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死
希望能够一生平安快乐,所以为她的名字叫“顾希”。她也才终于知道,自己名字的含义。她原以为,是父亲为她取的名字,原以为是父亲将未竟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竟没想到,原来她的名字,是她从来都不知道的母亲所取。原来,是希望她能够一生平安快乐。在那一刻,她的母亲,只是作为一个母亲,只是作为她的母亲。
顾希咬着唇,低垂着头。她听了许多关于天启星先王的事情,没想到,先王……竟是她的亲生母亲……
一生平安快乐。
所以,父亲才会要极力促进和平。
所以,叶钧反对她成为一名军人。
因为父亲的拜托,所以叶钧抛下了理想,离开了科研处。
“希希,叔叔只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的……”他早就拿她当作是自己的女儿了。
顾希突然紧紧抱着叶钧。“叔叔,谢谢……”还有,对不起……
纯净的月光似一汪湖水,天幕中点缀的星星较之路灯更加可爱,宁静的夜色也愈发温柔。
病房内的灯已经关了,月光透过窗户玻璃洒进来,病床上的人静静地躺着,脖子上的点缀映出淡淡的银光。
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天花板,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耳边,被发丝打碎洒落在枕头上。
不久前,她才刚刚知道父亲去世的细节,今天,她也才终于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究竟是谁,以前听来的故事,原来也不仅仅只是故事……
她回忆着母亲生前的视频,还记得她六岁生日的时候,叶钧“无意”播放了一段视频,是天启星先王——瞳,就任的第一天。风光无限,高贵优雅,紫色的眼瞳很是迷人。可那天叶钧却对她说,“在外人看来,先王风光无限,但天启星内部,却是一盘散沙。她是王,享得尊荣的同时,也担上了最重的责任。”
她曾经搜索过关于天启星先王的事情,人们都知道她是紫瞳贵族时代的最后一位王,提起她时,多有惋惜。不仅是因为她的一生短暂,还因为她是被活活折磨而死。
“生前备受折磨,死后碎尸。”
网络词条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谁也不知道她受了怎样的折磨。
顾希第一次看到这条网络词条,当时不禁感到惋惜与心疼。如今却是心痛到难以呼吸。
她侧着身,蜷缩着身体,捂着心口,肩膀不停地抽动着,却连一声抽泣的声音都听不见,正如这寂静的夜晚。
她突然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被所谓的“死亡病毒”宣判死刑,不甘心父母就这么惨死,而凶手还自在的活着。一个内奸害死她的父亲,一个叛徒害死她的母亲。伊索完全侵占了天启星,又攻到了华州。战争未去,和平未来,她又怎能死呢?
清晨,温哲明与乐平川一同过来。顾希眼中却布满血丝。
“乐院长,感染病毒,真的就只能等死吗?”她抬起头,正色道:“我,不能死!”她说的,非是不想,而是不能。
温哲明大概知道她这是为何,可乐平川却没有把握,各大医院都在研究怎么解决死亡病毒,他相信,终有一天,死亡病毒不再死亡,只是时间问题。可是,她又等的了吗?或者说,她能够等得到吗?
“对于普通人是三次,但是顾希,你不是普通人!”温哲明相信她,也相信乐平川。“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够答应。”
冀安带来早餐,乐平川和温哲明也已经离开。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昨晚没睡好吗?”
顾希答非所问:“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
冀安便将早餐摆了上去。
她的手不方便,他便喂她喝粥吃菜。虽是平平淡淡,他却希望一辈子都可以这样。没有战争,没有危险,只有他和她。
“从来没有问过你,倘若和平,你会选择留在地球,还是回到天启星?”
冀安却问:“你呢?”
顾希却回想起刚才温哲明跟她说过的话,他希望她能够像她母亲一样,成为新王。如果成为新王,她可以决定很多事情,但同样也背起不可推卸的责任,可她有能力吗?她又能活得了多久呢?“都是我的家,哪里需要我,我就在那里。”
“我也是。”你在哪,我就在哪。
顾希看着他真挚的眼睛,就像是天上的星辰一样漂亮。
注视着她发亮的眼眸,他的心通通的跳着,所有的情感汇聚到一起:“顾希,我……”还未等他说完,一阵敲门声传了进来。
冀安摸了摸鼻子:“我去开门。”他起身,过去开了门,是岳晋松副司令。冀安看了看他们,便借口说:“我去打点热水。”便提着热水壶离开了。
岳晋松走进来,面色有些沉重。
“总部同意了?”
