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很人性化地叹了口气:[你现在只剩3点,什么也买不到。]
清水凉感觉自己的眼皮在逐渐发沉,身体好像在一片大海里缓慢地下坠,似乎有什么声音焦急地响在耳畔。
[可你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系统,这么点小事怎么能难得倒你?]哪怕是快死了,也不耽搁清水凉在心里得啵得啵,把系统烦得听不下去了,终于叫了停。
[行行行,我帮你想想办法。]
过了那么几秒。
[喏,这是我动用权限帮你赊欠的技能。]
【等我把遗言讲完】
影视剧里经常出现这样的场景:“犯人就是……”“下一任皇帝是……”“我的遗产留给……”,话没说完,人先没了,这是世上最大的不合理。为了平息所有话没说话的死者的怨气,某公司开发了本品。哪怕是死后,也能如常活动,快趁此机会交代遗言吧!
持续时间五分钟。
清水凉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眼前的男人猛地松了口气,随后嘶了一声。清水凉赶忙扒着他的后背看了看。
好家伙,整个后背几乎全被血浸透了。
“你是笨蛋吗!”清水凉骂道。
安室透对清水凉的抱怨充耳不闻,那双紫灰色的眼眸盯着她看,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安室透是跟在组织后面追上来的。自从清水凉失踪以后,组织和公安两方都在寻找她的下落,安室透一直派人跟着组织,所以组织有动作的第一时间他就得到了消息。
赶到这里时,安室透遇到了江户川柯南,从后者的口中,他知道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当时酒店8层已经被炸了,警方正在清障,暂时无法从下面直接上去。
情况紧急,安室透只能另想他法。
说来也巧,这栋酒店的后面便是这座小镇著名的滑雪场。面对着酒店的方向,有一道悬崖,约莫十几层楼的高度。
安室透用柯南的伸缩腰带做了个简易弹弓,借着滑雪的冲力,以及充气足球做缓冲,撞破了酒店10层的窗户,这才赶上了最后的爆炸。
幸好赶上了。
安室透轻轻抱住清水凉,忘了自己也是满身的伤。热烈的火舌在不远处吞吐着,那张小麦色的好看的脸庞在火光里明明灭灭,灰尘和血迹擦过脸颊,在嘴边落成一抹浅浅的笑。
“还好我赶上了。”
清水凉的动作僵了下,安室透没有察觉到,他起身按了下腰间的按钮,一个安全囊弹了出来,那是阿笠博士的最新发明——自动下山滚动囊。
“柯南说这个东西防火能力非常好,我们用这个滚下去两层就可以了,火还没有往下蔓延。而且我刚才也预估过警方的清障能力,等下去就可以得救了。”
清水凉点点头。
安室透见她表情有些不对,以为她在担忧琴酒的事。“我刚才看过了,琴酒并没有掉下这一层。”
换言之,他还活着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清水凉又点了下脑袋,眼睫轻轻颤了下,安静又乖巧。安室透抬手替她擦了下脸颊上沾染的灰尘,指尖在白皙脸颊上倏然顿住。
四周被大火包围了,热得口干舌燥,他指尖下的皮肤却像一团裹着云雾的寒冰。
清水凉抬眸对他眨了眨眼,抿着唇露出小小的笑。
“我们走吧,待会儿我想吃乌冬面。”
安室透忽视掉心头的那点异样。
一个滚动囊恰好可以装两个人,清水凉先躺了进去,安室透抱住了她,她的皮肤好像更凉了。
滚动囊开始朝火焰触之不及的地方滚去。
阿笠博士的发明确实很厉害,滚动囊的内部好像一点热气都没有,甚至有点冷。
滚下两层也不过是几十秒的功夫。仿佛一个眨眼便停下了。
安室透没急着起身,清水凉在他怀里埋着,探出一颗小脑袋,黑色长发纠缠着安室透的手臂。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是不断地收紧怀抱,试图把怀里的人捂热。
女性的声音轻轻拍打着他的胸腔,继而顺着长风飘远了。
“是不是下雪了?”
