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走路都喘——妙玉子
时间:2021-12-27 15:35:24

  “你这孩子倒是十分知礼, 我姓李, 你若不嫌弃的话, 便唤我一声李婶婶吧。”尚书夫人李氏便笑着将沈宜荏扶了起来。
  沈宜荏顺势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后,她方才轻唤了一声,“李婶婶。”
  李氏脸上的神色颇为和善, 她只朝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立刻奉上了一本卷宗,只双手捧于沈宜荏面前。
  “我知你来寻婶婶是为了什么,婶婶也替你去拿了这卷宗来,只是沈家一事早已结案, 那日沈家后院里有下人在烧火,偏偏风大,那火星子便烧到了房屋里,这才酿成了这般惨剧。”那李氏只神情悲痛地说道。
  沈宜荏霎时便觉自己被当头棒喝了一通,她颤抖着捧着那卷宗仔细地翻阅了一番,只见上头清清楚楚地写着沈家一案的缘由、经过,连那日江南的天气都写得细致无比。
  她沈家八十口人竟是因一点火星子和一阵大风而举家覆没?
  不可能,说真起了这么大的火,为何没一个人逃了出来?沈宜荏虽瞧不颇这卷宗里的隐情,可她也察觉出了不对劲,这些拼凑出来的理由太过刻意,却更有欲盖弥彰之感。
  只是李氏的态度已十分明显,沈宜荏纵有千言万语欲要宣泄于口,触及李氏冰冷刺骨的眼神后,她却生生将那些话给咽了下去。
  “你也别太伤心,逝者已逝,生者可要好好活着才是。”李氏说这话时,脸上带着几分计算好的和善笑意。
  沈宜荏无语凝噎,沉默了半晌后,她方才觉得这逼仄的耳房闷的险些要令她窒息,她便起身与李氏说道:“谢过婶婶,宜荏叨扰了。”
  说罢,连面子情也顾不上维护,匆匆行礼后,她便转身离去。
  待沈宜荏脚步声淡去后,李氏身旁的丫鬟才极不满地说道:“夫人,这沈姑娘当真有些不知礼数。”
  李氏却嘴角一勾,满不在乎地说道:“你若是被害死了全家,还找不到幕后凶手,你也会无心问话的。”
  那丫鬟语塞,便要服侍李氏起身之时,却听得外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并伴着一阵气喘吁吁的女声一同飘进了李氏的耳朵里。
  她便蹙眉问道:“是谁在外头?”
  李依梦身边的丫鬟此刻正诚惶诚恐地从外间小跑着走进了耳房,还未等李氏面带不虞地痛骂她一通时,她却先泣道:“夫人,小姐不见了。”
  李氏当下便从那软塌中挣扎起了身,只横眉竖眼地问道:“梦儿不见了?如何会不见?你把话说清楚。”
  “小姐说要出恭,奴婢门便服侍着她去净房里,小姐不愿意奴婢们在一旁瞧着她,便把奴婢们赶了出去,奴婢们便只得在外间等着,只是一炷香的工夫过去,小姐仍未出来,奴婢们察觉到不对劲时,净房里已空无一人。”
  待那丫鬟说话,李氏此刻也顾不上责打丫鬟,她只冷着脸厉声吩咐道:“她跑不远,定还在家庙附近,快派了人去那儿寻。”
  *
  沈宜荏出了耳房后,便心不在焉地往宴厅走去。
  因神游太虚的缘故,她走路时迈开的步子不免比往常大上了一些。
  李氏摆明了不愿意插手沈家一事,可她大可直言了当地回绝自己,何必要将这“刻意”的卷宗拿出来搪塞自己呢?
  此举瞧着倒像是故意打消自己再追查沈家一案一般,只是这般拙劣的借口,换了谁都是不愿意相信的。
  李氏为何如此笃定自己不会怀疑那卷宗上的消息?
  不,兴许她并不是笃定自己不会怀疑!
