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
薛念兰问过一句,望向舒瑾,“大公子怎么也过来了?”
舒静怡快步走到薛念兰身边挽住她手臂,瞪一眼吕世飞,愤愤道:“娘,有人想害表姐!”
薛念兰蹙眉,舒静怡又说,“还好有大哥哥在,不然表姐就回不来了。”
薛念兰眉头皱得更深。
“到底怎么回事?灵儿,你遇到什么事了?”
舒瑾看一眼明言。
明言对薛念兰行过礼后道:“夫人,今日表小姐出门去北灵寺为世子爷祈福,有人妄图在半途谋害表小姐。”
从舒瑾让明言押着吕世飞过来正院,事情便已压不住。
不过牵扯到吕家,薛念兰欲叫人将府中内外的门关上、不许任何人外出,又得知舒瑾已有吩咐。
“若非证据确凿也不会闹到母亲的面前来。”
舒瑾说,“便是父亲晓得这些,也断断没有纵容偏袒的道理。”
薛念兰表情凝重颔首。
她抿着唇:“我这便派人去将老爷请回府。”
约莫过得半个时辰,舒衡回到郑国公府,直接被请去正厅。
迈步踏入正厅,他扫向跪在地上的吕姨娘以及正厅里的薛念兰、舒瑾、舒静怡、卫灵儿等人,皱一皱眉。
“什么事?”
舒衡大步走到上首处坐下来,又看一眼舒瑾,“你身体不好,为何不在扶风院休养?”
“劳父亲挂心。”
舒瑾说,“已经好多了。”
吕姨娘一瞧见舒衡,仿佛见到救星,一双眼睛牢牢盯住他,被堵住的嘴巴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又不停挣扎摇头。视线从舒瑾身上移开的舒衡看向她,复去看薛念兰:“怎么回事?”
薛念兰向来是温顺恭谨的性子。
在舒衡面前,大多时候都事事顺从,而今日她态度冷冷的。
“老爷想要知道怎么回事,亲自审一审这些人便是。”
薛念兰吩咐守在一旁的婆子将堵住吕姨娘和吕世飞嘴巴的布团取走。
一能说话,吕姨娘只一面哭一面对舒衡说:“老爷,我是冤枉的,我当真没有想过害表小姐。”
她心里也是恨的。
自己这一次当真未指使吕世飞去设计卫灵儿!
可是,吕世飞被大公子的人逮住了,他竟背着自己做这些,将她连累至此。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
吕姨娘心里早已把吕世飞骂得千百遍,可是有什么用?她能不能度过这一关尚不可知。
唯一能指望的……
是自己给老爷生下一双儿女,许能博两分同情,饶过她这一次。
“老爷,你要信我。”吕姨娘想起身走到舒衡的面前去,却被婆子摁回地上跪着,她唯有哭着道,“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也当真未指使谁去干这种事呀……”
吕世飞同样清楚这次是他擅作主张。
可堂姐如果不管他,不帮他求情,他岂不是要倒大霉?
“姐,救我。”
吕世飞却只顾着纠缠吕姨娘,“我可是你弟弟,你怎么能不救我?”
两个人一个冲舒衡哭哭啼啼,一个冲另一个喋喋不休。
光他们便闹得正厅乱哄哄。
舒衡听得半天,没听出半点有用的东西,终于伸手一拍茶几:“闭嘴!”
茶几上的茶盏被震得抖一抖,吕姨娘和吕世飞也齐齐噤声。
舒衡脸色铁青去看卫灵儿。
吕姨娘话里提到她,可见事情与她有关系,舒衡问:“灵儿,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我替表妹说吧。”
舒瑾出声道,“她一个女儿家,有些事,终究不好开口。”
“不知父亲可记得府里有过个叫吴妈妈的婆子?”
“她有个侄儿,叫吴大……”
吕姨娘自舒瑾口中听见吴妈妈、吴大这些人,心里便一个咯噔。
不,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听着舒瑾说起那一次在北灵寺,卫灵儿如何得救的,吕姨娘脸色变一变。
但过去那么久,不可能有证据……
“世子爷怎可空口白牙的污蔑人?”
