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老张头「嗯」了一声，“是阿药那丫头，刚刚叫她来咱家吃饭，她说要去王奶奶家，唉……回吧，只能下次带阿药丫头回来吃饭了。”
往前走了几步，不见自己儿子跟上，老张头脚下一顿，回头看着张勇，“你这小子还愣着干什么？不饿吗？”
张勇两眼还望着阿药离去的方向，听他爹怒喝，回过神来，跟在后面回了家。
王奶奶家离村口比较近，阿药又走了一段距离，望见那熟悉的篱笆院。
篱笆院前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眼巴巴的望着前方，似是在等什么人。
“王奶奶！”阿药高兴地冲着王奶奶挥手，脚步轻快的跑了过来。
“哎呦，阿药丫头慢点，鞋也不穿，待会儿伤了脚就不好了。”
阿药奔到王奶奶身边，任由王奶奶慈爱的揉着她的发丝。
“不怕，我已经习惯了，不会受伤的。”
空气中，散发着蒸地瓜的香甜，阿药朝里望了一眼，“王奶奶的地瓜蒸好了？”
“好孩子，鼻子真灵，快进来吃饭，不光有蒸地瓜，王奶奶还给你熬了鸡汤给你补补身子。”
阿药扶着王奶奶进了篱笆院，将方才入村的趣事跟王奶奶讲了一番，逗得王奶奶大乐。
吃饱喝足，阿药打了个饱嗝儿，起身主动帮王奶奶收洗碗筷。
王奶奶死活不肯，阿药便拿了一把苞谷粒儿在院里喂鸡。
“你出来这么悠闲，不用伺候那富贵病的少爷？”
第18章 距离（一）
阿药闻声抬头看去。
张勇一手压在篱笆墙上，冲她一笑，绕到门前走了进来。
“张勇哥？你怎么在这儿？”
张勇从她手中抓了一把苞谷粒，随手往院中一撒，看着抢食吃的鸡群，“刚好路过，见你在这儿，过来瞧瞧。”
他顿了顿，眼角余光看着身边阿药，“待会儿就要回去伺候那少爷了吗？”
阿药摇摇头，“今日出来玩的，到下午才回去。”
“真的？”张勇飞快回过头来，眼底亮着喜色光芒。
“嗯。”
“刚好我也无事，要不要一起去村里转转？”
“可是我今日出来是陪王奶奶，给王奶奶帮忙的。”
“无妨，我也来帮王奶奶，等做完了事，我们再去村里逛逛，你来的时间短，别看这村子破，其实有好些好玩的地方。”
阿药被他说的有些心动，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
张勇小麦色的脸上化开一抹笑，扭头就往屋里走。
“王奶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看王奶奶正在洗碗，张勇直接上前将刷子接了过来。
“我来洗，奶奶你去坐着跟阿药说说话吧。”
“哎呦，男人怎么能做这些事呢，会叫人笑话的，快给我，给我。”
张勇不肯给她，高举起手，王奶奶就抢不到了。
他笑道，“我今日做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阿药知，别说出去就没事了，奶奶你还是坐着吧，小心待会儿伤了腰。”
阿药扶着王奶奶坐下，“我绝对守口如瓶，放心吧，而且这有什么好笑话的？帮别人做事的男人多帅啊。”
张勇心跳快一拍，话都没回，忙低下头卖力做事。
他手脚麻利，虽从不做洗碗这事，竟然也将灶台收拾的干干净净，碗筷都摆放了个整齐。
“都做好了王奶奶，还有什么要做的，今日我帮你一起做了。”
王奶奶一手拉着阿药，含笑看着张勇，“今儿个是怎么了？你专门跑上门来给我做工？我老婆子可付不起你工钱呦……”
“王奶奶说的哪里话，你膝下无子女，邻里邻居帮忙是应该的，不要你工钱。”
“好好好，不过今日不用帮什么忙了，我都已经忙活完了，你回去给你爹帮忙吧，你家地刚有了起色，想来要忙的时候多着呢。”
“今早地里活儿已经全忙完了，不怕……”
阿药见他说着说着朝自己看来，递了个眼神，她心下顿时意会，抱着王奶奶胳膊道，“屋里没事，那我跟张勇哥先去村里玩了。”
“好，去吧，正好多走动走动，认识些人。”往后若是那有钱人家的少爷欺负了她，村里人还好帮忙。
这后半句，王奶奶是没有说出口的。
