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白舌尖仿若纹身刺体,将连日思念透过锐利尖印刻下。
“唔……”
解南喉咙滚了滚,低头看她的目光好像恶狼,危险狠厉,她在他的怀里,咬着他致命一处,但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反扑吞噬殆尽。
解南漆黑浓郁眸子看着她起起伏伏热喘。
李桔对上他深沉目光,鼻头忽然像按下十几个柠檬,酸得她心口一痛,眼泪顿时奔涌而出。
唇离开喉结,她埋头他脖颈,泛白指尖狠狠抓着他肩上衣领,委屈痛苦地大哭出声,死死抓着他衣服的手指发红手背青筋突起却怎么都不舍得丢。
解南心口像是一根弦绷起,随着她的哭嚎弦也跟着颤抖扫过他身体里的血肉,他心疼地抱紧怀里的人,两人都死死抓得对方疼,谁也不舍得丢。
解南亲着她乌黑头发,拍着她发颤脊背,一遍遍安抚,一遍遍承诺。
“不分开了,不分开了。”
“再也不分开了……”
第109章 我的幸福怎么了,她为什么……
尘封三月的小院, 花坛边的砖缝间有杂草已经生出。
香椿叶子已经变红,长得又大又厚,过了春分那段最佳时间, 叶子已经老了。
没有浇花的种子奇迹般的生存了下来, 从薄膜里钻出来,长高了许多。有成群蚂蚁从土眼里钻出来,不知道要往哪里去觅食, 晚上草丛间,隐隐烁烁有蟋蟀的声音传来。
月明风清, 今夜无人关心窗外景色。
卧室纱帘翻飞,交颈而眠的两人不知何时醒来。
下午李桔抱着解南结结实实痛哭了一顿,算是把他走后的无奈痛苦思念都哭了干净,解南抱着她轻拍着,等缓下来要走时,腿长时间僵着, 忍不住打了个趔趄,直接带着两人和旁边的行李箱都倒了。
好在李桔抓着门, 摔的倒是没有多厉害, 就是狼狈。
李桔觑着解南黑的脸, 噗嗤笑了出来。
“不哭了?”解南挑眉问,声音危险。
李桔心虚地从他身上跳下,绕过就要跑, 下一秒就被飞速起来的解南抓住了手腕,从后面直接抱起进了卧室。
门口,行李箱歪倒着碰在门上。
屋里,有人被强横撞着将横亘三月的晦涩痛意和抱歉撞碎,永远听不厌的温热呜咽刻进心里, 从乖张的配合到叫嚣到口干舌燥的小猫喵喵叫不停,浑身无力仿若一团水,随着他的喜爱揉捏,只要他好好找补回来。
至于那些干巴巴的道歉和眼里的愧意,都在勾起的白色手臂和柔软的腰肢间诉说。
等月上枝头,两人醒来,解南抱着累极的她洗澡。
出来后发现没有换洗衣服,解南从行李箱抽出自己的长衬衫给她。
李桔睨了他一眼,低头笑着乖乖穿上。
只是没能穿多久,在厨房找到几包过期的方便面,两人凑合吃了后,很快就又被扒掉了衣服。
之后几天,两人除了出门买菜哪也没去过。
民以食为天,以及,饮食男女的食色性也。
饿的时候解南起床做饭,李桔就穿着他的衣服站在旁边看他做饭,或者从后面抱着他的腰头贴在他脊背上委屈,打字给他看:“我的腿好疼……”
解南笑:“下次换个方向。”
李桔脸热,下巴在他背上点点,表示勉强同意。
吃完饭,两人又回了床上,不做的时候就抱着睡觉,醒来解南就安静地看着李桔打字,听她说最近发生的事。
将近一周,两人哪也没去,走到哪另一个人就跟到哪。
睡在床上时抱着说话,坐在沙发看电影时不时接吻,小院里解南除草李桔拿着小扇子给他打风。
生活慢下来,小院的每天都好像切下一块香甜奶酪,含在嘴边许久才舍得咽下。
七月初李桔和解南毕业,六月中旬后陆陆续续有事情需要回学校。
解南回学校,李桔回家看宗雅丹,最后学校相遇再一起回小院。
宗雅丹问她去哪了,李桔直白说:“解南回来了。”
宗雅丹脸色不佳,她最近忙着处理和狱中李良功的离婚手续,分身乏术也没有余力去管她。
这天,两人回小院,路上解南接到电话,之后神情都不对劲。
“怎么了?”李桔打字问。
解南沉默了片刻,“明天是郭喜芬五七,解如龙让我去看她。”
李桔瞠目,忍不住手语比划:她、她怎么会死……
意识到解南看不懂,她掏出手机要打字,解南已经猜出她所想:“她早先就患了肝癌,但是放弃治疗一直在等死。”
李桔心口一紧,她虽然不喜欢郭喜芬,但那也是……
她担忧地看解南。
解南见她模样,好笑地捏了捏她鼻子,“放心,我早就知道了有这一天,那是她的选择。”
他的目光错过她的肩膀看向公交车窗外街道,“伤心就更不可能了……”
李桔揪揪他衣服,解南低头看她打字:解如龙为什么会通知你?