细碎的白色雪花从打开的窗口飘落。
是下雪了。这个北海道小镇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
难怪会这么冷。
近在咫尺的这双乌黑眼瞳,初雪的莹白在里面点亮了一闪一闪的光。随后它慢慢阖上了,寂灭了这璀璨天光。
他听见一道奇怪的声音,仿佛冰冷的机械凉凉地在人皮肤上滑过。
[250号,感谢您一直以来的不懈努力,合作愉快。再见。]
……
“天然,天然……”耳边像有一只打了兴奋剂的蝉在聒噪不停,清水凉往下捞了一把,将被子捞上来盖住了脑袋。
那只蝉仍不死心,往她的脑海里一跃而入,变成只青蛙开始呱呱叫。
两分钟后,清水凉猛地坐起来,乱糟糟的红色卷发像棉花糖一般膨胀着。
“笨蛋,你想死吗?想死的话我这里有好几种方式可以让你选择哦。”
天然好可怕。
田中望像猴子似地退后两步,探头探脑地说:“谁让我叫了你好久都不起床!已经要迟到了!”
居然被笨蛋说了这种话,我的人生是不是从此就完蛋了……等等……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我不是死了吗?清水凉呆呆地想。在北海道和琴酒大战了三百回合,最后死在了波本怀里啊。
她探着手朝两边扯着笨蛋的脸颊——这家伙每天汉堡薯条不是白吃的,脸颊肉乎乎的,真好捏。
“啊号筒!泥肝肾么——”
从那张被拉变型的口中吐出一句模糊不清的质问。
“会痛,说明不是梦吗?”
在笨蛋“你到底怎么了?”的质问里,清水凉跳下床扑进卫生间,卫生间的镜子里映出她的脸庞。
红色卷发,红色眼瞳。
这不是清水凉的样子,这是柳明凉。
一旁的田中望看着她一会儿跳起来,一会儿又一动不动,一会儿笑,一会儿又神色凝重的样子,掏出手机,在四人群聊里发了一句话。
[话说,我想说件很厉害的事]
[什么?你不是去叫天然了吗?你们还没到学校吗?]
[就是说,天然她,柳明凉她,疯了]
“笨蛋!”以为自己偷发消息的事露馅了,田中望吓得一抖,“怎……怎么了?”
“今天你自己去学校吧,我有别的事!”
柳明凉把田中望推出去,随便洗漱了一把,换了身衣服。一楼的餐桌上放着便当,下面压着张纸条。
[今天的便当是爸爸做的金枪鱼寿司,小凉要好好吃完哦:D]
桌子上的日历显示的今天的时间正好是她出车祸的那天。
柳明凉咬着面包片出了门,在当时发生车祸的地方提前拦住了要过马路的小学生。
“小朋友,你年纪小,个子矮,过马路一定要把手臂高高举起来才可以哦,不然司机可能会看不到你。”
小学生认真道了谢,柳明凉又到附近的甜品店斥巨资买了不同种类的一大袋咖啡果冻。
柳太公钓楠雄——果冻管够。
伟大的楠雄A梦大人一边吃着上供的咖啡果冻,一边听柳明凉说话。等柳明凉絮絮叨叨、口干舌燥地把整件事讲完,灌下一大口茶水,他才悠悠地说:[这件事,我已经听平行世界的我说过了。]
白嫖咖啡果冻使我快乐。
柳明凉一愣,难道是当时回家那次见过的那个楠雄?
[他说你死后他用了很多办法都没能复活你,直到他成功解析了你身体里所谓系统的存在……]
“所以说,是楠雄君救了我?”
齐木楠雄顿了下,[具体是怎样的过程他没有告诉我,不过只要你活着,这不就够了吗?]
他拆开下一个咖啡果冻——实话说,如果柳明凉死了,以后就再也吃不到她做的咖啡果冻了,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平行世界的他才不能接受柳明凉的死亡吧。
柳明凉也释然了。
说的也是,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没有获得终极大礼包,还是活着回来了,姑且当作运气好吧。
那些过去的事,无论好与坏,从此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柳明凉朝窗外望去,正是初秋时节,也许这周末她可以叫上笨蛋她们一起去爬山。
第101章 独行的日子里1
记忆会欺骗人吗?
安室透从没想过,他有一天会不断地问自己这个问题。
人的记忆是值得相信的吗?
