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和许织梦一共生了六男二女,花朵儿的母亲李蓉锦排行第七。
说起李固的子女,那也是京城里人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当年李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十五个月,走出来写了一副大字“我是盖世英雄”挂在自己修炼的房间里,天天对着这六个字使劲修炼。
于是,后来这六个字,成为李蓉锦六位哥哥的名字,李我,李是,李盖,李世,李英,李雄。
是的,就是这么任性,就是这么随便。
生下李蓉锦后,李固兴起,在这幅大字后面加了两个字“的爹”,“我是盖世英雄的爹”,放言要生两个女儿,分别起名为李的,李爹。据说当年许织梦因为这两个名字在京城里追杀了李固三天三夜,闹得整个京城鸡飞狗跳,最后鱼老太君实在看不下去,发话给以后的两个闺女起名为李蓉锦和李蓉秀。
李家的姻缘真的令天下人嫉妒得牙痒痒,李固这七个儿子,都娶了令天下无数武者艳羡不已的老婆,不是大宗大派的嫡系传人,就是家学渊源深厚无比的高人爱女。
可以说,李家今日打下的天下,李家的女人们撑起的不止半边天。
李蓉锦出生的时候正是李家正要步入鼎盛之期,作为生下六个儿子后的掌上明珠,李蓉锦可谓集李家上下万千宠爱于一身。
富养强养的女儿不迷恋权贵势力,而是一心想找贴心有心之人。李蓉锦当年看上花儒,看中的就是他即便因为家世的落寞,自身的孱弱而受尽屈辱欺压,却从不放弃活下去的希望和努力往前冲的决心。
因为花儒的身份牵扯过多利益关系,所以他们二人才决定远离京城是非之地,不愿意再给李家增添更多的负担和麻烦。
当年他们悄悄离开,李家兄弟发现自己的妹妹妹夫竟被人逼得远走他乡,气得将当年欺负过他们妹夫的人都揪出来痛扁群殴了一顿,还放话说要是他们妹妹和妹夫出了事,李家一定倾尽全家之力,诛害人者九族,将其挫骨扬灰。
而鱼老太君更是直接,是夜神不知鬼不觉只身冲进了花家家主花卫风的住处,杀了他两名爱妾,气得花卫风上告御状,最终却不了了之。
所以花儒和李蓉锦这些年虽面临的危险不少,但真正敢将他们置之死地的却不多。最最困难的那段时期,就是鱼老太君闭关冲击圣阶,花家联合京城另一个世家打压李家的时候。
花儒和李蓉锦夫妻二人回忆过往,一时间都有些感慨。
“所以你就放心吧,”花儒握着妻子的手,“朵儿不会有危险,她那六个舅舅和嫂子,八妹,还有一帮表哥们,有哪一个是好欺负的?”
花儒顿了顿,“今年是老太君一百五十岁的大寿,我们到时和朵儿一起回去。”
李蓉锦一听,眼眶即刻红了,“还有无痕,当初老太君要带走无痕,偏偏那孩子跟他外公一样犟脾气,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我们还有刚出生的妹妹。这次回去,知道无痕多年不见,不知道爹娘和老太君该多生气难过。”
花儒伸开手臂,将妻子搂入怀中,低声劝慰,“阿锦,一切都会好,都会好起来的。”
夫妻两人相互依偎,手掌紧紧相贴,多年的风雨同舟患难与共,使得两个人的感情越发浓厚亲昵。
若问李蓉锦悔不悔,她本有机会养尊处优,高高在上,却选择了颠沛流离至今平庸普通的生活,可她不悔,从不后悔,她的夫君疼她爱她,她的子女尊她敬她,他们一家,如果有危险,谁都愿意冲在最前方,如果有快乐,永远不会一个人独自分享,这份富足,足够让她无怨无悔!
