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走路都喘——妙玉子
时间:2021-12-27 15:35:24

  “他自个儿纳妾,闹出这荒唐事来,我为什么要去瞧他?”傅宏浚脸色铁青,一双寒眸里满是不耐。
  冬儿自知世子爷对国公爷积怨已久,可为了世子爷的锦绣前程,也绝不能落下个不孝的名声,他便只能泣着泪央求道:“爷,哪怕看在先夫人的面子上呢,先夫人走时也交代过奴才,让我劝好了世子爷,千万不要因了她父子反目成仇。”
  冬儿这话着实是将傅宏浚积压许久的怒火通通点燃了起来,只见傅宏浚红着眼,一双黑眸里似氤氲着水雾,他指着冬儿怒吼道:“母亲死前瘦弱成那副样子,满心满眼念得都是他傅升,只盼着能见他最后一面,可他傅升在哪?他在那李贵妃的寝殿里与那贱人苟合。母亲尸骨未寒时,他便与那沈氏眉来眼去,不过一年的工夫,便将那人娶进了门,我只恨当时我羽翼未丰,不然我一定在那新婚之日,提刀砍了他与那贱妇,叫他为母亲陪葬。”
  说完,傅宏浚似是有些哽咽,平复了半晌的情绪后,他才恢复成了平日里那副冷硬倨傲的模样,只听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他傅升,该死。”
  冬儿也被世子这幅样子吓得声泪俱下的哭诉了起来,“世子爷,奴才知道您与国公爷龃龉诸多,可您如今前途大好,若是被攀扯上不孝的名声,只怕会累及您手下的税银案一事啊。”
  傅宏浚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将冬儿的话给听了进去,只见他脖颈间青筋盘亘,万般无奈下,他只得说道:“你去我私库里寻根人参出来,让小厨房的翠婆熬了粥给那人送去。”
  世子爷虽仍是不愿亲自去看望一番国公爷,可愿意送碗人参粥过去也足以堵住外头人泱泱之口,冬儿便擦了擦眼泪,喜笑颜开的去了。
  *
  沈宜荏近日也着实是疲累不堪。
  头一件是因国公爷病了,姑母便在家庙中斋戒祈福,可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岂可离了当家主母,这斋戒祈福之事便落在了沈宜荏身上。
  她本就体弱,又连着好几日只吃些青菜白粥,腰身便又细了一指,走起路来却比从前还要婀娜扶风几分。
  这第二件事便是世子表哥似乎有意在躲着她,她本欲送了甜点去世子表哥院里,也好借机问一问那路引与沈家火烧一事。
  可是冬儿却总与自己说:“世子爷并不在家中。”
  可红枣前日里还在府里瞧见了世子表哥的身影,她只是想不明白,世子表哥为何要躲着自己呢?
  莫非是世子表哥不想惹火上身,便不想再替自己查探沈家灭门一事?所以才躲着自己。
  这样的结果,她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到底是掩不住心内的失望之意。
 
 
第13章 【二更】   心地善良沈宜荏。……
  沈宜荏跪在家庙的佛像前,望着那佛奁里烟烟袅袅升起的丝丝薄雾,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失落。
  表哥不愿牵扯进沈家灭口一案里,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那案子实在诡谲难测,如今这世道,谁不是冷了心肠,各扫门前雪?
  道理虽明白,沈宜荏心内的哀伤却仍是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
  慈爱父亲,温柔母亲,还有疼爱自己的嫡兄,活泼爱动的胞弟,却因那一场大火而与自己天人永隔。
  她不是不怨的,可她如今却连怨谁都不知道,又谈何报仇雪恨呢?