  思及此,沈宜荏方觉得自己脑海中紊乱的思绪似是要抽丝剥茧地寻出一些条理来,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行动间便也气喘吁吁了起来。
  兴许是李氏有恃无恐,她料定那卷宗天衣无缝,或者那幕后凶手一手遮天,自己便是挖空心思也寻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出来。
  一阵冷汗从沈宜荏额间缓缓流下,她心内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李氏一定认识那幕后凶手,而那幕后凶手必是居于高位之人,这才会让贵为刑部尚书夫人的李氏如此心甘情愿地为她遮掩。
  听这李氏的口风,她似是与姑母极密切的样子。
  那姑母,她究竟知不知晓那幕后凶手是谁?
  这一刻,沈宜荏的心内是前所未有的惶恐,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家人究竟碍了那贵人什么眼,让他对他们痛下杀手,可她却熟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
  她沈家八十口的命,如何就能被这些权贵三言两语打发掉了?
  对沈氏颇有些怀疑的沈宜荏沉思了半晌,她如今的处境颇为艰难,既然姑母已不可信,那她只能靠自己来为沈家伸冤。
  只是她能借助的也不过是自己这一身好皮囊罢了,表哥便是她最后的依仗。
  坚定了想法的沈宜荏便立在原地深呼吸了一瞬,而后便脚步匆匆地往宴厅里走去,路上她虽遇到了不少神情慌张的丫鬟仆妇,可她却也没把她们的心声当一回事。
  【大小姐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当真是丢脸。】
  【夫人今日又要打杀好几个丫鬟了,幸好我不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
  【累了一天了,还要去找人,没有赏银便罢了,待会儿还得受一顿骂。】
  【今日的饭菜当真不错,我许久没吃过肉了。】
  【为何那女子身上没有主子让我寻的水葫芦玉坠?这回去该如何交差?】
  ……
  听到水葫芦玉坠后,沈宜荏略有些疑惑,可她心内终究还记挂着更重要的事,她便也没往深处去想,只大步迈向花厅。
  近日不知怎得,她只觉自己的心声之症比起从前要好上许多,从前只要一发作,那病症必得持续一个时辰,如今一发作,半个时辰的工夫便能好转。
  沈宜荏一回了宴厅,放眼寻了寻红枣后,也不去与沈氏多说些什么,只将红枣带出了宴厅。
  “你去与冬儿说一声,就说我身子不适,若表哥愿意的话,便带我去医馆瞧瞧吧。”沈宜荏面色平静地说完后,便将自己身上的披帛给解了下来。
  红枣极不忍心地瞧了一眼自家小姐脖颈处的红痕,当下便应道:“姑娘略在此处等一等,我这便去找冬儿。”
  沈宜荏心内清明如初,因她如今只有靠表哥这一个法子可施,她心内便也有些惴惴不安,若是表哥对自己的这一丝心悦消失殆尽了,她岂不是一点依仗都没有了?
  如今她必须要想个法子让表哥对自己情根深种才是,沈宜荏纠结了半晌,心中只暗暗叹息,她何时成了这样不择手段的女子?
  只是叹息归叹息,为了还父母亲人一个公道,她沈宜荏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又何况是捧场做戏一番呢?
  一炷香的工夫后,沈宜荏已立得有些腿酸之际,红枣方才带着傅宏浚姗姗来迟,只是此刻的傅宏浚脸上的神色已不像方才那般冷峻,他只担忧万分地望向沈宜荏,只道:“表妹,你身子哪里不适?”