他点了点头。
如果是昨天,顾希会很高兴,可是现在,她却拧紧了眉头。
“很危险,兴许会送命。”
顾希松开紧握的拳头,抬起头,坚定道:“不会,也不能死!”
☆、鱼饵
病房内,冀安、冀瑶、西奥多,叶嘉遇、薛泽、余可,几人同顾希开会。根据可靠消息,卓俊宇带人已经潜入了东城,他们的目标很可能便是要彻底除掉顾希。所以顾希叫他们来,便是为了此事。
“但你还不能出院。”叶嘉遇不想她再出事。
冀安顺着说下去:“医院内外都安排了人手,他们要是敢来,便是插翅难逃。”
“不能在医院动手。”顾希否决道。“医院人来人往,易伤无辜,万一他们挟持人质,便对我们不利。”她其实早有对策。“余可,瑶瑶,你们假扮成我,兵分两路,前往华州。其他人,分别保护。另外,路途中会设下埋伏,将他们一网打尽。”
“那你呢?”冀安和叶嘉遇同时问,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彼此,便白了一眼对方。
“我会留在这里。所以,余可,瑶瑶,这次就靠你们俩扮演的像不像了。”
冀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第二天,上午人最多的时候,他们兵分两路,悄悄出了医院,他们一左一右,但两条路都有车子跟着。
病房内,护士帮忙换了点滴。
顾希打着哈欠:“上午我想多休息会儿,不用过来了。”
“好的。”护士便离开了。
顾希扯掉手指上的纱布,将右臂的纱布也拆了下来,她掀开被子,拿出岳晋松帮她准备好的衣服、帽子、口罩、防弹衣,还有通讯器,扎起头发,穿戴整齐,便跳窗户走了。
医院人很多,她没入人群,悄悄从医院大门口溜了出去,身后,有人跟着她。
她走在人行道上,将帽子压的很低,后边不仅有人跟着,还有车子缓缓跟着。
她拐到右边,一个人却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街道上车来车往,薛泽开着车子,叶嘉遇和假扮顾希的余可坐在后面,后面,有两辆车子跟着。
“顾希不在这里?!”他听着通讯器里面传来的消息,又问:“队长,那我们还需要跟着吗?”
“继续跟,伺机杀了他们。”
一辆越野车行驶在路上,后面有三辆车子跟着。
顾希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低垂着头擦着枪支。“你怎么会在这儿?”
而坐在驾驶座位置的冀安却阴沉着脸:“你有别的计划,为什么要瞒着我?”透过后视镜,他看到后面有车子紧跟着他们。他一手夺过她手中的枪,装在自己身上。“你手上有伤,打算怎么对付他们?同归于尽吗?!”
车子并没有继续直行,而是向左拐弯。顾希连忙问:“你要去哪?”
“医院和外面都不安全,我带你去部队。”冀安说着。顾希却反问他:“如果他们知道我们去部队,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冀安眉头紧锁,如果身后的尾巴察觉到他们要去部队,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组织,甚至在大街上公然开枪,那么就一定会殃及无辜。
顾希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差,知道他想到了后果,她便伸出手,按下“自动驾驶”的按钮,屏幕中便出现一条路线。
冀安松开方向盘,看着这路线,就算这路变化再大,他还是认得,目标点他再熟悉不过,那是十九年前顾琛及其队友牺牲的地点。他侧过头看着她,她坚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悲伤。冀安知道,她是故意将目的地设置在那里。她是想复仇。
“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冀安问。
“卓俊宇很狡猾,他看不到我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所以,你自己才是真正的鱼饵,为的是要杀卓俊宇。”
顾希眼中恨意很浓。“卓北臻,杀了我父亲他们,这笔账,我会先向他儿子讨回!那里已设下埋伏,就等鱼儿上钩了。”
“可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行动?你忘了你身上的伤了吗?”冀安的眼角有些红红的。“他们不值得用你的命来换。就算你大难不死,可你的手呢?乐叔说了,如果这次没有休养好,你的右手就废了……”
在顾希知道自己亲生母亲之前,原本是打算和他们同归于尽,因为她终究活不了多久。可当她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的时候,她就已经后悔了,后悔这个计划,也怨恨自己感染了“死亡病毒”。她好不容易才再次下定决心实施这个计划,可冀安却出现在她面前,还和她一起上了车。
车子自动驾驶着,冀安将枪补充好子弹,时不时地通过后视镜观察后边几条尾巴的动静。
顾希偷偷看了看他,他的脸色依旧阴沉着,还未消气。
☆、杀鱼
不知不觉,车子便开到了郊区,道路两旁种了不少庄稼,不过现在还不到收秋的时候,所以路上车辆并不多,不过就是弯弯绕绕,偶尔有条路不太好走。
最后一辆车内,卓俊宇在车子后面坐着,旁边的贺铭突然说:“队长,再往前不远,就是当年顾琛死的地方。”
“那正好,就让顾希和她老爸死在同一个地方!”