  沈氏进佛堂后,撞见的便是沈宜荏对着佛像默默流泪的这一幕。
  她心里不免也有些哀伤,只放慢了脚步,又满眼怜爱地摩挲了番沈宜荏的鬓发,只叹道:“你倒是个实心的好孩子,姑母这一生子女缘分淡薄,好在倒得了你这么个乖巧的侄女,若是你能嫁给世子,便能名正言顺喊我一声娘了。”
  沈宜荏却没想到沈氏会突然跑来这家庙中,她便擦了擦脸上的清泪,又连忙站起来对沈氏恭敬行礼道:“参见姑母。”
  沈氏便含笑替沈宜荏拢了拢散乱的鬓发,又一脸慈爱的说道:“走吧,姑母带你瞧个乐子去。”
  沈宜荏闻言,心内不免生出了些疑惑。
  自从镇国公纳了个新姨娘进门以后,沈氏便再也没露出过这样痛快的笑容了,她整日里除了在正屋里责打丫鬟便是摔碗扔瓶,连沈宜荏都吃了好一通挂落。
  可如今的沈氏却温柔慈爱的过分,连同眼角的细纹都喜得飞舞了起来,沈宜荏不免有些发憷,国公爷如今还病着,姑母缘何如此高兴?
  待沈宜荏回了正院以后,她方才明白姑母的喜悦从何而来。
  只见那镇国公新纳的姨娘王氏正被众多仆妇压在堂前的台阶上,奇怪的是,这王氏却蒙着面纱,露出的那一双眼睛也十分平平无奇。
  沈氏见这王氏不肯讨饶,心内的郁气便又漫了上来,她只倨傲万分地讥笑一声,只道:“王氏,你可认罪?”
  那王氏便发出了一阵似枯败朽木般的沙哑嗓音,“夫人,妾身何错之有?”
  这王氏虽平日只以面纱示人,可露出的一双眼儿却再平凡不过,沈氏只料想,必是她容色丑陋,是以才不肯用真面目示人,如今听得王氏此般刺耳的声音,沈氏心内的火气便愈发旺盛了几分。
  这王氏愈不堪,愈能衬出国公爷待她情深,一个面貌丑陋、声音刺耳的年老女子竟能从自己手里夺了大半宠爱,指不定这妇人乃是生养过的,国公爷如此独宠,只怕她要比自己更早些诞下麟儿来。
  国公爷神志清明时,只将这贱人保护的滴水不漏,自己挖空了心思尚且伤不了这贱人分毫,
  幸而,国公爷病了。
  自己当然是不愿国公爷出事的,她已派人进宫去向贵妃娘娘求了只千年人参来,府上的名医已说了,只要以千年人参为引,服下对症之药,国公爷便无大碍。
  她便得趁着国公爷苏醒之前,将那王氏解决了才是。
  “国公爷没将你纳进门前,身强体壮,万事康健,可与你朝夕相处后,身子便每况愈下,那名医已与我说了,国公爷是中了毒,你这女子来历不明,说不准就是哪里来的妖女,要害了国公爷。”沈氏如此也撕下了平日里伪善的面皮,肆无忌惮的给王氏泼起了脏水。
  王氏微愣,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满是无奈,她的嗓子似是被火炙烧过一般,说起话来缓慢而又迟钝,只听她沙哑出声道:“夫人明鉴,妾身不过是个寻常人罢了。”
  沈氏好不容易才寻了个机会整治这王氏,又如何会轻易放过她?只见沈氏抿嘴一笑,美目里满是猝了毒的狠意,“你是不是妖女,这棍子打下去瞧你会不会死,便知道了。”
  说毕,身后的嬷嬷们便一齐拿出了一根厚重无比的木棍出来,一旁的沈宜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只抖着语调为王氏求情道:“姑母,王姨娘身子瘦弱,可受不住这样的棍子啊。”
  沈氏却没想到自己的内侄女会胳膊肘往外拐,当下便瞪了一眼沈宜荏,只说道:“给我闭上你的嘴,去里屋里候着,反正你小孩儿家的,也不禁看这种腌臜事。”
  沈宜荏见沈氏似是铁了心要取了王氏之命,一时心内不忍,便扑通一声跪于地上,只哀求道:“姑母,王氏与我们一般会说会笑,又怎么会是妖女呢?”