每一个夜晚,说到底就是闭眼与睁眼的瞬间,对修炼的武者来说更加短暂。
这个夜晚,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有点新奇,或许有些温暖,可对花朵儿来说,却是惊涛骇浪的一个晚上!
与往常一般无二,花朵儿都会修炼上一个时辰再入睡,同样的床铺同样的姿势,玉玉也同样陪伴在旁,可这一修炼,花朵儿却瞬间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睁眼的时候,已是天亮。
花朵儿坐在那里,眼里尽是不可置信。这一夜的修炼,她所吸纳的元力再也没有石沉大海,她的修为,犹如射向云中之箭,扶摇直上。
她的修为,从昨日的人元境中阶,一举突破到人元境上阶,几近人元境大圆满的状态,要知道按她原来的状态,修炼到上阶,起码需要三年的时间,更别提一下子就能接近大圆满的状态。
花朵儿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觉得自己整个人晕乎乎如坠梦中。
机械地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玉玉,“玉玉,你感受到了吗?这是怎么回事?我的修为怎么会飙升得这么厉害!这样修炼下去,不敢想象,我完全不敢想象。”
花朵儿喃喃自语,定睛一看,突然惊呼出声,一把把玉玉捧在手上,“玉玉,你长出第四根尾翎了!”
玉玉低下小脑袋,没有像往常一样飞到她的肩膀,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而是用尖尖的小嘴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痒得花朵儿不禁轻笑出声。
花朵儿莫名地感觉玉玉对她虽亲昵依旧,却又仿佛多了几分尊敬和规矩。
花朵儿自然不知龙少爷的心思,更不知龙少爷在玉玉心里的位置,从昨晚开始,某种层面上,朵儿和玉玉的关系,因为龙少爷,主仆的关系已经超过了伙伴的关系。
接下来的日子朵儿的感触会更多,玉玉再不会与她平视,再不用爪子踏在她的肩膀上,尽管她表达了疑问,提出了意见,可玉玉,就是不敢造次和逾矩。
简单地洗漱装扮了下,花朵儿走出了房门。
花朵儿径直走到院子里的大树下,抬眼望去,东面原来哥哥住的房间,龙少爷正斜斜倚靠在房门边,双手交叉于胸前,一脸阳光灿烂地看着花朵儿。
龙少爷的头发未绾未系,配上高大的身材和粗犷的气质,显得越发野性不羁。他的眼睛明亮清澈,眼角微微挑起,带着孩童般的天真气。东升的太阳,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花朵儿只觉得所有的忧虑和烦恼似乎这一刻在她的脑海里全都消失不见,淡淡的安全感就此刻柔和温暖的阳光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浸其中。
第17章 握个小手 一剑,一人,一壶酒, 一走……
龙少爷的小腿依旧保留着昨日花朵儿给他包扎的模样,身体微微倾斜,慢悠悠有点吃力地走到树下的石椅边,望着花朵儿,咧嘴一笑,“早啊,无痕兄。”
花朵儿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眼睛一直黏在龙少爷的身上。花朵儿简直窘得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的脸给埋了。从小到大,她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
一时间花朵儿有点手脚不知放哪的紧张,嘴巴张开又闭上,半天才说:“你的脚伤,我竟忘了,你稍坐一会,我来给你换药。”花朵儿转身一溜烟跑进隔壁的库房里,砰地一声关上门,靠在门背上,跺了跺脚,“花朵儿你疯了吗,这样看着一个大男人,要是被爹娘还有兰蕙看到,这,这,这就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龙少爷望着花朵儿迅如疾兔的背影,笑得越发灿烂。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跳如小鹿乱撞,脸热若煎粿烤饼,步伐仿佛飘在云端,动心了,小爷就知道,我这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明神武,有哪个小姑娘看了不动心。”龙少爷在心里把夸人的成语过了个遍,越发志得意满。
