华冷然一笑，拍拍手，让灵玉侍女将宝箱尽皆抬走。
苏夫人和苏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本唾手可得的珠宝渐渐离她们远去，眼睛红得简直能滴出血。
“好，本姑娘今日可算是见着了什么叫做情比金坚。”
众人只见这美得不似凡间姑娘的绝色少女不知从哪儿取出一面神奇镜子。
那镜子造型古朴，泛着柔和的白色光辉。
“这叫问心镜，被问心的人他的所有心神情绪都无所隐藏。”惜华看向苏锦，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似的，嘻嘻笑道：
“你要是敢试上一试，对小献的心意依旧不变的话，我就成全你们俩，让你们双宿双飞。”
“您此话当真？”惜华话一出，最惊喜的莫过于小献。
惜华说道：“本姑娘言出必行。”
苏锦看了看那镜子，又看看惜华笃定自信的模样，他目光转向妻子，有些迟疑道：“这……小献……”
他其实并不想试。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姑奶奶管得也太宽了吧。
妻子却期待地看着他：“阿锦，我相信你，你去试一试吧，没事的。”
若小公主今日真能成全他们，那烛阴祸世一事就能得到解决了。而她与相公，也能永远在一起了。
“那好吧。”苏锦默了默，还是应了。
惜华将问心镜对着苏锦一照，那柔和的白色光芒顿时洒落在他温润如玉的脸上，直直照入他的眼里。
惜华问：“你最爱的人是谁？”
苏锦毫不犹豫开口：“小献。”
问心镜并无异样动静，证实了苏锦所言不假。
小献喜得本是苍白的脸色都红润了几分。
惜华停也不停地继续问：“你最恨的人是谁？”
苏锦微微一顿，然后说出一个名字。
问心镜的光芒变得强盛起来，刺目得让苏锦忍不住用手抵挡。
“你在撒谎。”惜华轻飘飘瞥了他一眼。
第26章 就不信制服不了她晋江首创，谢绝转载……
苏锦又说了个名字。
问心镜再次白光大盛。
“撒谎！”
苏锦继续说，问心镜继续升起白光。
“撒谎！”
“还是撒谎！”
“不对！”
不管苏锦说了多少个名字，问心镜的反应依旧强烈。
许久，苏锦像是崩溃了似的一把推开那让他难受至极的镜子，低吼道：“别逼我了，我根本没有最恨的人！”
惜华看着他。
眼前的人，体内一团炽热的红色与阴郁的黑色相互交缠，不管他能隐藏得多深，都瞒不过惜华先天清明的一双眼。
“你不是没有，你只是不敢说。”惜华摇了摇头。
虽然她并不是很懂“爱”这种复杂的感情，但她知道这种感情是长什么样的。
那是毫不保留的付出和信任，一种极为纯粹的颜色。
若苏锦对小献毫无保留，那他此刻应全是红色的炽热之情，正如她的爹爹和娘娘一样。
起初惜华看不懂苏锦内心的那团黑色代表着什么，不过现在她大概明白了。
苏锦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而小献看着丈夫脸色不好的模样，显然也有些后悔了。
她看向惜华，有些质问的口气：“您现在还在疑惑什么？阿锦爱我的心一如我一样，不管是生是死，我都愿和他一起。”
“小献。”苏锦心头一暖，紧紧握住妻子的手。
惜华对他们的情深似海无动于衷，她举起手中的问心镜，看着苏锦：“那你敢对着它说出你娘子的名字吗？”
苏锦微微偏头，躲过了那镜子，他冷然道：“简直莫名其妙。你的意思是我恨小献？她明明是我最爱的人。”
小献也看向惜华，眼里带着哀求：“姑娘……”显然她也认为这个说法荒唐之极。
惜华收回了镜子，不点而红的菱唇噙着一抹笑。
她眨眨眼，看着赤水女仙眸光意味不明：“那我只能祝福你了，小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