  沈氏被沈宜荏痴缠的狠劲越发上涌了几分,她便阴着脸恶声恶气的说道:“你年纪小,尚且不知京里后院里可出过不少女妖精,那些女妖精最会听取男人的心声,恬不知耻,魅惑勾人,闹得好好的人家家破人亡,若是碰上了这样的女妖精,还要杀了她纵火示众才是。”
  沈宜荏还要再为王氏争辩几句,却被沈氏身后的嬷嬷一把拉了开来,那嬷嬷只冷着脸说道:“表小姐安生些吧,小心惹了夫人不快,你连个吃住的地方都没了。”
  沈宜荏当下便被吓得噤了声,她心内虽惶恐不已,可王氏好端端一条人命摆在眼前,她如何能见死不救?
  她便要挣脱出那嬷嬷的擎肘,却被那嬷嬷捞了块帕子一把蒙住了嘴巴,“表小姐勿怪,夫人如今有大事要办,你快去后院里歇息歇息吧。”
  待沈宜荏被那嬷嬷扭送至后院后,沈氏才眯起泛着冷意的眸子,迈步走至那王氏跟前,捏着她的下巴,扬长了调子道:“在让你尝尝这棍子的滋味前,我倒要看看你这面纱后是怎样一副狐媚子长相?”
  说着,她那双似玉葱般的细指便伸向王氏的面纱。
  只是,一向平静老实的王氏便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只见她瞳孔骤然一缩,整个人瞬时便像母兽一般拱起了身子,在沈氏快要触碰到她的面纱时,王氏整个人向前一撞,将沈氏撞倒在地。
  这等突然爆发的力道,连几个压着王氏的仆妇都钳制不住。
  沈氏吃痛,可抬眼却撞进王氏深邃的眸子里幽幽地泛着波光,那目光里满是挑衅与狠意,倒比她更有气势几分。
  沈氏顿时便怒不可揭地朝着身后的仆妇们喊道:“你们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来扶我?”
  那些仆妇都因眼前这诡异的景象而愣在了原地,见沈氏怒骂,方才疾步上前扶起了沈氏。
  沈氏一站稳,便恶狠狠地吩咐那持着木棍的嬷嬷们:“给我打,狠狠的打。”
  顷刻间,那些凶神恶煞的嬷嬷们便拿着棍子往王氏身上招呼,只是一棍,那王氏便痛的额上渗出细细密汗来。
  沈氏见状,十分痛快地笑道:“继续打,我倒要瞧瞧今日还有谁能救这贱人。”
  那棍棒便如雨点一般朝着王氏瘦弱的身躯落了下来,只是王氏仍咬着牙不肯叫唤求饶。
  十棍落地,那王氏已是面色煞白,出气多进气少,持棍的嬷嬷便有些踟蹰的询问沈氏道:“夫人,若再打下去,只怕会伤及性命……”
  沈氏扬起下巴,阴寒无比的目光便落在那嬷嬷身上,只听她似笑非笑道:“我让你停了?”
  那嬷嬷不敢再辩,只能继续拿起了棍子。
  棍子正要落到那王氏身上时,却听得一声低沉又淳厚的声音从院外响起。
  “住手。”
  沈氏大惊,正要开口责骂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驳镇国公夫人的命令时,却瞥见老太太丘氏正拄着拐杖,一脸冷峻的站在她院子前。
  丘氏瞧着约莫五十岁上下,满头银发,双眼矍铄而又精明,只是面色略惨白了些,通身上下只穿着一件黑莲纹样的锦袍,端的是一副神采奕奕、忠毅果敢的模样。
  沈氏立马像老鼠见了猫一般灭了气势,只局促不安地从那高位上走了下来,一脸讨好地对着丘氏笑道:“老太太怎么来了?”说完这话,沈氏更是谦卑地搀扶住了丘氏的胳膊,只作出一副谨小慎微的小媳妇儿样来。
  也怪道她会如此害怕丘氏,这老太太乃已故帝师嫡女,一出生便是众星捧月般的人物,老镇国公因岳家的权势才得以带兵打仗,自然对丘氏百般尊重,如此,便也养成了丘氏这说一不二的霸道个性。
  沈氏刚入府的那段时间,也没少被这丘氏刁难整治。