阿药准备走，王奶奶又叫住她，转身回房拿了个东西，塞到阿药手里。
“把这个带上，待会儿饿了垫垫肚子。”
“谢谢奶奶。”
阿药拿着油纸包的东西，跟在张勇后面。
这山里晌午热的很，但好在周围树木极多，阴凉地儿多，吹来的风也是凉凉的，不觉燥热，十分舒爽。
“张勇哥，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她脚步轻快，追上张勇，走在他身侧。
风扬起她脑后的绿叶，还有身上的红裙，回转过头，双目灿若星，肤色白如雪，唇角时常挂着笑意，叫人跟着一起心情愉悦轻松起来。
“东边有条河，河里有许多河蚌小鱼小虾，想不想去看看？”
阿药道，“我跟少爷已经去过了。”
张勇眼底光芒略微暗淡，“去过了啊……”
阿药双手负在身后，倒退着走看着张勇，“还有什么好去处吗？”
“我再想想。”
阿药仍旧倒退着走，看着左右山间风光，听着虫鸣鸟叫，脚后跟忽然磕到一块石头，口中惊呼一声，身形跟着不稳朝后倒去。
“小心！”
阿药只觉手腕一紧，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便落入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
等到身子稳定，她长松了口气。
“好险啊。”张勇心有余悸的深吸了口气。
路上都是小碎石，这一摔倒，阿药皮肤那般白嫩，怎么也得见血了。
“果然还是得听王奶奶的，好好看路，好好走路……”阿药呼出口气，一手拍了拍胸脯，抬起头冲着张勇道，“多谢张勇哥，刚才多亏你了。”
她明眸皓齿，看的张勇有些恍神。
阿药动了动，却发现男人结实的手臂还圈着她腰身。
“我现在没事了，张勇哥可以放开我了。”
张勇蓦然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还抱着阿药，恍若拿了烫手山芋般连忙抽回手。
“抱、抱歉。”
阿药还不了解男女之事，对这种寻常肢体接触，压根没深想，就像是两个小屁孩一起玩，没有避讳。
“张勇哥想好去哪儿玩了吗？”
“村里有个地方有秋千，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
阿药十分开心，不过这次学乖了，好好看路，好好走。
张勇落在她身后，看着她背影，想起自己刚刚拥着人家没放手，顿时觉得有些丢脸，烦躁的抓了抓自己头发。
“该不会被阿药当成什么奇怪的人吧……哎呀真该死，关键时候怎么发愣？”
看着阿药走远了，他连忙高声道，“阿药，不是那边，走错路了！”
日落黄昏，金色的光芒照在别院高墙上，阴影盖过了池塘。
楚枫坐在矮案前，不是往常那般落寞看风景等生命终结，而是手捧着一本书看着。
若有人仔细瞧上一眼，就会发现，那是一本古琴曲谱的书。
他看了几个时辰，越看越看不进去。
四周好安静，安静的让他心头莫名有些焦躁。
实在看不进去，将书放下，起身朝窗口走去。
外面一如既往，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少了一抹娇巧的红影，还有她清脆朝气蓬勃的声音。
很奇怪，这院子竟因少了这些而变得无趣了起来。
“少爷？”
外面，福伯唤着。
楚枫回头看向门，“进来。”
福伯端着一碗滋补汤朝他走来，“少爷，喝点这个补补身子。”
“我知道了，放那吧。”
他说着，看了一眼福伯身后。
不见有人，他垂下疏长的眼睫，欲言又止。
福伯瞧在眼里，乐在心里，也不点破，躬身就准备退下。
“等等。”楚枫叫住他。
第19章 距离（二）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福伯顿住脚，回头看他。
楚枫双手负在身后，开口道，“晚膳……可快好了？”
“就快好了，少爷可是饿了？老奴去厨房再催催。”
楚枫忙道，“不必，就你与莲姨二人照顾我，平日里也够忙的，叫莲姨慢些准备。”
“好……”福伯朝里望了一眼，“那补品，少爷记得喝，待会儿我过来收。”