  沈宜荏只半掩着自己如玉的脸庞,含羞带怯地望了傅宏浚一眼后,方才软着语调开口道:“表哥,白日里是宜荏不懂事,只一味要强,枉费了表哥一片好心,如今我脖颈里仍是疼的很呢。”
  傅宏浚此刻哪里还顾得上生闷气,他听沈宜荏说疼,一颗心便如被揉碎了一般酸疼不已,他便立刻沉声对冬儿说道:“快去备车,再去与夫人说一声。”
  冬儿却十分心不在焉,呆在原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傅宏浚便又重复了一遍,冬儿却仍恍若未闻,连沈宜荏身侧的红枣都为他捏了把汗。
  终于意识回笼的冬儿这才慌不择路地说道:“世子,二小姐…不见了。”
  傅宏浚听了这话,便也脸色大变,他只冷声道:“芷娇身边这么多丫鬟跟着,如何会不见?”
  冬儿便十分慌张地说道:“二小姐并身边的丫鬟都不见了,夫人如今也在着急呢。”
  沈宜荏这时也顾不上魅惑傅宏浚了,她只急切地说道:“那快去找找芷娇吧,方才她从宴厅跑出去后,我也许久未见她了。”
  傅宏浚闻言,便立刻去寻了刑部尚书,只央求他派了府中下人一同去寻一寻傅芷娇。
  天色昏黄之时,心焦不已的傅宏浚才得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傅芷娇与几个丫鬟一齐惨死在尚书府的家庙里。
 
 
第34章 读心术。
  傅宏浚得了这消息以后, 当下便愣在了原地半晌,随后才颤着语调对已在马车里候着的沈宜荏说道:“芷娇她,死了。”
  沈宜荏听了自是心中大怮, 傅芷娇怎么会死?明明有好几个丫鬟都跟在她身边, 难道是丫鬟背主?
  沈宜荏便惨白着脸问道:“明明方才她身边的丫鬟都跟着她出了宴厅,这么多丫鬟在侧,芷娇如何会死?”
  傅宏浚脸上弥漫着深切的哀伤, 他缓了片刻后,方才说道:“那些丫鬟也都死了, 并且芷娇腰带都被那歹人解了,荷包玉佩都撒了一地。”
  他虽与这庶妹不甚亲厚,可到底他们留着相同的血脉,妹妹惨死在尚书府上,死状还衣衫不整,他的心也不免沉痛了起来。
  而沈宜荏听了傅宏浚这话以后, 脸上勉强维持的平静神色却骤然变得无影无踪,一阵巨大的恐惧游荡在她的心田间。
  她霎时大脑便变得一片空白, 方才在尚书府里她偶然听到一个丫鬟说了句“葫芦玉坠”时, 她就觉得心下不安。
  如今听表哥说了傅芷娇悲惨的遭遇和她被凶手取下荷包的这点细枝末节的事, 她心内警铃大作,剧烈的悲伤朝她奔涌而来。
  只见沈宜荏似是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她晃着孱弱的身子, 眼里满是氤氲着的泪雾,傅宏浚察觉她有异,便立刻要上前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只听沈宜荏却霎时抓住了他的胳膊,声嘶力竭地泣道:“表哥,芷娇…芷娇她是为我而死的。”
  说着, 便一头栽倒在傅宏浚的怀里。
  傅宏浚见沈宜荏晕倒,已是心急如焚,情急之下他便只得让冬儿去寻沈氏来料理傅芷娇一事,而他则将表妹抱进马车,往京城中的回春馆驶去。
  *
  沈宜荏做了一个极长的梦,再睁眼之时,却见傅宏浚放大的俊脸正端坐在自己眼前。
  见沈宜荏苏醒,傅宏浚方才松了眉头,迈步走到沈宜荏床榻边,只道:“表妹,你如今可还有哪里不适?”