吕姨娘强自镇定,“焉知不是表小姐自己招惹上吴大……”
她话未说完,被舒瑾冷冷盯一眼,莫名心惊,话硬生生断在那里。
舒瑾淡淡反问:“证据?” 不待吕姨娘开口,他冷声吩咐,“把吴妈妈带上来。”
“是。”
外面明行应一声,不消片刻,吴妈妈被押到正厅。
吕姨娘看着被明行押进来的吴妈妈,顷刻间惨白一张脸,身体发软,跌坐在地。这一刻心知真正完了,不管说什么都已无用,吴妈妈……他为了那个卫灵儿……派人去将吴妈妈找回来……
事情明明白白在眼前。
吕姨娘几次设计陷害卫灵儿,不是想污她清白便是要取她性命,恶毒之极。
舒家自然容不下这样恶毒之人。
舒衡眉眼沉沉,看着痴傻瘫坐在地上的吕姨娘,缓缓吩咐管家准备马车。
他让管家亲自把吕姨娘送去庄子上。
要吕姨娘从此钗荆裙布,过清苦日子,且命管家安排人看守,不得令吕姨娘离开庄子半步。
“霖哥儿和欣姐儿……”
他略一沉吟说,“往后便交由王姨娘抚养。”
直到此时,吕姨娘仿佛神魂归体,她朝舒衡跪行几步,痛哭流涕:“老爷,不行,霖哥儿和欣姐儿不能没有我这个姨娘。老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往后绝不再做这样的事,老爷……”
舒衡站起身,未多言,让人将吕姨娘押下去。
吕世飞舒家不能私下随意处置,舒衡又命人把他连同那些假扮山匪的人一并送去官府。
吴妈妈、吕姨娘身边的丫鬟彩月以及其他牵扯其中的丫鬟仆从各有处罚。
乱糟糟的事情处理完,舒衡离开正厅,便被老夫人派人请去了。
舒衡到得福寿院。
他压下心思与老夫人行一礼:“母亲找我?”
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看得舒衡一会儿,才问:“国公爷现下在想什么?是悔自己没有早些看清楚吕姨娘,还是别的什么?”舒衡不语,老夫人又笑,“我早同你说过,不纳姨娘便不会有这些事,吕姨娘胆大包天,不是你平日里惯出来的?你该庆幸没出大事,否则,这个家往后不知要被搅合成什么样。”
舒衡被说得有几分的难堪。
他面色微僵却不得不道:“母亲教训得是。”
老夫人看他一眼,又说:“霖哥儿和欣姐儿同吕姨娘关系亲厚,见不到人,难免哭闹,你近来多关心关心他们。”
“是。”舒衡应下老夫人的话。
老夫人交待过几句别的,才让舒衡走了。
只想着这些,她终究叹一口气。
第42章 客至 细白的指尖似从他颊边划过,将碰……
舒衡离开, 吕姨娘、吕世飞等人被带下去之后,正厅陷入一种安静。原本为揭穿吕姨娘真面目而高兴的舒静怡,在看清楚薛念兰的脸色后便把话咽了回去。
她看一看薛念兰, 再看一看舒瑾和卫灵儿,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板着脸。
大哥哥也罢, 怎么连娘亲和表姐都好像不大高兴?
舒静怡有点儿不明白。
用心险恶之人遭到惩罚报应,这不是好事吗?
“怡姐儿, 你先回去吧。”
薛念兰忽而开口, 又对卫灵儿说, “灵儿, 你随我来一趟。”
舒静怡微怔。
尚未应声,先听见舒瑾道:“是我让灵儿暂且不要把这些事同母亲说的。”
卫灵儿同样一愣,朝舒瑾看过去。
舒瑾复道:“母亲不要责怪灵儿瞒着您这些事。”
走出去两步的薛念兰将他的话听在耳中, 眸光有一瞬晦涩难明。
她微偏了下头, 声音却一如既往温和:“大公子,我省得,也没有责怪灵儿的意思。”
“姨母,我陪您回正院。”
卫灵儿两步上前扶着薛念兰,回过头来对舒瑾摇一摇头,随薛念兰离开了。
为今日揪出吕姨娘之事,她和舒瑾确有一些安排。
但她没有对舒瑾提过要在姨母面前帮她求情, 舒瑾却主动帮她说话。
卫灵儿意外。
说到底,舒瑾帮她那么多的忙。
即使如他所言, 这些是舒家的事情, 他应该管,然而帮她求情总归不属于“舒家的事情”。
他一次次真心实意为她考虑……
她也并不是铁石心肠,很难不心生感动。
卫灵儿便更觉得自己照顾受伤的舒瑾是对的。
毕竟她能为他做的事, 当真很少。
从正厅出来,安静走得一段路,卫灵儿轻声说:“姨母,瞒着您这些事,是灵儿的不对。只是此前没有证据,我也不知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便没有和姨母提起。”
“但终究是我不对。”
“姨母要骂要罚,灵儿绝无半句怨言。”
薛念兰闻言,轻叹一气:“灵儿,姨母当真没有想怪你。”
她是……在担心啊。
大公子如今对灵儿的照顾、袒护,已非用一句“表哥表妹”能说得清楚。
不提他们之间这一层表哥表妹关系毫无血缘之亲可言。
此前,她尚能持着观望的心思,想着再看一看,想着或非如此。
但今日之事,已然令她无法那样想。
直到带卫灵儿回去正院,入得里间,屏退丫鬟婆子,薛念兰才转过身看着卫灵儿。她眉眼不掩忧虑之色,忧心忡忡问:“灵儿,姨母今日再同你确认一遍,你当真对大公子没有那一些心思?”