楚枫「嗯」了一声，扭头看着天边残阳映云，没再说话。
福伯原地立了一会儿，望着楚枫萧索的身影，嘴里低声喃喃。
“心里有挂念好啊……”
人心若是没有挂念，跟断了根的浮萍一般，没有活下去的念想。
四下安静，残阳如金，映照在楚枫如玉面庞上，给他镀上一层淡淡的沉金。
他一手负在身后，看着天上云卷云舒，恍若化成了一尊雕像。
万物来去，唯将他一人隔绝在原地。
“少爷，我回来啦！”
突然，一声清脆如银铃似的声音将封锁楚枫的气场瞬间打破。
楚枫抬眸望去，一抹红影推门而入，瞧见他的瞬间，眼前一亮，朝他飞奔而来。
一时间，他那颗死寂的心，突然像是有了生机，开始搏动起来。
“少爷！”
阿药转眼跑到他面前，抬头望着她，明亮璀璨的眸子隐着光，脸蛋红扑扑的，朱唇微启，喘着气。
“我给少爷带了好吃的，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楚枫垂眸看了一眼她背负在身后的手，“蒸地瓜？”
他记得这丫头好似对地瓜情有独钟。
阿药摇摇头，“不对不对，再猜再猜。”
楚枫面色苍白柔和，看着她，眼神不禁也软了软。
“实在是猜不到，告诉我吧。”
“唉，真是拿少爷你没办法，锵锵——”
阿药双手从身后抽出，捧着油纸送到楚枫面前。
“是三角酥！”
楚枫看着油纸上放着的三角形糕点，上面点缀着不少白芝麻，闻着香甜。
“王奶奶给我的，我还没吃过呢，少爷应该也没吃过吧？我们一起吃。”
阿药伸手拉着楚枫，“这样也不能被福伯看到吧？咱们去里面吃。”
说着，左右看了一眼，拉着楚枫进了他的房门。
楚枫视线定在她身上，不知为何怎么也挪不开。
她身上披着的日光，竟然像是有温度一般，将他一并温暖。
“喏，给。”
阿药一直拉着楚枫在床头坐下，捏着油纸将手中的三角酥分成两半，将大块的递给楚枫。
自己留下一块小的，趁着楚枫不注意，撕下来一小块，递到肩头。
小卜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楚枫，触须飞快将三角酥收走塞进口中。
看小卜吃完，阿药心下缓缓呼出口气，看向盯着手中三角酥一动不动的楚枫。
“少爷，怎么不吃？”
楚枫看着手中三角酥，被捏的有些皱巴。
这么普通的糕点，她应当从未吃过，格外珍惜。
饶是如此，还记着他，忍着没吃，带回来分给他一大半。
这样的温情，是他在那个冷血的家中从未感受过的。
“舍不得吃吗？”
脸颊上热气喷拂，楚枫回过神来，一抬眼，就看到一张放大、姣好的脸。
他心头蓦的一跳，捏着三角酥的手跟着一紧。
阿药笑笑，握着他的手将三角酥凑到他唇边。
“无妨，快吃吧，明日我再去帮王奶奶干活，她还会给我的。”
她眨巴着眼，一直盯着楚枫，像是在说「快吃，不够了我还有」。
楚枫喉头略微一滑，咬了一口那三角酥。
卖相虽然不好，但是味道还不错。
入口软糯有嚼劲，甜甜的，还夹杂着熟芝麻的香气。
见他吃了，阿药满意一笑，自己也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两只脚在床前晃啊晃。
楚枫侧目看着她，“你喜欢甜点？”
“喜欢！”阿药用力点头，“吃甜的心情也会跟着变好。”
阿药三两下吃的一干二净，跳下床头，“少爷，明日我还能出去吗？”
楚枫喉头一梗，心下莫名有些不愿，但看着阿药希冀的眼，还是点了点头。
“可以。”
“真的吗？少爷真好！”
阿药兴奋之下，双臂张开，给了楚枫一个熊抱。
脸颊埋在楚枫颈窝，温热的呼吸好似羽毛般轻轻扫过他皮肤。
一抱之后，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松手，往门口跑去。
“我去给少爷煎药！”
跑出门外，阿药拍了拍胸脯，“险些忘了，今日早上少爷才说不能靠他太近，幸好刚刚少爷还没反应过来……”
小卜从她肩头冒出来，“那引诱计划该怎么办？就此中断？可中断的话，他那点阳气，怕是连一个月都撑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