跟在冀安和顾希后面的第一辆车里面的琉璃,以及第二辆车内的莱斯,他们收到卓俊宇的死令,务必让顾希死在顾琛死去的地方。
右侧后视镜中,后面的车子离得越来越近,顾希皱了皱眉,距离约定的地方还没到,成败在此一举了。
“瑶瑶他们受到了攻击。”冀安耳朵通讯器传来的消息刚传来,他便告诉了顾希。见她有些担心,他便又说:“不过好在附近没有居民。放心吧,他们应付得过来的。”
“砰!”一声枪响,后胎爆了一只,冀安立即捉紧方向盘,但由于惯性,顾希还是向冀安的方向倾了一些,脑袋碰到了他的肩膀。冀安稳住方向,顾希坐直:“把枪给我。”
冀安却装作没听见。
紧接着,左右两侧的后视镜全都被打烂。
“我不用右手,把枪给我!”
“你左手也有伤。”冀安一手按着枪,一手稳住方向盘。
好几发子弹打在车子上,但冀安却开得很稳。
前面一个弯道,冀安一个左转弯,车子半倾斜着,瞬间消失在弯道,后面的几辆车子也不甘落后,纷纷跟了过去。
左边是一条长长的河,水很深,右边是成片的玉米地。整条路都静的可怕,只有车子的引擎声。相隔十九年,原本的道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过就算变化再大,顾希还是十分熟悉。她每年都会来到这条路上,站在父亲及其战友牺牲的地方,一站就是一天。
一发子弹打中另一只后胎,冀安牢牢稳住方向盘。一辆车子追上来,紧靠在他们右侧,不停地撞击,车子刮蹭在河边的护栏,断折些许。
顾希趁冀安双手紧握方向盘,眼疾手快,从他腰后抢夺一把枪来,打开玻璃,便是一枪。与此同时,对方也开来一枪,顾希前倾,子弹射入副驾驶座椅内,但对方的车子因为顾希射出去的子弹导致左前方轮胎爆胎,摇摇晃晃,冀安趁机加速,将这车子甩在了后面。
冀安再次从顾希手中夺过枪,放在自己左侧,她够不到的位置,忧心地看了看她的左手:“疼吗?”
“不疼。把枪还给我吧。”
“不行!”
后面车子突然冲过来,朝着越野车便撞过来,右侧又有一辆车快要追来。
冀安将方向盘往右打,逼退右侧车子,但后面的车子再次撞过来。
顾希看到那棵唯一的柳树,那里就是父亲他们牺牲的位置。“前面柳树的位置冲进河里!”
冀安加快油门,后面枪声不断。
在靠近柳树的位置,越野车冲过去,撞破护栏。
“跳!”将要坠落下河的时候,顾希喊了一声,冀安立即松了安全带,打开车门跳进了水中。然而顾希松了安全带,心脏剧烈跳动,呼吸急促,她想要打开车门,却连力气都没有。
河水很快便灌进车中,顾希呛了一大口水,无意识之间,她再次变为天启星人的模样,不过却好受许多,但水劈头盖脸地涌过来,她很想憋气,但口鼻不受控制地剧烈地呼吸着,水便被吸入进去。
三辆车子停在路上,一群人走下来。
气泡不断地向上冒,冀安钻进车内,见她捂着心口,一个不好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他伸出手,一手抚在她的脖颈,一手搂着她的腰,薄唇压在她的唇上。
她惊讶地睁开眼睛,一双紫眸泛着璀璨光芒,胸口不断起伏,这样的人工呼吸还是不足以让她顺畅呼吸。
子弹从上而下射进来,打在车顶上。
“轰!”一声爆炸,外面安静了下来。
紫色的眸子渐渐失去光彩,她的手缓缓垂下来,蓝色的发丝在水中轻飘飘地。
路面被炸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卓俊宇推开刚刚冒死护着他的贺铭,额头、身上也都受了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