就他们的关系即便是这种事解如龙也不会通知他才对。
解南看着她放在手机上的手,掩下眼底痛意说:“那套房子郭喜芬立了遗嘱。”
他顿了下,说:“有我一半。”
李桔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看他。
翌日,青陵墓园。
李桔和解南从一排杂草间穿过走上一条蜿蜒土路,终于寻到解如龙说的地方。
说是墓园,更像是荒郊野岭开垦的一片荒地,卖便宜墓地给穷人。
李桔感觉身边越来越沉的气息,握他的手紧了紧。
解南偏头看她,安抚地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往里走。
解南走到墓碑前,站在土块上,看着身前的黑色墓碑,上面解洪二字立在第一排,随后是郭喜芬的名字。
两人没有合照,只有两张照片贴在一起。
难得解如龙已经在了,墓地前面砖头垒起的圆圈里,有冥币烧掉,潦草几张,像是完任务。
看到解南和李桔,解如龙阴鸷的冷笑,“你可算舍得出面了,我妈死你竟然都不来,解南你就是个白眼狼。”
李桔沉脸,瞪向他。
解如龙嗤笑:“还巴着呢,有这个小富婆养着,你也不在乎那个房子吧,我劝你自觉把那剩下的半套房子让出来。”
说着,解如龙朝地上呸了声,“也不知道我妈死前怎么老糊涂,怎么会把房子给你一半。”
解南面无表情看着他,“法律生效,那套房子现在就有我一半,你要是想要房子,最好先想好该怎么跟我说话。”
“我|操!”解如龙四处乱看,捡起地上的砖就要冲过来,“我才是亲生的,想要房子你配吗?解南,你可看看这地上睡得两个,一个是被你害死的,一个是被你气死的。你把我家都毁了,你还想要房子,我劝你最好识相,否则我……”
“你能怎么样?”解南反问,声音冰冷,漆黑眸子看着对面暴戾的男人,声音轻蔑好似看一堆垃圾。
李桔听到他阴冷声音,心口一跳,不由朝他贴近了些。
“我他妈你敢抢我房子,我跟你拼命,我告诉你那房子都是我的,你一半都别想要!”
“命?你的烂命值几个钱?”解南声音冰冷到了极点,看他的视线是从未有过的阴戾,“我再说一遍,想好怎么跟我说话。”
解南收回视线,看向墓碑,“如果不是地上的这两个人,你现在早就被人废了腿。”
解如龙打了冷颤,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眼神阴鸷的解南,心里竟然冒出一点恐慌和发虚。
以往二十多年,解南即便威胁他也没有露出这么强势可怕的一面。
“你、你吓唬我?”
“呵。”解南冷笑着看他,好似咀嚼一个笑话:“你为了三十万就把我的人卖了,你觉得这是恐吓?”
解南弯腰,捡起一块砖在手里掂了掂,“你觉得这个如何,要知道你的腿可是因为我才留着。”
解如龙对上解南冰冷目光,感觉自己好像被一条阴冷毒蛇狠狠盯着,对他冒着绿色毒液,似乎下一秒这转头就会砸到他腿上。
“你,你等着!”解如龙都搞不懂他原本怒气冲冲要房子,为什么会心生惧意,“房子的事情没完,我、我告诉你我一定要拿回来!”