花朵儿俨然已经收拾了情绪,一脸正经淡定地走了过来。
也不多言语,花朵儿蹲了下去,手法娴熟地把之前简陋的包扎拆了下来。望着龙少爷那小麦色的肌肤,妆下的脸再度发热,朵儿不敢用手涂抹,而是用布块沾了从房间里拿到的药膏轻轻涂上,仔细地用夹板夹好,最后用米色的布条系紧了。
只是最后这个结哪,龙少爷眯了眯眼,是个非常漂亮的蝴蝶结。
笔直有力,健壮修长的腿上,系上了一个规整的蝴蝶结,花朵儿用力闭了闭眼,心中哀叹一声,你说有哪个大男人包扎伤口还系个蝴蝶结,自己平日里照顾他人也甚是随意,怎的,怎的一遇上这厮就想错做错,“有些不妥,我再。”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突然被龙少爷抓住,下意识用力一抽,竟然抽不出来。
“只顾着我的伤,你的手呢?”龙少爷的声音幽幽,“你昨天为了救我,受伤不轻。”龙少爷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说我要是女的,倒可以立马以身相许,可惜了。”龙少爷略带羞涩地瞄了花朵儿两眼,“要不这样,礼尚往来,你帮我包扎腿伤,我自当帮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花朵儿打断了:“不用,不用,我的伤口并无大碍。”如果自己以原来的肤色示人,那她现在全身上下定然犹如一条煮熟的虾,红得透光。
龙少爷的手,没有一般武者的手那样布满老茧,反而异常光滑细腻,但那双大手,几乎把她的手都包裹在里头,手指修长有力,手掌温热柔软。
“你快放开我的手,”花朵儿压低了声音,声音里有些急切,“你这,你这成何体统?”
龙少爷的手稳稳当当地握着花朵儿的手,掌心温软如玉,龙少爷整颗心飘来荡去,好滑,好嫩,好美妙的感觉,口中却慢条斯理地道:“你我兄弟之间,怎需如此扭捏作态?无痕兄义薄云天,能结交无痕兄这样的朋友,我是三生有幸,福星高照,洪福齐天,上辈子肯定扶危济困,救人于水火之中,背过老妇人过河,送过小娃儿回家,总之是做尽了好事,”
花朵儿瞠目结舌地听着龙少爷絮絮叨叨,没曾想,他将她拧紧的拳头一根根掰开。
以灵虚凤体的强悍的自愈能力,再加上昨夜那滴龙神精血通过玉玉与朵儿体内冰凤灵晶的联系所产生的作用,花朵儿的手此刻早已经没有昨日那种血肉狰狞的模样,剩下一道割伤等待愈合的痕迹,从手腕一直蔓延到无名指的指尖。
花朵儿愣愣地看着龙少爷一手抓着她的手,另一手的食指轻轻痒痒地划过她手心的伤痕,声音沉若醇酒,:“我会记得你为我挨的这道伤,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花朵儿一颗心仿若要跳出胸腔,整个人已经完全丧失了反应的能力,只能呆呆地跟龙少爷并排地坐在石椅上,任由他牵着她的手,脑袋瓜子一片空白,嘴里蹦出一句让龙少爷啼笑皆非的话:“不用这么客气的。”
可花朵儿不知,同样紧张的人不只她,龙少爷此刻可谓是强装镇定,其实一颗心雷腾云奔,一身兽血翻江倒海,差点冲出七窍。
昨夜肌肤相擦而过,龙少爷回味了一个晚上,他虽然皮糙肉厚,可却是一个非常非常纯洁的男子。今日如愿将花朵儿的手握住,顺道还能讲出一辈子不会忘记这样令人拍案叫绝的句子,龙少爷觉得自己真的没有白读收藏的那些个卿卿我我的话本。
朝阳,晨雾,树影,石桌,还有一对坐得并不十分亲近却异常和谐的人儿。
可怜的曼珠大人也不知道,龙少爷脚上的那个蝴蝶结,自他脚伤好了之后就原封不动地系在了她可爱的猪脑袋上。
龙少爷说,这叫睹物思人。
“臭小子。”主屋里的花儒从窗口看到这一幕,一个箭步就要冲出门去,不防手臂却被李蓉锦抓住。
花儒错愕地望向李蓉锦,“阿锦,你看着臭小子,太过分了,简直,简直不把自己当外人,他知不知道朵儿是,是,女孩子!”