  沈宜荏思绪回笼以后,才想起傅芷娇做了自己的替罪羊,惨死在刑部尚书府一时,她霎时便红了眼,只哽咽着答道:“表哥,我没事。”
  傅宏浚却没料到沈宜荏一醒来便会流泪,他当下便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举起手帕想替表妹擦拭却又怕自己唐突了她,可再放任表妹这么流泪下去,他的心便要被揉碎成一团了。
  “表妹,你别哭,是身上哪里疼吗?我替你去找大夫。”傅宏浚手足无措下,便想出屋子去寻大夫来。
  他方才转身,便觉自己的衣襟似是被人拉住了,一回头,却见沈宜荏红肿着粉桃一般的双眼,楚楚可怜地望着自己。
  傅宏浚的心便瞬间软成了一滩春水,他只顺势坐在了床榻边,柔声问道:“我知你与芷娇关系密切,可你也不必如此自责,红枣已与我说了,你和芷娇在花厅里时有些口角,她便赌气跑了出去,之后她不幸遇到了这样悲惨的事,却也与你无干。”
  沈宜荏听了傅宏浚这番温声劝慰后,心下的酸楚便又放大了好几分,踟蹰半晌后,她方才下定了决心,道:“表哥,芷娇她是枉死的,那杀手真正要杀的人是我。”
  说完这话以后,沈宜荏便把自己缚于腰间的葫芦玉坠解了下来,并奉于傅宏浚眼前。
  而傅宏浚似是被沈宜荏这番话给砸懵了,他愣了半晌后,方才说道:“表妹,这话是从何说起?”
  沈宜荏瞧见了傅宏浚眸子里的怀疑,她便只得苦笑了一声,道:“表哥,若我说,我能听见别人的心声,你可会信我?”
  从不信怪力乱神之说的傅宏浚便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道:“表妹,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宜荏心下稍安,世子表哥的反应虽有些怀疑,可到底没有立刻将自己当成妖门邪术一般痛斥出声,她知她这个心声之症太过离经叛道,可如今既有人要对自己痛下杀手,她除了求助表哥以外,别无他法。
  “表哥,自我来了京城以后,我便患上了一个奇怪的病症,若我走路时步伐迈的大了一些,有些气喘吁吁后,我便能听见别人的心声。”沈宜荏便一板一眼地说道。
  傅宏浚花了许久才听明白了沈宜荏话里的意思,这等惊世骇俗的病症着实是让他不敢置信,可他冷静下来后,便发现表妹说这话时神色真挚,不似作伪。
  况且若表妹当真能读懂别人的心声,难怪那日能审查出那黑衣人的心中所想,思来想去后,傅宏浚便相信了沈宜荏所说之话。
  只是略思索了一阵后,傅宏浚整个人便又全身僵硬了起来,只见他双颊泛红,眼神躲躲闪闪,整个人便如惊弓之鸟一般。
  沈宜荏见状,自是担忧不已,只听她问道:“表哥,你这是怎么了?”
  后知后觉的傅宏浚这才察觉,若表妹能听见别人的心思,那么自己之前在心里误会表妹的话语也都被她听去了?
  当时他尚且还被猪油蒙了心,在心里腹诽表妹的话语也是难听至极。
  羞愧难当的傅宏浚方才神情低落地对沈宜荏说道:“表妹,从前我对你误会颇多,说的话也没有顾忌,你可不要往我心里去,这当真是我蠢,我就是个蠢货。”
  沈宜荏顿了片刻,方才叹了口气道:“表哥,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傅宏浚见沈宜荏无心谈过去之事后,便识时务地又将话题扯到了心声之症上,只听他问道:“表妹如何会觉得芷娇是枉死的?莫非表妹在尚书府上发现了什么端倪?”
  “我匆忙中遇到了一群仆妇,其余仆妇心中所想都无甚怪异,只是有一个仆妇却在念叨葫芦玉坠,只说方才那女子身上怎么寻不到主子说的葫芦玉坠。”沈宜荏便一五一十地说道。
  傅宏浚听了以后,心中便也有了个大致的猜测,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那葫芦玉坠,见上头的玉质并不算纯净,且中间还有一条黑线,一瞧便是个材质粗糙的玉料。
  傅宏浚便把那玉料放在手心把玩了一会儿,而后才说道:“这葫芦玉坠瞧着普通的很,表妹是从何处寻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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