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鹏程：“原因无他。只为了保证他们不会饿死接头，不会受人欺负。”
瞿双双：“……”歪理，一定是歪理。
周鹏程顿了顿，换了个更舒适地坐姿，居高临下地看着瞿双双：“你既然和承骁相熟，应当知道他有个可笑的‘医学梦’吧？”
瞿双双反驳道：“那并不可笑。”
周鹏程：“这不重要。重点是，无论他将来如何选择，都逃不过周家的家规。只能二选一，这是我的底线。”
瞿双双：“……”
周鹏程：“我想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当明白我的意思。希望你，不要因为承骁的‘一时兴起’，耽误了自己，也耽误了他。”
瞿双双紧紧地抿着唇，双眼发红地看着周鹏程。
周鹏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放到瞿双双面前：“如果你不信我的话，可以自己回去听听。听听他的真实想法。”
第四十七章
周承骁再次回到学校时, 已经快要临近寒假了。说穿了, 他也不过是回来考个试，好让档案好看些。
这次回来后, 他发现瞿双双好像有些变了。具体的说不上来，但很明显，她比最开始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还要沉默了。她还是会笑, 笑容却不如之前那般明朗。有时候和她说话，也感觉她心不在焉, 甚至会直接走神。
这天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 周承骁忍不住问：“你最近怎么了？我看你情绪似乎有点低落,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瞿双双眼中微现诧异，她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了。
“其实也没有啦……”瞿双双微微垂下眼皮，“你不在这段时间我落下了好多功课。我就是怕期末考砸了没脸回家过年。”
瞿双双头一次，对着周承骁撒了谎。
周承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你放心，我既然回来了, 就不会让你死得太难看的。至少……安心回家过年这个愿望还是能达成的。”
瞿双双微微扯了扯嘴角：“嗯。”
感觉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呢。瞿双双想起周承骁之前帮她补课时, 还专门给她出了一套考题打题的事情。他对她的事, 从来都是很上心的。如果是这种认真程度的感情, 即便只是‘一时兴起’，那也值了。
周承骁不知道的是，瞿双双和他相处的时候，怀着的是一种近乎献祭一般的心态。她自己在心里，已经开始了他们关系的倒计时。
瞿双双那天回家之后，纠结了很久, 明知可能是陷阱，可最后还是忍不住听了录音。
是人都有好奇心，更何况是和心里着紧的人密切相关的。古语有云‘好奇害死猫’，留下这句警世名言的古人是具有智慧的。
那条录音，瞿双双前前后后一共听了十遍。刚听完第一遍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有点懵。正如周鹏程所说，那状态，那说话的方式，以及说出的内容，都不是她认识的周承骁。她想，也许是她听得太快了，没听清楚细节。于是，她又听了第二遍，不断地暂停，一字一句都不放过。然后她确认了，那声音的确是周承骁本人的。说话的语气，断句的方式，都是他的习惯。那确实是他本人，一个她所不认识的周承骁。
瞿双双私下里替周承骁找过无数个理由，但她发现连她自己都很难自圆其说。因为，无论是周承骁说‘我不过就是觉得她挺有趣的，逗逗闷子也不错’时的那种漫不经心，还是‘我真要找个人谈恋爱，还不如找苏蓉这样的’时的那种戏谑，都是那么的陌生，而真实。
再后来，她逼自己一遍一遍地去听那段录音，逼自己认清现实，逼自己放弃。
瞿双双想，就算这一切都是周承骁的‘兴趣’所致，但也并不是说他就一点真情都没有放在里面，她又不瞎。他的关心是真的，他的在乎也是真的。只是，也许这‘真’，是有时效性的。是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过了十二点，她就只是一个脱了水晶鞋的低到尘埃里的灰姑娘，而周承骁却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王子 瞿双双知道，就算周鹏程不来找她，她和周承骁，可能最后也走不远。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周承骁一开始就很清楚，而她却到现在才明白。