“你以前更过分。”李蓉锦的眼里泛着柔光。
一瞬间,看着这对人儿,李蓉锦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和花儒。那个时候她也奋不顾身,护犊子一般护着被欺压排挤的花儒,那个时候的花儒,满脸污血,一身青紫地看着她,告诉她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为母的私心,她不希望花朵儿走向硝烟铁血的战场,她希望女儿能够一辈子顺遂开心,有一个爱她护她把她捧在手心里的人。墨非龙的来历她不清楚,但他眼里清清澈澈的宠溺和呵护却那么熟悉。跟当年的花儒一般无二,却又多了几分自信与张狂。
“阿锦,你?”花儒欲言又止,轻叹一声,垂下头来,“朵儿这个傻丫头。哎,我明白,她不愿的事情,谁也勉强不了她。”无奈地摇摇头,花儒抬头看着院子里的人,两人的手已经分开,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半分局促陌生,反倒有种静谧的默契,“孩子大了,我们也老了。就是,”花儒鼓着腮帮子恨恨地说了一声,“这小子的脸皮也太厚了。”
“果然是皮糙肉厚的禽兽”另外一个房间里,兰软软咧着嘴笑着道,“倒有几分本舅舅追求美人的风范。””
就这样住了四天,兰软软和墨非龙与花家人相处甚为融洽,双方都绕有默契地回避自己不愿谈及的话题。花儒和李蓉锦业默许了墨非龙二人要跟着花朵儿到城里参军的想法。
倒是得知消息的何兰蕙生气得直跳脚,只是难听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莫名其妙地再度遭到玉玉的攻击,灰头灰脸,不,应该是冰头冰脸全身冷得哆嗦地逃出去。接连几次抗议都是如此下场,吓得何兰蕙现在敢怒不敢言,圆圆肉肉的脸蛋因为横眉竖眼变得十分滑稽。每次龙少爷看到她狼狈气愤的模样都笑得一脸灿烂如春,一个劲地夸她丰颌重颐,旺夫兴家。
第五天是朵儿他们出发的日子。
离别自然有愁绪,就算是暂别,依旧有淡淡的惆怅和不舍。
一家三口坐在房间里,花儒看着女儿,眼里满是疼惜和不舍,“朵儿,我跟你娘得到消息,这几天不少世家子弟都集中在百凤城,跑去十莽山里猎杀元兽,你几天前碰见的,应该是花家的某位小姐。”
花儒小姐二字一出口,就听到李蓉锦冷哼了一声。
花儒讪讪有点难为情,算起来朵儿也是花家的嫡系。
“是有何特别的缘故吗?”花朵儿很是坦然,对于花家,说到底她的感情并没有多深厚。一个不能给自己的后人提供庇护甚至一点点支持的家族,能让她有多少亲近之感?一家人心系的,唯有他们花五一系的尊严,仅此而已。
“据说是某位大能者将会在今年的兵谏大典上出现,到时候也会在众多世家子弟中选一位亲传弟子。”花儒徐徐道:“所以十莽山就热闹起来了,平时没有什么特别成就的子弟们,都想在十莽山里找一份机缘或出一场风头。”
顿了顿,花儒继续言:“你到了百凤城后,按你的天赋,应该会随军出发到京城,我和你娘,”花儒转头看了下李蓉锦,“也决定赶到京城见一见故人。”声音一抬,“今年是老太君一百五十岁大寿,我们说什么都要去给她老人家拜拜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