说完,解如龙狠狠把转头砸到旁边草丛,看也不看身后墓碑就走了。
荒郊恢复一片安静,草丛窸窣随风摇动。
李桔摇了摇解南的胳膊,担心地看他。
“你还好吗?”她打字问。
解南抓着她的手,目光直直看着她,过了几秒眼里冰冷才消去,笑着点点她手心,“别担心。”
李桔点点头,松开他的手,蹲下将提着的袋子里的祭奠碟子拿出来,将菜倒进去。
因为是头七,必要的程序还是走了一遍。
烧完冥币,两人都沉默了,李桔是说不了,解南大概就是真的无话可说。
因为是夫妻合墓,即便解洪在这里,解南也很沉默。
李桔看着照片上的两人,解洪的照片他看过,不同的是郭喜芬的照片,自她第一次见这个女人,她在她印象里便是不好接近,随后是刻薄、尖锐、冷漠,不像一个母亲,倒是像尖酸的仇人。然而这个墓上的照片贴着的是郭喜芬很多年前的照片,脸还没有发福,目光里有闪烁的笑容,羞赧地看着镜头,摄像头后应该站着她深爱的男人,所以她眼里的幸福快乐是那么清晰。
李桔在那个仿若行尸走肉的女人身上,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目光。
“她为什么会把房子给你啊……”李桔忍不住打字问。
解如龙怎么都想不到,李桔想不明白,解南应该比谁都震惊,怨恨了他半辈子的女人死前把房子留给了他。
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好像在清风叶摇中,对着郭喜芬的墓碑就能有答案。
“因为爸爸。”他目光静静的看着解洪:“爸爸认我是亲儿子,他说过这房子有我一半。”
所以哪怕郭喜芬再恨他,她还是按着她深爱的男人的话,将房子留给了他。
而解招娣,在郭喜芬世界观里,那是个女孩,从来就没有分到房子的道理,所以哪怕生命最后一秒,她也没想到过她。
李桔目光复杂看着解南。
“爸爸去世那年,郭喜芬自杀过好几次,有一次她险些就死了,我跪在她床前,求她不要死,我愿意承担债务,我愿意承担她所有恨意,但是我承受不了两条人命。”解南目光悲伤的看向李桔,“爸爸很爱她,我不能看着她死,但是……”
解南终于看向墓碑上幸福笑着的女人,“她更爱爸爸,为了让爸爸在解家那边抬得起脸面,疯了一样要给他生儿子,在爸爸去世以后,不准爸爸夏下墓地,和解家人大闹,撒泼打滚站在解家楼顶以死相逼不准爸爸下墓地,她说自己很快就要死了,她要去陪他,她要和他一起走。”
李桔心中震荡,难怪解洪的骨灰盒这么多年都放在火葬场的寄存点里。
“她恨我,靠着恨意活下去,我怕她死,我怕以后不能再没脸面去见爸爸。现在,她终于死了。”
“解南。”李桔心疼地抓着他的手,打字的手都在颤:“不怪你不怪你……”
“是吗?”解南目光怔忡,看向李桔的目光带着茫然:“这么多年,我是不是解脱了……”
李桔打字:“不管怎么样,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解南,郭喜芬已经去寻找她的幸福了,以后,你要让自己也幸福起来。”
解南苦笑着看她,片刻点了点她眉心。
李桔瞪他:“干嘛?”
解南目光温柔又专注地看着她。
“可是,我想问,我的幸福怎么了,她为什么不能说话了?”
第110章 解南,这不是拖累。
墓地忽然安静下来, 李桔说不出话,解南不说话只看着她。
李桔稍显慌乱地拿手机:我、我们给墓边锄锄草吧,这杂草太多了。
说是墓地, 倒不如说人站在草丛里。
说完, 她转身就去拔草。
解南垂眸,看着她避开他拔草,直接问:“是因为我吗?”
李桔拔草的动作不停, 转身挥着手里的草指他,口型道:“快拔草啊。”
“我记得以前你跟我说过, 你的高考志愿被修改,那个暑假都说不出话。”解南漆黑的眸子锁着她的每个动作,直直看着她:“这次呢,这次因为什么?”
李桔用手机解释:最近发生那么多事,压力大就这样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怎么会跟你有关系。
她重重打:别说了,快干正事。
“从哪天开始的?”解南精准问。
李桔一顿, 瞪了他半晌, 眼眶渐渐红润, 忽然咬牙把手里的草往他身上狠扔。
“非问非问,你说因为什么?”
她哭着朝他大喊,羞恼悲伤, 吼出来的声音只有呜呜唔唔……
解南沉眸,大步上前抱住她,李桔打他,他声音低哑带着颤抖,垂下眼皮说:“对不起。”
李桔锤他。
解南:“好, 我不道歉。”
李桔红着眼眶抱住他,熟悉的温度回到她身前,将那夜漫长胡同里行走的悲伤茫然填补。
那晚,她拉着沉重的行李箱穿过僻静胡同往外走,每走一步嗓子都在发疼,她想哭,眼睛干涩的厉害,身边黑色影子拉着她往无望里拖,她以为再看不到他。
初夏阳光晴朗,温暖的光线穿过无尽的冰冷与黑暗,终于落到两人身上。
离开时,墓地周围一圈的草已经尽数拔除。
远处,堆成一摞的草叶子摇曳,夏风吹过墓前的饭菜,四散的香味渐渐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