不配。她生平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个词的含义，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瞿双双最终参加了东京艺术大学漫画明星班的预选赛。不知为什么，这次的作品完成得异常顺利，简直称得上是行云流水。而且她在以往的风格上又加入了一些大胆的新尝试。也许每一个艺术工作者，一生之中都会有那么一个‘打通任督二脉’的机会。瞿双双想，大概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情场失意，赛场得意’吧。
瞿双双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她和周承骁一个期限——一个满足她私心的期限。如果，她有幸被这个明星班录取，那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大概就是她和周承骁最后相处的时光了。
她果然还是不能让周承骁因为一时兴起而失去追求梦想的机会，也正如她不愿放弃自己的梦想。也许就这份执着而言，她和周承骁不相上下。但她任性地想将这‘死线’往后推一推，所以这次周承骁回来上课，她便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们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听音乐，一起逛漫画店，得了空一起看电影。她看他打篮球，他陪她画画。仿佛真像一对幸福的小情侣一样。
虽然也许她只是周承骁生命中短暂的夏日烟火，但这段记忆对瞿双双来讲却值得铭记一辈子。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作为条件，你能信守承诺，让周承骁学医吗？”瞿双双最后是这样回复周鹏程的。
周鹏程：“只要你离开他。可以。”
……
时间在忙碌而紧张的备考中一晃而过，一转眼，就到了寒假。瞿双双在周承骁的考前突击和神打题的帮助下，考了一个还算拿得出手的成绩。正如周承骁之前承诺的，让她有脸回家过年了。
而刚进入寒假不久，东京那边也来了消息……
这天刚吃过晚饭，瞿双双却没有向往常那样回自己的房间，而是严肃地走到了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双亲面前。
“爸，妈，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商量。”瞿双双握着通知书的左手微微收紧。
瞿爸爸看网球直播正看得起劲，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示意瞿双双让开一点：“哟呵，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瞿妈妈从向来听话的女儿严肃的神情里敏感地嗅出事情的严重性，索性拿起旁边的遥控板直接关掉了电视。
瞿爸爸霍然转向瞿妈：“你干什么？！正看到关键……”
瞿妈妈打断他：“闭嘴，好好听女儿说话。女儿重要网球重要？”
在家地位排名第三的瞿爸爸乖乖闭嘴。
“这个……”瞿双双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将手中的通知书递给父母，“我请求五分钟无打扰自我陈述的时间。”
瞿爸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那封通知书的来源上：“艺术学校？？！我不同意！什么乱七八糟不务正业的东西。”
瞿双双：“……”
瞿妈妈一巴掌拍到瞿爸背上：“能不能听女儿把话说完？”
瞿爸又怂了。
瞿双双：“谢谢妈。也许你们知道，我从小就对画画有着匪夷所思的热情……”
瞿双双从爱好，说到她这些年出版的作品，说到宫田骏二在日本漫画动画界的地位，说到这个机会是多么的难得，最后说到梦想。
“我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忤逆过你们的意愿。上补习班，参加兴趣班，学钢琴，跟着你们出去社交……这些其实都不是我喜欢的。但因为我不想让你们失望，所以我都一一照做了。但是我想，现在这件事，决定着我今后人生的方向。我想，如果我这次还是依照你们的意愿，去一所还行的大学，学一个还行的专业，毕业后做一份稳定的工作，就这样碌碌无为蹉跎一辈子……我不甘心。我知道这条道路不是传统观念里的‘安稳’的工作，但这是我的梦想，是我毕生想要追求的事业。有些人，穷其一生，都没能找到想要为之奋斗的梦想。而我，不仅找到了，现在这么好的机会还摆在了我面前，我如果不去做，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爸、妈，我从来没求过你们什么，但就这件事，我想坚持自己的想法，绝不妥协。”瞿双双斩钉截铁地说道。