卫灵儿怔一怔,终于明白过来薛念兰的担忧。
是在担心她喜欢上舒瑾,又碍于身份不够,做不了舒瑾的夫人要吃苦吗?
“姨母,我只将他当表哥看的。”卫灵儿握住薛念兰的手,仍如之前那样说,“灵儿自知身份低微,不会傻乎乎去肖想高攀不起的人,平白让自己心伤煎熬。”
“上一次拒绝范公子也与大表哥无关。”
“我晓得姨母关心我、担忧我,怕我走错路、过得辛苦,但我不会去犯那种糊涂的。”
她对薛念兰解释:“这些日子我在扶风院照顾大表哥,也是因为大表哥帮过我许多,我想要报答他,绝无旁的心思。待大表哥身体好转一些,可以自己喝药用饭,我便也不用在扶风院久留。”
“姨母,实在是大表哥这般身份,我不知如何报答,才只能如此。”
“我送得起的谢礼只怕大表哥根本看不上。”
薛念兰听卫灵儿话中没有勉强之意,知她心思,忧愁不减反增。
沉吟之中,薛念兰终究问:“倘若大公子有呢?”
卫灵儿问:“姨母是指什么?”
薛念兰便把话说得更直白:“倘若大公子对你有那些心思呢,灵儿……”
“不会的。”卫灵儿想也不想便否认薛念兰的话,“大表哥同我说过,是因为枣儿长得有两分像大姐姐,他才对我和枣儿多两分照拂。而且,这一次的事牵扯到舒家,大表哥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和大表哥多一些接触之后,我觉得大表哥性子是外冷内热。”
“就像平日虽然不显,但大表哥很关心怡姐儿。”
卫灵儿对薛念兰微微一笑:“姨母,邺京城中出身高贵、生得漂亮的小娘子那么多,大表哥既都无意,如何会将那颗心落在我身上?即便真如姨母所说,想来也是因为大表哥未接触过我这样从江南来的小娘子,一时觉得新奇。”
“何况,大表哥论品性实乃君子中的君子。”
她晃一晃薛念兰的手,“大表哥不会欺负我的,姨母不用太担忧。”
薛念兰纵然认为卫灵儿把事情只往好处想,不太可取,只放在舒瑾身上,她又挑不出大错。
诚如灵儿所说,大公子品性是好的。
“灵儿,倘若……我只说倘若……”
薛念兰反握住卫灵儿的手,“大公子哪一日欺负你,你要告诉姨母,万万不可隐瞒。”
卫灵儿微笑:“好,我答应姨母,遇事绝不会再如之前那样瞒着。”
“只望姨母勿要为此忧心,否则便是灵儿的罪过了。”
薛念兰又叹一气。
她抬手轻抚卫灵儿的发鬓:“幸得你无恙,灵儿,是姨母没有保护好你。”
“姨母别这样说……”卫灵儿道,“是有的人心思丑陋,且今日若非有姨母在,凭我也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只……不知会否影响姨母和姨父之间的感情?”
薛念兰当下想起舒衡。
顿一顿,她说:“灵儿也不必担心这些,不碍事的。”
她和这位丈夫之间,从来都是她顺从他。
往日许多事,她选择忍耐,可事关一个小娘子的清白性命,她若继续忍让,才是糊涂到底。
国公爷愿意怎么想便怎么想罢。见卫灵儿依然皱着眉,薛念兰抿唇一笑:“好啦,灵儿别挂心,我同你姨父好歹十几年的感情在,这点儿风浪不算什么。”
“嗯。”