面前的墓碑上,冰冷的字迹在寒风中安静地凝望着他。安室透用指尖轻轻擦过石碑表面,那种熟悉的寒冷触感让他回忆起黑发女人在他怀中逐渐变凉的情景。
那不可能是虚假的,他清楚这一点。
从进入组织卧底的那刻起,安室透就做好了不断失去的准备。游走在黑与白的边界,死亡与失去是相伴而生的家常便饭,也许某天清晨醒来,迎接你的就不再是朝阳,而是组织漆黑的审讯室,或是狙击枪隐匿在远处的枪口。
安室透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他的幸运不是来自命运的馈赠,而是来自那个此时此刻躺在面前冰冷墓碑下的女人。
她叫清水凉,组织代号是黑樱桃。
身为组织最年轻的干部,深渊计划唯一成品,无论是在组织,还是在公安,这个人的所作所为都是不可能被遗忘的,哪怕死了也要嚼上好几年,这是理所当然的。
安室透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那天在医院里醒来,听到萩原研二质问他“你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为了她受这么重的伤值得吗?”时,他才会露出难以掩饰的吃惊表情。
他不记得清水凉那时候有易容。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知道自己差一点就要死了吗?”多年好友顶着一张陌生的脸,说话却一点也不客气。
安室透撑着病床坐起来,被这诡异的情况弄得忘了悲伤。因为长时间不开口,嗓音沙哑得像一团沙子堵在喉咙。
“她是清水凉。”
“所以呢?”萩原研二微微皱了皱眉。
这副表情不可能作假,他真的不知道清水凉是谁。
“你不记得她了吗?教你易容的人。”安室透紧盯着好友的面容。
萩原研二似乎是很费劲儿地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不过她是叫清水凉吗?我没印象了,总之和她不熟……说起来,那么漂亮的女性就这么死去了真是可惜……”
他的声音很轻松,提起那个死在大火和爆炸里的女人时带着丝惋惜,就好像惋惜一个同他擦肩而过的路人。
仿佛那只是一朵开在路边的漂亮的花,不幸被风雨摧残了,于是他伤心地感叹了一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你好好养伤,我下午再来看你。”
安室透压根没在意萩原研二是什么时候走的。他翻下病床,找出自己的手机,后背隐隐作痛。
他首先拨通了风见裕也的电话。
“降谷先生?您已经醒过来了吗?”
安室透打断风见裕也惊喜的关切,低低问道:“风见,我问你,你记得黑樱桃——清水凉是谁吗?”
“清水凉?”风见裕也疑惑地重复了遍这个名字,继而听筒里一阵沉默,安室透半边身子被窗外的冷风吹得发颤。
“之前公安不是得到了一份组织的卧底名单吗?那个向我们提供名单的女人,你不记得了吗?”
“啊,好像是有这么个人,那个人是叫黑樱桃吗?……奇怪,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想不起来了。”
安室透挂了电话,低低咳嗽了几声。他继续给下一个人打。
真奇怪,一个人来世上一遭,会产生那么多交集。而这个叫清水凉的女人,她杀过那么多人,也救过那么多人,浓墨重彩地在世间走过,到最后问起来,所有人都是一句——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她的死亡,好似一滴水落进大海,转眼了无痕迹。
安室透忍着身体不适,认真地跟他们解释清水凉是谁——这个世界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他要将它修正。
然而过两天再问,得到的依然是一句疑惑。
仿佛存在着一双无形的大手,每每要在安室透努力过后,再轻轻地把那些人的记忆拨回原状。
好像对这个世界来说,有关清水凉的记忆是不该存在的一样。于是所有有她存在的地方,记忆都泛起一团模糊的白。
他偶尔会听到护士私下议论,这个男人因为精神压力太大,似乎神经上出了什么毛病。
安室透自嘲地笑了下,放弃了继续修正。
记忆会欺骗人吗?
他开始这么问自己。
安室透动用私权让网络对策科的同事破解了清水凉ins账号的密码。
她怎么可能不存在呢?
她曾这么热烈地生活过。
照片里的黑发少女站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紧紧抱着他的胳膊,笑容满面,倒显得身边的他像是被人绑架了一样。
那时候,他确实是被对方绑架了的移动钱包。
下一张照片,少女坐在旋转木马上,光海氤氲,那双眼眸温柔动人。
“我可真好看,对吧,波本哥?”
是的,她一直都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但是那个时候,安室透并没有将这个回答说出口。
他继续往下翻。
清水凉很喜欢发ins,有趣的、无聊的隔上十天半个月就会来一条。内容涵盖广泛,从她养的多肉的葬礼到新开发的美味料理,从抓拍的琴酒表情包到在她腿上打盹儿的哈罗。甚至还有几张索希利的照片,她似乎对自己的易容很满意。
大多ins都设置了仅自己可见。
安室透想起萩曾经对她的评价——小凉总是热烈又孤独地一个人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