瞿爸爸瞠目结舌地看着印象中那个素来安静乖巧的女儿，记忆中，她从来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也不会这样伶牙俐齿。
瞿爸爸愣了半天神，才咳嗽道：“可是……去日本读书，你要知道，这学费……”
瞿双双：“学校给了我全额奖学金。至于生活费……我可以利用课余时间打工。我知道家里的情况，我会尽全力减少你们的负担的。”
女儿如此懂事，瞿爸爸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愁。
瞿爸爸最冠冕堂皇的理由被堵了回去，于是又开始皱眉想新的说辞……
瞿妈妈忽然开口道：“妈妈支持你。有梦想，就去追求吧。”
瞿爸爸这下真不淡定了：“别乱说，这会惯坏了孩子！学这些劳什子的东西，到时候出来找不到工作怎么办？四年都被荒废了，你负责？这可是关乎一生得事情。”
瞿妈妈：“正是因为关乎一生，我才支持她。而且，说到惯，我们从小到大，有惯过她吗？你以为她为什么养成了这么怂的性格？还不是因为你，有事没事就吼她！孩子的自信心全被你毁了……”
瞿爸爸：“你怎么又开始翻旧账了，这事不是说好不提了吗？！”
瞿双双：“呃……爸、妈，学校的事……”
瞿妈妈：“哦，对。扯远了。我觉得有梦想，并为之努力奋斗，是很好的事情。我还觉得一辈子过得浑浑噩噩没有梦想的我很可怜呢！”
瞿爸爸：“……”
瞿妈妈：“这事妈妈批准了。双双，正如你所说，这个机会很好，应该主动去抓住……至于生活费，别担心，妈妈给你全包了。”
“谢谢妈妈！”瞿双双走上前给了瞿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
瞿爸爸抗议：“喂，我还没同意……”
瞿双双：“呃……”
瞿妈妈：“别担心！你爸这边我来搞定。”
瞿双双感动地：“妈妈，我爱你！”
瞿双双是打心里感激自己的妈妈，感恩自己生在了这样一个开明的家庭。因为她知道，在中国还有万千和她一样怀揣着梦想的小孩儿，这梦想的树苗还没发芽，就已经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同时，她也是打心底里知道——倒计时，这次是真的开始了。再无回旋的余地。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下章会撒糖，你们信吗？真的。我也是言出必行的好作者呢～
第四十八章
“双双, 我春节要跟着我二叔去一趟北京……所以, 不能陪你过年了。”
虽然寒假里不能时常见面，但周承骁三天两头的都会给瞿双双打电话。而且这些电话基本都是单向的——周承骁每次都会主动打给她。这倒是出乎瞿双双的意料, 她第一次真切地认识到，原来他也可以不冷的。
瞿双双‘嗯’了一声：“没关系的，春节本来就应该多陪陪家人。那你……注意安全啊。北京比咱们这里冷多了, 你多带点厚衣服。”
周承骁低笑了两声：“嗯。你都不问问我去多久？”
瞿双双鹦鹉学舌一般：“那……你去多久？”
周承骁：“一个星期。不过，能赶得上回来过情人节。”
瞿双双觉得脑袋里一声闷响, 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啊……”
周承骁：“双双, 情人节, 一起过吧？”
瞿双双：“……嗯。”
以前总是在漫画里，小说里，电视里，甚至新闻里看见别人过情人节的热闹。瞿双双曾经想象过无数次，如果自己有了男朋友, 会怎么过情人节？也许她回合日本少女漫画里的妹子一样笨拙地烤好爱心巧克力然后送给男朋友。然后男朋友会不动声色地吃下糖和可可粉比例都不对的超难吃巧克力, 还夸赞她手艺好……
她也曾经悄悄想象过自己将来的男朋友会是什么样的, 是高是矮, 是扁是圆，是聪明还是笨拙……但就算是在想象力，她都不敢想象一个像周承骁这么完美的男朋友。
瞿双双以前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Too good to be true.如果你觉得这件事好得让人难以置信，那多半都不是真的。
……
既然要一起过情人节，那肯定还是要好好准备准备的。瞿双双绞尽脑汁想要给周承骁送什么礼物，却始终也想不到合适的礼物。
瞿双双找齐玥商量。
齐玥：“巧克力？”
瞿双双：“太大众化了。而且吃了就没了。”
齐玥：“画一幅画？”
瞿双双：“已经送过了。”
齐玥：“衣服, 手表，钱包？”
瞿双双：“太俗。”
齐玥：“大爷，小的伺候不了了，您自己慢慢想吧。”
瞿双双：“……”
齐玥：“话说，你什么时候去日本吗？”
瞿双双：“四月份。”
齐玥：“什么？！这么早？为什么？”
瞿双双：“他们小学到高中，一年都是三个学期。四月份到七月份是第一学期，八月到十二月第二学期，一月到三月第三学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