  “我若不来,你便要弄出人命了。”丘氏冷冷一哼,极不留情面地挣脱开了沈氏的双手,而后则狠狠瞪了一眼那两个拿着木棍的嬷嬷。
  那两个嬷嬷也乖觉,察觉到老太太的不悦后,则立刻将手上的木棍扔了开来。
  “你说说,这王氏犯了什么罪?要你一个镇国公夫人在院里行此私刑?”丘氏便语气不善地问道。
  沈氏却回答不上来,只羞窘着脸,放低了身段,却与方才颐指气使的她判若两人。
  丘氏也无暇再与这沈氏多费口舌,她见王氏状况不好,便换了奴仆将王氏挪到自己院子里去,又责令沈氏道:“你不是从贵妃娘娘那儿讨了千年老参来?去切两片送到我院子里去。”
  说罢,也不管沈氏青一块白一块的脸色,径直带着王氏离去。
 
 
第14章 愤怒骂人沈宜荏。
  丘氏回了自己的寿喜堂后,便唤了府上的女医来给王氏诊治。
  因王氏只是个妾室的缘故,丘氏便将她放在了耳房的长榻上,只吩咐自己的陪嫁丘嬷嬷小心照顾,随后便卸了力般缓步走回了自己的正屋。
  傅芷娇早在屋内候着了,见祖母迟迟未至,便探出头去欲查探一下情况,可打眼儿却望见了门外由芳丝搀扶着蹒跚归来的丘老太太。
  只是此刻的丘老太太却浑然没有方才在沈氏院子里时的矍铄精神,相反,丘氏大病初愈,强撑着病体去将王氏救了回来,这一路上的颠簸已让她精疲力竭。
  傅芷娇险些便要落下泪来,她只上前搀扶住丘氏的另一只胳膊,似嗔似怨地说道:“好容易身子才好了些,您又不听太医的话,您可知道孙女有多担心?”
  丘氏身虚气竭,一时间也答不上话来,傅芷娇便与芳丝一同扶着丘氏进了里屋。
  待丘氏坐定后,傅芷娇便立刻衣裙带风般地疾步至小厨房,不消片刻,她便端了碗燕窝回来。
  “老太太,这是二小姐方才亲自挑拣的燕窝,你尝尝。”芳丝便笑着接过了那燕窝,又亲自舀了一勺奉于丘氏嘴旁。
  丘氏便缓缓呼出了一口心内的郁气,只是如今酷暑难忍,她瞧了那晶莹黏稠的燕窝一眼,也提不上什么胃口。
  “罢了,我也懒怠喝这些东西,待会儿热一热,给芷娇吃吧。”丘氏便摇了摇头,面色晦涩不明。
  傅芷娇见祖母的脸色似又颓败了几分,便泪眼盈盈的问道:“那王氏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让祖母如此不顾病体,顶着烈日去母亲院子里救人?”
  丘氏满眼怜爱地摸了摸傅芷娇的柔荑,一双苍老又疲惫的浊眼里满是愁思,“若我不去将王氏救下来,等你那父亲醒了,我们这一家子可当真没好日子过了,我也不去管那些妖魔鬼怪的死活,只是不能耽误了浚儿和你。”
  只是傅芷娇听了老太太的话,心内的疑惑之意便愈加浓厚了几分,只听她不解地问道:“前日里我也去瞧了,那王氏身段臃肿,面貌平凡,父亲究竟爱她什么?难道这王氏还能比母亲更美几分不成?”
  丘氏听了这话,却不由得冷哼了一声,随后便肃容责备起了傅芷娇:“祖母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万不可以容貌论人,你可曾听闻过以色侍人的女子有什么好下场?待你成了婚,也要遵了端庄贤德这四字才是,这才能让姑爷打心底爱重你呢。”
  傅芷娇却没想到丘氏会将话头引到自己的婚事之下,身边的丫鬟俱都背过脸偷笑了起来,直把她臊得满脸通红。
  丘氏到底疼惜她,见她脸皮薄挂不住,便厉声呵斥那些丫鬟道:“笑什么?难道老婆子我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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